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一邊向店裏走,一邊滿心的疑慮和猶豫。他現在腦子也是一團亂,完全想不明白這些照片的來曆,更不确定是否要把地下室也展示給胡八一和胖子看。
可當他一腳踏入店裏,踏入這個世界最讓他有安全感的地方,他突然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盡可能少的把胡八一和胖子卷入到他個人的事情中。
雖說在這些照片裏,也出現了其他兩人,但不論二叔是什麽用意,又瞞了他多少事,至少并沒有危害到其他兩人的安全。而且在精絕古城之旅時,二叔也不止一次挺身救援,甚至自己都差點搭上了老命。
或許他不僅要盡量把二叔摘出來,還要盡量說一些好話,别讓警覺的胡八一對二叔,甚至對他蕭然都萌生出敵意。
想到這裏,他轉頭對櫃台邊的劉勝利說:“把兩位大哥請到會客室,泡壺好茶。”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向後室的地下室,原本還想跟着來的胖子見狀,也隻好先到會客室等着。
蕭然到了地下室的操作台,從地下掏出了那一包照片,自己又挨張翻看了一遍,才深吸了一口氣裝好。
他拿着照片到了會客室,胖子正“滋溜滋溜”地喝着茶水,meiq喝一口還會發出“呃呃”的歎聲。反觀胡八一,則是面無表情雙手抱胸而坐,看見蕭然進來,臉上挂上了一個滿是客套和距離的微笑。
“蕭老弟,你這茶可以,把昨天的油水兒都給我刮幹淨了,越喝越餓……”
胖子倒是主動和他搭讪,但完全不擡頭看他,更像是在和桌上的茶杯說話。蕭然知道,胖子是在用他的性格傳達帶抵觸的友好。
兩人都盡可能的維護着一種平靜的氛圍,可就是這種刻意,讓小小的會客室裏充滿了尴尬的空氣。連粗神經的劉勝利都感覺到了一絲異樣,愣愣地看了看三人,結巴道:“那個……我就先出去了啊……”
蕭然擺了擺手,劉勝利退出去關好了門,蕭然把懷裏裝着照片的信封放到了桌上,推到兩人面前,自己則靜靜坐在對面。這場景,活脫像是考不及格的小學生,把考卷送到父母面前,等着挨批評。
胡八一抓起照片,胖子也探着頭看,兩人一張張翻着,胖子臉上的表情前邊萬化,而胡八一則隻是不時挑眉或皺眉。
這些照片蕭然已經看了兩三遍,内容全部都是他和胡八一、胖子、英子一起在野人溝的将軍墓和地下要塞的照片。
從拍照的角度看,拍攝者——或者說二叔藏得很隐秘,始終與他們保持着幾十米的距離,而且不是趴在地上就藏在牆邊,拍的時候也按得很急,所以多少都有些糊。
看來這一趟崗崗營子之旅,着實夠熱鬧,除了他這個外援,還多了一個……
“随軍記者啊二叔這是!不對,現在時髦的詞兒叫啥?照片師?”
胖子看完了照片,竟然咧開嘴笑了,看向蕭然的眼神,也恢複了之前的親切。
胡八一笑道:“啥照片師啊,是攝影師,Shirley楊不就是那個什麽雜志的攝影師嗎?”
“哦對對對,攝影師!不過二叔這技術可比人家差遠了,沒把胖爺的雄姿拍出十分之一啊!我投彈姿勢有那麽難看?”
胖子一邊說,一邊對着其中一張他扔手雷的照片擺着架勢,可怎麽擺都像是狗熊伸手掰苞米。
“雄姿沒看出來,熊樣兒倒是有十分……”
胡八一說出了蕭然的心裏話,同時把照片遞還了回去。和胖子一樣,他的臉上也恢複了之前的親近,原本正襟危坐的身子也向下滑了幾分,成了他最放松的癱坐。
蕭然還是帶着幾分疑惑地看着胡八一,胡八一笑道:“就這麽幾張照片兒,說明不了什麽問題。咱幾個,還有二叔,都是一塊兒出生入死過來的,不管他當時跟着咱,又拍這些是爲了什麽,至少有一點,他肯定不可能是爲了害我們,是吧胖子?”
他說罷伸手拉了一下還在擺姿勢的胖子,胖子一愣,連連點頭道:“對對對,那肯定不能夠啊,咱和二叔打交道也不是一兩天了。不過他到底是爲啥啊?蕭老弟你知道嗎?”
胖子是純粹出于最簡單的邏輯問出了這一句,可胡八一卻一臉“深得我意”的表情轉向蕭然,臉上也挂上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在等着答案,或者試着尋找答案。
蕭然被這突然一句問懵了,他哪裏知道?他也一直想着去問問二叔,爲什麽當初會跟着他去崗崗營子,又爲什麽會隻跟在後面拍照片,而好幾次的危急關頭,二叔都沒有施以援手。
他帶着滿腦子的問号,一時僵在了那裏,嘴動了幾次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但胡八一對他的反應似乎很滿意,一拍大腿說:“得了,今兒可沒有人給咱做早點,我這都餓了,咱去芳嫂那吃點……”
他猛地起身,好像這一段就算過去了。他把桌上已經溫乎的茶水一飲而盡,說了句:“好茶!”接着就晃晃悠悠地向門口走去。
蕭然知道,胡八一已經把題留給了他,也充分釋放了善意,他懸着的心總算放到了肚子裏,接下來就是他和二叔之間的事了。
三人在芳嫂的小吃店吃過早飯,胡八一和胖子說要回去睡個回籠覺,這幾天白天晚上陪英子他們,确實累得不得了。
蕭然和他們告别之後,把照片裝起來就直奔療養院。等車開進了療養院,正好看見二叔和父親正在一個護士的陪同下,在院子中心散步。
蕭然和二叔打了聲招呼,轉向蕭長風道:“爸,感覺好點兒了嗎?”
