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奶的喪事辦的很簡單,她無兒無女,也就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環節。
按照金太奶生前屢次向衆村民提及過的意願,幾個婦女把老人自己準備好的幹淨壽衣給她換上,雙手放于腹上,生前唯一愛不釋手的玉嘴煙袋鍋塞在手裏。一個三角形的黃符紙小包塞進嘴裏,再用一個木面具蓋在臉上,屍體停在她家的炕上,緊閉門窗,就算收殓完畢了。
這些做完之後,已經臨近中午時分。
衆人在樸二爹和幾個老人的主持操辦下,在金太奶家院裏院外擺了幾桌簡單的酒席,又用各族歌舞樂器吹打唱跳一番,白喜事也就辦完了。
蕭然和二叔在焦急和怅然交織的心情中,出席完這場簡單的葬禮,就匆匆收拾好所有的東西,準備上路。
就在他們把行禮裝車的時候,見那些收拾完桌椅戲台的和金太奶遺物的男人們,又返了回來,手裏還拎着十數根胳膊粗的繩子。
兩人在樸二爹的指揮下,把車開出了金太奶的院子,停到了村中心的空地處,便折返回去,想看看村民到底還有什麽後招。
等他們再回到金太奶院子附近時,院外的木栅欄以前全都被拆掉,靠近金太奶家的幾處房子也門窗緊閉。
那些大粗繩子已經固定在了金太奶家外牆的一圈鈎子上,嘴上裹着毛巾的男人們分成幾隊,每隊都把手裏的繩子拉到繃直,齊刷刷看着旁邊屋頂上的樸二爹。
“老少爺們兒,都聽好了啊……哎貴客你們也上來,别讓土迷了眼睛……”
蕭然和二叔順着樸二爹的指引,從牆根旁的木梯上爬到了房頂。
随着樸二爹一聲令下,幾十個男人朝着不同方式同時猛拉繩子,金太奶家的圍牆竟然均勻的裂成幾塊,被瞬間同時拉倒,并拖出到約兩米開外。
于此同時,那尖頭的屋頂直直扣下,把原本的房間和金太奶屍體停着的炕一起扣在其中。房頂上原本高于圍牆的那扇窗,也成了一個半米高的小門。
“陽宅……就變陰宅了?”蕭然驚歎道。
二叔微微點了點頭,說:“何止啊,剛才金太奶屍體的收殓法子,要是我沒記錯,你說過那是做屍煞的法子。這不光是陰宅,還成了個兇墳啊……”
一旁的樸二爹聽見叔侄倆在嘀咕,以爲他們隻是好奇這種葬法,便湊過來解釋道:“這都是金太奶生前交代的,說是老獩貊的習俗,活在哪就葬在哪。
“她那房子圍牆都是整塊木闆拼接的,再用泥堵縫糊死,留些鈎子在外面,就成了你們之前看的那樣。就連房頂,也打一開始就修成尖頂墳樣式。等下再把那些圍牆立起來繞一圈,撒點土,墳就成了,這也不算糟蹋東西……”
樸二爹解說着,下面的浮土揚塵也已經散了個七八,男人們開始在房子周圍挖出一道道坑,以方便立起圍牆。
蕭然好奇道:“那你們這村子中間……就立着一座墳,不覺得……不吉利。”
樸二爹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歎了口氣道:“金太奶是村裏的老前輩,一輩子就幫扶我們這些後輩兒了,她人到了天上地下,也肯定還護佑我們……
“嗨,都是封建迷信,死了就死了,怕啥啊。再說,她一走,我們也就不在這住了,等開了春,我們就回白山上住。”
二叔也問道:“回白山?你們在白山還有村子?”
樸二爹笑着說:“客人你們不知道啊,我們其實是一村兩地,這是營尾村,白山上是營山村。每年冬天雪封山,我們就到下面的營尾村過冬。
“這不這兩年條件好點了嗎,上面又說要搞……改變?還是放開來着?說以後營山村那能弄旅遊,弄林業,我們以後就在營山村過活兒了……”
營山村?蕭然心裏有些納悶,這個詞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
就在他擰着眉頭思索時,樸二爹把一個包裹遞給他,說:“這是金太奶今天早上才說讓我給你的……”
蕭然接過那包東西,打開一看,竟然是金太奶的面具、鬥篷和小鼓等等,都是昨天今天他見過金太奶用的“法器”。
“這些東西……爲什麽金太奶會給我?”蕭然詫異。
樸二爹搖頭說:“這事說來倒是怪,以前她見人就說以後她的後事怎麽辦,東西都給誰,連櫃子裏那些個針頭線腦都有安排,隻有這些東西一直沒說給誰,就說她走的時候接手的就來了。
“昨晚兩位貴客來村裏,今天金太奶果然就走了,還說這個給你了,怪了真是……”
既然是遺願,蕭然也就不好再拒絕了。可想起金太奶帶着面具嘔出了黑色的水,蕭然有些嫌棄地緩緩把面具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奇怪的是,這東西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腐臭味或哈喇子味,而是有一股森林樹木散發的芳香。連那件五彩斑斓的皮質鬥篷,也有一股好像牛皮一樣的奶腥味,還挺好聞。
蓍九霙此時暗暗道:“老蕭……這東西,有靈性啊,還是一種……我都參不透的靈性。”
蕭然好奇問道:“你都參不透,那得比你還老?”
鎖魂定靈珠插嘴道:“不不不,巴彥,不是老的問題,這個面具和袍子,有很大的靈魂。”
“你的意思是,很多靈魂在上面?”
蕭然看着那袍子和面具,獩貊古國再古老,他們的宗教也就是薩滿教一類的,講究個萬物有靈。這些“法器”上有很多靈魂,倒也說得過去。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方無隅,大器免成……”陰陽鏡也插話道。
蕭然皺起了眉:“你們一個個神神叨叨,能說人話不?”
“兄弟,我給你說。他們的意思,是這東西的那什麽靈啊魂兒啊的,太大了,大到……大到你知道有天下,但你看不到天下,你得到月亮上,才能看清楚,天下就是個球!”
神行沒羽箭一開口,照例是主攻一個“雅俗共憤”。
但蕭然結合幾個神器的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這套法器中蘊含的能量太大,大到連蓍九霙都看不清這東西的全貌。
“這玩意兒……有這麽神奇?”
想起金太奶那屢次有如未蔔先知的神奇,讓二叔都聞之色變,蕭然趕緊把包裹收了起來。
此時村中已經沒有了别的事,李東福也安頓好了家裏,拎着一個小包袱等在他們的吉普車邊。
蕭然和二叔告别了樸二爹,還有送行的李東福家人,便再次開着車上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