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急匆匆趕到了療養院,此時父親蕭長風和二叔蕭長空都早已經起床,二叔正坐在父親病房角落的椅子上,看着床邊的醫護人員給蕭長風再次做檢查。
蕭然看見這一幕,緊張地問護士道:“我父親怎麽了?出了什麽問題?”
護士說:“沒事兒,您放心,老人沒啥大事,就是昨晚受了涼,當時有些發燒,剛才測體溫都正常了,我們大夫又給他檢查了一下全身關節和骨骼還有髒器情況,都沒什麽問題,老爺子體格兒還挺好,再測一下血壓就沒事兒了。”
蕭然長舒了一口氣,畢竟是老幹部療養院,昨晚那種情況實屬突發意外。從現在這個架勢看,還是放在這裏能讓他相對更放心一些,心裏也就一時打消了盡快接父親和二叔出院的想法。
他拎了把椅子坐到二叔旁邊,兩人就最近的天氣和潘家園各大商鋪的行情,以及大三角局勢對全國倒鬥兒業的影響交換了一下意見,并達成了廣泛共識。
他眼睛瞟過父親的床,突然看見蕭長風正眯着眼睛看着他。目光對上後,蕭長風趕緊動了動眉毛,又歪了幾下脖子,示意他過去。
蕭然有些意外,蕭長風最近除了吃喝拉撒睡覺遛彎等等需求外,很少以如此明确好懂的動作,向誰表達自己的意願。蕭然和二叔對視了一眼,趕緊走到了父親床邊。
蕭長風見蕭然走來,還沒等蕭然開口,一把抓住了蕭然的手,悄聲問道:“小然,這是哪啊?這些人在幹啥?”
聲音嘶啞乏力,但發音清晰語句連貫邏輯清楚,完全沒有之前語言障礙的痕迹,甚至明确的搶先喊出了蕭然的名字,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每次見面蕭然都要給他做個自我介紹。
蕭然頗有些激動地說:“爸,你想起來我了?這是療養院啊,大夫給你檢查身體,測測血壓。”
“哦……測血壓……”蕭長風猶疑道。
蕭然興奮地擡起頭,對醫生和護士說:“我爸清醒了!他好了啊!你們……謝謝……謝……”
他越說越迷惑,因爲醫生和護士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并沒有像他這麽興奮,而是一臉無奈地對着他笑。
蕭然有些疑惑地看向蕭長風,卻見蕭長風對他說:“不對!我好好兒的測什麽血壓?檢查什麽身體?他們是在給我綁炸藥包!要讓我炸碉堡!你們這些反動派!”
蕭長風罵罵咧咧,身體無力地扭動着。護士趕緊一通安撫,蕭長風這才慢慢安靜下來。可他瞥見了坐在牆角的弟弟,眼睛裏卻滿是陌生和警惕,又是詭秘地問蕭然道:“小然,牆角那個,是個特務吧?他怎麽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想把我的藏寶圖騙走?”
蕭然這時才隐約明白了醫生和護士剛才那笑容的意思,護士對他說道:“昨晚發了燒,今兒早上就鬧過一回了。我們一開始也以爲他好了,可他後來說自己是牛魔王,說蕭長空同志是打上門來的孫悟空,害了他的兒子紅孩兒,我們廢了半天勁兒才把他哄好,這不趕緊做個檢查嗎。他的小人兒書我們先沒收了,不然以後再看個騰雲駕霧,非得從窗戶上跳下去……”
原來如此,蕭然看向牆角的二叔,二叔也是一臉苦笑的搖搖頭。蕭然無奈問道:“悟空,你怎麽看?”
