“老蕭,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蕭然此時氣血上湧,蓍九霙都隻能是放軟了語氣提醒他。
看着直徑一厘米一厘米縮緊的洞口,蕭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蓍九霙:“你有沒有辦法?”
蓍九霙也迅速答道:“還得從那根針下手,别看他不言語,我們這些加起來也不如他一個針尖。”
蕭然冷眼看着地上的流光天晷針,一個最直接且冷酷的想法冒了出來。
他撿起了針,摸了摸自己脖子,蓍九霙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急忙喝道:“老蕭你冷靜點,别犯傻……”
“我很冷靜……”
蕭然說着掏出了鎖魂定靈珠,在身上擦了擦扔進嘴裏,心中暗道:“鎖子,如果我有什麽意外……你把我魂鎖住,我二叔會想辦法……”
“巴彥……遵命……”
聽鎖魂定靈珠就這麽應下,陰陽鏡疾呼道:“善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好生……”
他似乎相勸蕭然不要漠視自己的生命,可想到下面的蕭長空同樣是生命,卻一時語塞。
“好你個鳥生!然哥兒,兄弟!爲至親剖肝瀝膽,是孝悌也是仁義,端得一條好漢!如果你有不測,哥哥也陪你爛在這!”
神行沒羽箭話畢,陰陽鏡也隻好悻悻道:“舍生取義,舍己活人,雖萬世而全其名……善人,真有個萬一,我給你做全套道場……”
蕭然沒有再例會幾個神器的不舍,扯開衣領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把流光天晷針刺了進去。
“噗呲”一聲響,血濺夜空之中。蕭然頭一次知道呼吸都可以很疼,疼到撕心裂肺,疼到頭暈眼花。
他咬牙拔出流光天晷針,見被鮮血裹着的黑針,此時竟熠熠生輝,不時有暗光閃過,還真就是“五彩斑斓的黑”。
隻是他分不清這是幻覺還是真實,因爲随着頸部鮮血湧出,他感覺全身發冷眼冒金星,手腳也前所未有的乏力。
他勉強向前挪動兩步,便一頭栽倒在通道口,緊握着流光天晷針的手恰好伸在洞口邊緣。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把流光天晷針插進洞壁,然後緩緩逆時針旋轉起來。
一瞬間,比之前更加鮮明的靈魂抽離感湧了上來。他全身麻到無感,眼前忽明忽暗,耳朵也好像蒙了一層布,隻能聽見深淺不一的朦胧聲音。
“老蕭……”
“善人……”
“巴彥……”
“然哥兒……”
“小犢子……”
神器們的聲音聲聲入耳,蕭然慘然一笑,說不定這真的是他死前最後聽到的聲音了。沒想到給他送行的,竟然是這些常人聽不見的聲音。
他繼續轉動着流光天晷針,周圍的光暗變化更加明顯,他卻堅定了一個念頭:用我的命,換二叔一條生路!
一個嗡鳴的聲音突然傳至耳中,他仔細辯聽,那聲音不是二叔,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人,和幾個神器那各具特點的聲音也不一樣,那是一種毫無感情也沒有音色的聲音,卻帶着一股天神般的威壓。
“……舍生……忘死……血契可定……”
聲音落定,蕭然突然感覺一陣暖流在全身流轉,随着手的轉動,脖子上的傷口也不再疼痛難忍。雖然其他感覺依舊遲鈍,可眼前的光影變化逐漸有了實影。
他看見一個矯健的身影,不斷出沒在地宮與山川,與各種妖、獸、屍、怪戰鬥,又找到一件件形狀各異的寶物。
那人的衣着外貌,也從前清到民國,又到現代,不時交替變換,似乎他能穿越不同的時空,又或者活了至少一百多年,卻從未變老。
蕭然的腦中劃過“黑瞎子”三個字,可那人的身形卻與黑瞎子迥異,還讓他感到無比的熟悉。
手中的轉動依舊,五感漸漸回歸,耳中聲音逐漸嘈雜,流光天晷針也從之前那種拒人千裏的冰冷,轉而成爲親切的溫熱。
随着轉動接近尾聲,蕭然終于看清了那人的臉,他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那個上天入地、穿梭百年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眼前突然一片亮白,他感覺全身無力,繼而大量摻雜着森林中清新野性的空氣湧入肺中,他大口喘息着向後癱去。
昏迷前的最後一刻,他看見那個原本縮至井口大的洞口,此時直徑已足有兩人多寬。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感覺氣管一陣刺疼,不受控制的肺部收縮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也讓他在咳嗽中清醒。
他第一時間就去看那個通道口,可那裏哪來什麽通道口,隻有一個從下方隆出的淺淺凸起,好像人受傷後愈合的疤痕。
“二……二叔!”
蕭然驚慌大喊,聲音帶着幾分哭腔,耳邊卻傳來讓他無比安心的熟悉責備聲:“嚎什麽!等我死了再嚎……”
他擡起頭,看見二叔皺着眉卻老淚縱橫的臉。此時他正半躺在二叔懷裏,二叔的一隻手裏拿着水壺,攬着他手裏則握着鎖魂定靈珠,想必剛才的嗆水就是二叔喂水所緻。
“二叔……”
“行了行了!老爺們兒少矯情,醒了就趕緊起來吧!”
二叔說罷一撒手,蕭然頓時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他一骨碌爬起來,隻覺得全身輕快,擡手摸了摸脖子,驚訝地發現連個傷口都沒有。
“嘿嘿,有我在,還能讓你有這種皮外傷?”蓍九霙暗暗說。
論到治内外傷,那自然是蓍九霙的職責所在。但似乎是他傷好的太快,以至于二叔并不知道剛才他經曆了什麽樣的生死抉擇。
“二叔,您……自己爬上來的?”
二叔抹了一把臉說:“對啊,你用完天晷針,就被放倒了,看來你這孩子還是虛啊。這種逆轉隻能維持一小會兒,我肯定得抓緊爬上來,等你拉我就真報銷了。對了,這個給你,還有這個……”
說到最後,二叔把關山刀和鎖魂定靈珠遞給了蕭然。蕭然頗有些心疼的摩挲了一下刀身,誰知關山刀竟然說了一句和二叔同樣的話:“老爺們兒,少矯情……”
見人和刀都平安,蕭然也就放下了心,收好了所有的東西。一旁的二叔定定看着流光天晷針,似是思索了一番,便也一同交給了蕭然。
“你說的對,這東西是該交班了。我再用,怕是沒多少年歲兒能透支了。”二叔說。
蕭然接過流光天晷針,再次确認了這神針真的比之前多了點溫度。想到剛才發生的種種,他感覺自己和這東西建立起了某種聯系,就像與其他神器那樣,簽下了什麽契約。
可幻覺中看見的那個活躍在各個時期的自己,又是怎麽回事呢?蕭然用天晷針的鈍圓針尖撓了撓頭,實在是想不明白。
就在這時,二叔壓低的聲音傳了過來:“不太妙啊,這頂上,好像讓什麽玩意兒做了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