蕭長風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看向蕭然的眼神裏帶有幾分憐惜之色。蕭然心裏一動,看來幾天沒見,父親真的有了好轉……
“小然,這孩子是誰啊?還挺有禮貌的,就是年紀輕輕就糊塗,怎麽亂叫爸啊……”
蕭長風對着二叔耳語,二叔則一臉苦笑地看着蕭然,搖了搖頭道:“看見沒?我陪我爹遛彎兒呢……”
蕭然頓時覺得哭笑不得,怪不得父親和二叔會一起遛彎兒,再親的兄弟,到了這個年紀也不至于遛個彎兒都非要一起,原來是父親把二叔當成了他……
“蕭大爺,我來找蕭然玩兒的,您要沒啥事兒,我們就先玩兒去了啊!”蕭然對蕭長風說道。
蕭長風這才換上了一臉慈祥,擺了擺手道:“去吧去吧,你們年輕人玩兒去吧,我們老年人也有老年人的活動……”
他說完這句就轉身走開,護士趕緊跟了上去,蕭然聽見他跟護士小聲說道:“他王大娘,你說我家蕭然年齡也不小了,怎麽每天就跟男人一起玩兒呢?不會是個兔兒爺吧……”
蕭然無奈地歎了口氣,二叔問道:“你小子今天是有事兒找我吧?趕緊說。”
蕭然仔細想了想,決定還是對二叔直接一些,便問道:“二叔,你有沒有事兒瞞着我?”
他直視着二叔的眼睛,明顯看到二叔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心裏頓時有些五味雜陳。看來确實不存在别的人拿着二叔的相機,跟拍他們的可能,這事是二叔幹的沒跑了。
“二叔,你到底怎麽想的呢?擔心我啊?我可是好幾次真的差點兒死裏面兒,你就咔哧咔哧拍啊?”
聽他這麽一說,二叔挑着眉,眼睛裏的慌亂緊張換成了迷惑,原本有些捏得發白的手指關節也放松了下來。
蕭然也不再多說,直接把懷裏的照片遞給了二叔。二叔接過那一摞照片,看了一眼,竟然老臉都有些微紅,“呵呵”笑道:“唉,原來是……你在我那個舊相機裏發現的吧?說實話,那次你剛走我就回兆京了,聽劉兒說你去了崗崗營子,我擔心你這身子骨兒還沒恢複好,就跟不知道哪來的倆人去那麽遠,所以我一路又查地圖又打聽,到的那天正好看見你們幾個騎着馬牽着狗往村外走,不知道你們去幹啥,就想先觀察一下,沒想到你幹了那麽大一檔子事。好幾次我也想幫你來着,後來發現你小子遊刃有餘,好像提前踩過點兒一樣,所以我就……”
“停!您老人家喘口氣兒吧,我聽着都快喘不上氣了……”
其實二叔說到這裏,已經把蕭然所有的猜想都印證了,聽與不聽已經不重要了。接下來,隻要回去和胡八一他們略微解釋一下就可以了。
他想了想,又對二叔說道:“還有一個事兒,我覺得咱們家……讓人盯上了。”
接着,蕭然把前幾天父親被人誘拐,家裏進了賊等事全都告訴了二叔,當然先略去了地下室裏的屍香魔芋和泡在櫃子裏的徐二。
他說這些時,二叔反而沒有那麽驚訝,而是頗有些平靜地看着他。可能是剛才蕭然突如其來的發問,讓他在情緒上已經有了準備。
二叔聽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好像在思考着什麽。過了一會兒,他很不耐煩地閉着眼睛揉了揉太陽穴道:“人年紀一大,腦子又像灌了糨糊,尤其是上次從精絕回來,感覺腦袋一天趕不上一天,估計離你爸那樣也不遠了。我也想不出來,誰能這麽費勁心思折騰咱爺兒仨,也想不出他圖什麽。要不這麽地,過段時間我跟你爸就出院吧,反正是禍躲不過,咱們湊一塊兒,凡事都能有個照應……”
蕭然點點頭,二叔說的有道理。如果上次那人就是爲了調虎離山,這麽遠的距離反而給他提供了便利,不如幹脆把他們接回家,城裏面的治安相對好一些,有他在旁邊自然也更加安全。
此時二叔又說道:“對了,有個事提醒你,你和你那幾個朋友,也該保持點距離了。”
“老胡和胖子?你之前不是說讓我跟他們搞好關系嗎?還說要收編當手下呢,怎麽就保持距離了?”蕭然不解。
誰知二叔一臉詭秘地說出了讓蕭然驚掉下巴的話:“我說的,是你身上那幾個寶貝,你那把刀,還有你那面鏡子,還有其他的。你不覺得,你自己最近有點變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