“八戒,你小子皮癢癢?”二叔回道。
蕭然又看向蕭長風,他的目光有些渙散,好像又回到了昨晚之前那種狀态。蕭然心裏“咯噔”一下,哪怕剛才那個樣子,瘋是瘋了點,好歹能正常交流了,要是又退回去就白浪費昨晚那一通燒了。
他正在擔心,不料蕭長風突然擡頭看了看床邊幾人,眼睛裏再次有了光。他看向牆角的蕭長空,又動了動眉毛甩了甩頭,示意蕭長空過來。
二叔趕緊走過來俯下身,隻聽蕭長風悄聲問道:“小然,這是哪啊?這些人在幹啥……”
“得,我還以爲清醒了,認出我來了,合着是有了新病情了……”蕭然歎道。
好在父親的身體沒有什麽問題,等醫生護士都檢查完,父親也把房間裏所有人都認了一圈兒子後,蕭然也就能放心離開療養院了。
走之前,二叔叮囑道:“蕭然,等再過倆月,有些事兒咱們得趕緊考慮一下了。”
蕭然知道二叔說的是發丘印的事,畢竟還有兩個碎片沒找到,還得考慮發丘印重鑄、破解家族詛咒那些個破事兒。
想到這裏,蕭然就有些洩氣,既然來了這個世界回不去了,本以爲自己至少能憑着記憶叱咤風雲一番,可沒想到又攤上個什麽詛咒。他又不由得想到了英子,現在自己前途未蔔,對英子也應該暫時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正琢磨着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的車就到了胡八一的小院門口。隔着大門,他就聞到了一股香味,現在八點半不到,應該是英子又把早飯準備好了。
他一進門,就看見英子看他的眼神裏又多了幾分崇拜和景仰,估計昨天在胡八一的争取下,胖子把大部分屬于蕭然的光環還了回去。那一趟山西之行遇到的事,讓他在英子心裏的地位再次擡高。
幾人風卷殘雲的吃完了早飯,又去芳嫂店裏打包了一些油條燒餅包子等幹糧,就開着車直奔動物園,今天這一天有的是功夫慢慢逛。
兆京的動物園裏彙集了來自全國、甚至全世界,以現有條件和技術能飼養的動物。作爲一個職業獵人,英子看到動物非常親切,隻是這種親切的切入點比較清奇,要麽是讨論這東西能不能吃、怎麽吃,要麽就是讨論能不能馴化用來騎或者充當獵犬的角色,引得其他遊客紛紛側目,戴着紅袖标的老大爺也跟了他們很久,似乎生怕英子當場馴化一兩隻獅子老虎,再去打一隻大熊貓吃。
胡八一和胖子憑着記憶,帶英子走到了當年關草原大地獺的地方,隻是那裏已經改造成了蒙古旱獺的場館,一隻隻呆萌的胖子呲着大闆牙,像思考獺生一樣愣在原地。
“就這玩意兒,我在林子邊兒的大草甸子見過,俺們族裏老人說了,這東西吃了害病,連獵狗都不能靠近……”
英子一臉鄙夷,但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旱獺那些在底下要塞的遠方親戚,突然打了個冷顫道:“趕緊走吧,這玩兒楞沒啥好看的……”
其他幾人也都松了口氣,總算在英子嘴裏聽到一個既不能吃也不能靠近的東西。
中午的午餐,幾人用芳嫂店裏的幹糧,配着肉罐頭和洗過的黃瓜西紅柿解決,這種快樂的郊遊野餐讓蕭然想起了兒時的快樂時光。
頗爲奇怪的是,現在他越來越想不起來自己本身的經曆,一回憶過去,最清晰的畫面竟然全都是這個身體本身的記憶,尤其很多是和蕭長風一起。似乎他本人的記憶,随着在這個世界的時間越長,就越被遺忘,隻剩下一些支離破碎的信息。
他啃着包子,機械性地嚼着,不由得陷入了哲學式的迷思:我是誰?我從哪來?爲什麽我本人到底是幹什麽的,父母是什麽樣子,穿越前的經曆,全都想不起來,反而是在這個世界的兒時記憶越來越清晰?
奪舍……
這個詞從他腦海劃過,他感覺背後的汗毛直豎。他記得蓍九霙說過他是一體雙魂,難道這個身體的正主就沒有死,隻是在大腦的深處沉睡,随着時間的推移會慢慢和他融合,甚至完全吞噬取代他?
那他穿越到這個身體的意義,不就是給這個身體的主人續命,在他恢複之後,自己就會和他交換,成爲那個隻能埋在大腦深處的靈魂?
他越想越古怪,雖然天本身就冷,但他卻從裏到外地打了一個冷顫。
“嘿!想啥呢?”
随着一聲脆聲,蕭然的肩上被拍了一下,吓得他手裏的包子差點落地。他迅速轉頭看向拍他的人,卻見原本一臉笑意的英子,此時微笑僵在了臉上,繼而眼神裏有些許陌生甚至恐懼。
蕭然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心裏正充滿了緊張和惱怒,被英子這麽一吓,眼神或許也充滿了殺氣。他靈機一動抓住英子的手說道:“你幹啥?是不是想搶我包子?不給你!”
說完他就把半個包子全都塞進了嘴裏,還擡手撓了撓胳肢窩,像極了剛才看見的那隻把整顆棗塞在腮幫子裏的猴子。
英子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又輕輕拍了他一下,笑道:“哎媽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爲你要……”
“咋?以爲蕭老弟要弄死你?你問他舍得不?”
胡八一在旁邊搭腔,弄得英子又紅了臉頰。她起身拍了拍手說:“走,把剩下的看完了,咱去逛逛京城的百貨大樓!”
聽他這麽一說,幾個大男人對視一眼,不由得都是一臉苦笑。這丫頭的精力也太旺盛了,陪女人逛街這種事,在哪個年代對男人來說都是酷刑。
蕭然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暫時放下那些個人想法。就算是奪舍,至少現在他還掌握着主動權,先把屬于自己的時光享受了再說。
他趕緊起身拍了拍屁股,跟上了已經走遠的幾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