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表情瘋狂的男人此時全都站了起來,倒退着走到他和二叔身邊圍成半圓,嘴角都咧到雙耳處,裂開的嘴唇裏滿是黑黃的尖牙,每個人嘴裏都有十幾根如同蚯蚓般的細舌,不斷從口中探出舞動着。
蕭然試聽越發模糊,隻有一聲聲的“拿”不斷在耳邊萦繞。他轉頭看向二叔,二叔此時也癡癡傻傻,伸着手在距離那枚發丘印不遠的地方不停揮舞,好像無法判斷自己與發丘印的距離。
那些人越圍越近,雙手向後緩緩擡起。伴随着一陣陣關節錯位的“咔咔”聲,他們的胳膊都擡到了普通人難以達到的程度,尖長的指甲不斷向蕭然的臉逼近。
“這些人……究竟是人是鬼……”
蕭然在腦中艱難地思量,手也好像不停使喚一般。他不斷大口喘息着,拼盡全力把手伸進口袋,摸到了那個小小的盒子。僅僅這一番動作,他就好像在擡什麽重物般,全身都幾近脫力。
“拿!拿!拿!拿!”
這些人的聲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激動,連他們口中那些蚯蚓狀的細舌都在不停顫動。一張瘋狂而扭曲的臉,離蕭然越來越近。
“你大爺!”
就在最靠前的人伸着利指撲向他時,他猛地擡手把酒精臭耆貼在鼻孔上。那股沖鼻的味道直鑽天靈蓋,撲來的人瞬間灰飛煙滅,那些圍着的人也好像沙雕般粉碎消失。
随着視聽感官的恢複,原本被寶物照得發亮的大廳瞬間暗了下來,隻有牆壁和屋頂上鑲嵌的螢石散發着黯淡的光。
“老蕭!”
“小子!”
“巴彥!”
“然哥兒!”
“善人……這幻境……貧道可真是豁上了道行了……小心您叔叔……”
聲聲呼喚此時終于傳入耳中,但依然像隔着一層膜一般混沌不清。他聽到陰陽鏡在最後有氣無力地提醒,來不及回答神器們,趕緊用手電照向二叔,頓時驚得直吸涼氣。
此時二叔的身前,正挺着一排沾滿濁物的鏽蝕箭支,其中幾支還瞄着他的眼睛。在箭支下方,一根細線與旁邊不算複雜的機關相連,隻要碰觸就會讓箭支瞬間射出。
而二叔雙眼犯直中帶着興奮,正揮着手不斷向前摸索,距離那根線僅一指之遙。
“二叔!”
蕭然強撐着有些發軟的身子和暈乎乎的頭,猛地跑向二叔,抱着他就向旁邊倒去。就在同一瞬間,二叔的手已經撥動了那根細線,髒鏽的毒箭與正在倒下的兩人擦身而過,沒入了上方的昏暗中。隻有一些碎屑随着箭支的碰撞聲,從上方窸窸窣窣墜落。
蕭然趕緊掏出酒精臭耆湊到二叔口鼻邊,二叔打了個激靈,便猛地咳嗽起來,眼神中滿是疑惑,但沒有了之前的呆滞。
蕭然放下心來,躺在地上搖晃着頭,想讓自己的感官盡快恢複正常。他大口喘息着,四周灰塵和植物腐敗混在一起的濁氣不斷湧入口鼻。
被這濁氣一熏,他的視聽再次模糊,眼前的景象開始明暗交替,之前的大廳中的金碧輝煌好像閃爍的燈泡,不斷在眼前出現又消失。
這裏有毒!
他瞬間想明白了個中緣由,猛地吸了一口酒精臭耆後,強忍着辣眼睛味道,憋着氣從背包裏掏出防毒面具套在了頭上,又把二叔的防毒面具掏出來蓋在二叔頭上。
整個大廳終于回到該有的樣子,與樹階長廊一樣昏暗野性。目力可及之處,肆意生長的藤蔓纏繞糾結,如同置身于血管彌補的巨大胃囊中。
“這德性才對啊……剛才那都什麽玩意兒……”
蕭然喘了幾口粗氣,猛然想到,既然那些所謂的金銀寶堆是機關陷阱,那剛才那些人是……
他一個鯉魚打挺起身,狼眼手電迅速照向大廳中心,照出了那些跪着的人。
那些人依舊圍着大廳中那環形牆一般的粗柱子跪着,隻是他們不可能有任何的動作和表情,更不可能像剛才那樣起身圍過來,說話就更是天方夜譚。
這些人,不知經曆了多少年,在這個相對密閉的環境中,已經成爲了被藤蔓纏繞、表面附着着綠藓的不腐屍體。
至于是不是粽子,那還得湊近了看看再說。
此時二叔也坐了起來,看着手電光下那些跪着的半幹屍體,對蕭然說:“雖然差點着了道兒,但這麽看來,咱總歸應該是沒殺人吧?我要是沒猜錯,門下面那個老太太,估計也早就是屍體了。”
此時确定有沒有殺人,倒也算是當務之急。兩人所在的位置與門口大緻相對,門口的情形已經完全被那堵環形牆擋了個嚴實,想過去還要走不算短的一段路。
蕭然想了想,問神行沒羽箭:“哥哥,這大廳裏可還有機關?”
神行沒羽箭打了個哈欠說:“有,那可多了去了。不過除了剛才那個,剩下的全都已經朽了,放心走吧!”
蕭然松了一口氣,拉起二叔就要過去。可關山刀突然插嘴提醒:“也别那麽放心,老子聞這些死人……味道不太對,有些熟悉,你還是小心點别碰着他們的好……”
“他們……都是粽子?”
蕭然聽關山刀這麽一說,頓時後頸直豎毛。想到剛才那莫名的幻覺中,這些人瞪眼龇牙怪笑,逼着他們叔侄自己送死的樣子,不知道一旦詐了屍,會是什麽新品種。
關山刀沒有言語,鎖魂定靈珠搶先答道:“巴彥不用擔心,我能感覺到,他們的靈魂被封住了,不在身體裏,但你要小心他們的手……”
“小心他們的手?”
蕭然看了看臨近的一個屍體,他的手如幻覺中一樣放在膝上,隻是現在已經被藤蔓纏住,看不清手有什麽問題。
此時二叔已經慢慢地向前走,既然知道沒有機關,那隻要不去碰屍體的手就行。
蕭然也顧不得再細想,和二叔兩人小心地跨過地上粗粗細細的密集藤蔓,幾次差點崴了腳。也不知道剛才被莫名迷了心竅,是怎麽在自以爲平坦的地上暢行無阻的。
待兩人終于走到入口的門洞時,看見那塊早已經挂滿樹藤和苔藓的破門闆,正如剛才二叔将其立起時那樣,頂着兩個破洞立在門邊。
門上沒有血迹,而門下也沒有屍體。蕭然和二叔對視一眼,透過防毒面具的護眼處,兩人都看懂了對方眼神裏的詫異。
難道從進門起就被迷了心竅,門後壓根就沒有人?
正納悶中,蕭然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落在了面具上,傳來輕微的“啪嗒”聲。
他本能地擡頭照向上方,卻見一張已經腐朽幹癟的臉,正倒吊着與他對望,兩張臉已經是近在咫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