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一過,這一年也就算完事了,大家的生活又慢慢回到正軌上。
胡八一和胖子因爲前一年接連的折騰,打算先好好休息幾個月。倒鬥兒的事以後再說,先跟着大金牙繼續多學習學習,在周圍收點貨,挂在蕭然和大金牙的店裏賣一賣。
畢竟北方還是天寒地凍的時節,出去擺攤實在遭罪。
有那麽一回,胖子來店裏想看看銷量,蕭然随口問了一句:“胖哥,你和胡哥最近沒啥安排?你這肚子可又見長了。”
可是胖子的回答差點讓蕭然驚掉了下巴:“老胡說了,等春來……”
有那麽一瞬間,蕭然幾乎以爲老胡和胖子和他拿了一樣的劇本,都是從其他地方來的。
如果掐掉浮頭村的這段旅程,從精絕古城回來後的下一站,就是去魚骨廟。而魚骨廟這條故事線的起點,就是那個陝西農民李春來,找他們賣那隻子母兇腳上扒下來的香鞋。
看蕭然一臉驚訝,胖子也是大睜眼,撓着頭說:“對呀,老胡說了,上次在藏神局挖地洞,那是得虧黑龍棺裏的天然棺液起了腐蝕作用,不然數九寒天地凍得像石頭,根本挖不動。等開了春,天氣暖和了再說。怎麽着蕭老弟?這玩意兒特上瘾是吧?”
看着胖子的笑臉,蕭然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個等春來,還真就是字面意思。
自從蕭然對胡八一和胖子解釋了他會妥善照顧徐二,兩人便心照不宣的從不打聽徐二的去向,隻是說有任何情況需要他們,随時知會一聲。
蕭然和劉勝利偶爾會去地下室看一眼徐二,徐二的傷口在肉眼可見的恢複,但始終處于昏迷狀态。蕭然會按照蓍九霙的建議,不時放一些必要的草藥進去,甚至偶爾還要滴兩滴血。
有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徐二現在這個狀态還真的就是名副其實的植物人,得加水,得施肥。
說起植物人,就不得不提到蕭長風。自打回了兆京,蕭長風就和徐二一樣處于昏迷狀态。不過正月十六那天,蕭長風突然醒了過來,對着屋裏的人看了一圈,滿眼都是陌生和不解。
蕭然怕他腦子出了問題,趕緊給他趁熱打鐵來了一波知識輸出。
“這是被子、這是桌子、這是暖壺、這是護士……爸您别盯着人家看啊,看我這邊……”
等到蕭長風的眼睛落到聞訊趕來的蕭長空臉上時,他的眼睛裏突然充滿了困惑,好像在努力回想這個人是誰。不過幾秒之後,他就搖晃着腦袋重新陷入了昏迷。
二叔無奈地搖搖頭,對蕭然說:“現在還是别急着給他說那麽多,不認識的人對他來說都算是新東西,像我這麽熟悉的,估計他腦子一下轉不過來,又用腦過度了。你也别心急,慢慢來……”
不過好在那以後,蕭長風醒來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長。雖然還是認不清人,不怎麽會說話,可好歹算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沒事的時候,蕭然就會去地下室待着。反正是一個僻靜且隐秘的地方,他幹脆把那些神器全都放在了地下室,也包括發丘印的碎片和斷成兩節的銅如意。
蕭然不敢用輕易用焊接的方式,隻能找了一些銅絲和膠帶,把兩節如意重新固定在一起。不得不說完整的如意比半截更好用一些,現在他最大的樂趣,就是用那個如意幻想各種各樣的東西,甚至有一次還複原出一個幼體狀的三眼塔腹蝓。
不過可能是因爲他的腦子太過清晰,所有他幻想出來的東西,雖然形神兼備,且越來越能以假亂真,可就是很難長時間保持。他試過最成功的一次,就是造出了一個和蓍九霙一模一樣的銅扣,不過維持了兩天就消失不見了。
至于那封帛書,蕭然也重新用漆封好。翻拍的照片一早就交給了大金牙,可大金牙那邊一直沒有消息,黑瞎子也好像忘了這件事一樣,始終沒再出現。
過了沒多久,有一天蕭然正在胡八一的小院裏和兩人吃着火鍋喝着酒,門外突然進來兩個客人。
“胡哥!胖哥!蕭然哥……”
清脆的聲音伴随着一陣歡快的腳步聲,從門外撲了進來。三人正喝得臉紅脖子粗,對着來人都愣住了,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英子!”
蕭然揉了揉眼睛,他第一反應是難道自己又着了什麽道,時空錯亂了,才在兆京看見了英子。可直到英子在他身邊坐下來,那個年代特有的洗發膏的清新味道飄過來,他才意識到這真的是英子。
另一個,則是崗崗營子現任的支書,也是老支書的兒子。
“蕭哥,你老盯着我瞅啥啊……”
此時的英子不知是跑得太急還是因爲天冷,臉蛋紅撲撲的。上一次見時略有些蓬亂的短發,此時則是清新且利落,眼睛裏的英氣依舊,野丫頭的稚氣則褪去大半,全身帶着一種清水芙蓉般天然去雕飾的美感。
“女人……”
這個念頭突然劃過,蕭然不由得收回了目光,酒也醒了幾分。他趕緊正襟危坐,這才大半年過去,英子似乎已經不是那個讓他沒有明顯性别概念的小丫頭了。
屋裏因爲有火爐,又煮着銅鍋,暖和得很。英子脫下了外面的軍綠色棉衣,露出了裏面紅底白條紋的運動服。
英子似乎是特意穿着這身衣服來給大家看的,尤其是蕭然。蕭然此時确實有了一種老懷安慰的感覺,從英子的狀态看,她在當地射擊隊裏過得并不差。
胡八一和胖子給兩人拿了碗筷和杯子,倒滿了酒道:“咱先不說别的,沒想到你們來了,先喝了這杯再說!”
英子還是那股英姿飒爽的潑辣勁兒,二話不說一口幹了,倒是老支書兒子有些不好意思,舉着杯子對三人示意了一下,才一口喝下。
“胡哥、胖哥,俺們今天是代表崗崗營子的鄉親們來的,主要是給大家拜個年。這半年營子裏發生了好多事兒,俺們按照你們交代的,過了倆月去向上彙報,說發現了關東軍基地,上面派了好多工作人員來,還有軍人呢,把那些槍炮都擡走了,還給營子每家每戶都發了獎勵。市裏還決定給我們修路、修電線,不過現在經費還有點問題。我接下來給大家詳細彙報一下……”
老支書的兒子掏出眼鏡挂在鼻梁上,還掏出一個大紅的塑料皮筆記本,那個架勢真的有點像在大會上作報告。
胖子一把搶過他的筆記本,扔到一旁的桌上,笑道:“修路錢好說,别整這麽多事事兒的,今天先跟我們喝個痛快!”
胡八一拍着他的肩膀說:“你呀,真不愧是老支書的兒子,活脫脫兒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先喝!”
英子那雙長着長睫毛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臉蛋兒也像蘋果一般。看着三人舉杯喝酒,她也跟着說道:“你們喝着,俺也給領導彙報一下工作……”
說道這裏,英子的眼睛從蕭然臉上劃過,蕭然頓時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蓍九霙突然插嘴道:“老……老蕭……你小子,咋心跳這麽快……嗝兒……”
蕭然心裏一驚,暗罵道:“你又跑我這裏來混酒喝是吧?給我滾出去!别等下喝多了出不去了!”
“行行行!反正我……也差不多了……”
蕭然感覺身體裏有不明顯的熱流劃過,緊接着胸前的吊墜打起了鼾。他趕緊把吊墜摘下來,塞進了褲兜裏。
此時英子也從大衣裏掏出了一個布包,小心的打開。裏面放着一些薄薄的小本,還有繩子串着的金屬牌,從英子的動作和表情看,這些東西都非常珍貴。
“這是隊裏比賽第一證書,這個是縣裏的,還有市裏的,還有和地方部隊友誼賽的……俺最次也是個亞軍!”
英子對自己那些獲獎證書和獎牌如數家珍,一邊念叨一邊塞到了蕭然的手裏。蕭然看着這些英子的“珍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善意之舉确實開出了燦爛的花,心裏的充實感遠超過從墓裏掏出什麽明器。
“瞧瞧!你瞧瞧!要彙報就彙報這樣的!這多喜慶!英子好樣的,來胡哥敬你一杯!”胡八一舉杯道。
胖子也趕緊舉杯:“英子!胖哥也随一個!改天你得跟我倆比一個,我估計你頂多是第三!”
英子一聽,大眼睛立馬翻了個大白眼,攔住了胖子往嘴裏送的杯子,說道:“比就比,不過敬酒哪有随的,單獨來!”
看英子不服氣的樣子,大家笑作一團,一杯複一杯,好像又回到了在深山老林裏的時候。
酒喝完,已經晚上九點多了,英子雖然是個姑娘,酒量卻堪稱海量,此時隻是臉有些紅而已。看蕭然走路不穩,她非要送蕭然回家,說想順便參觀一下蕭然的店。
蕭然拗不過,便任由英子攙扶着他返回寶榮齋。路燈從兩人身上劃過,照出的影子宛如一對依偎的情侶一般。蕭然竟然感覺自己臉發熱,心也一直狂跳。
他斜眼看了一眼英子,發現英子也是紅着臉低着頭不看他,隻是嘴角挂着淺淺的微笑。
桃花運這就來了?今晚不會發生什麽事吧?明天不會廢了一身功夫吧?這二十幾年的真元……
“經理!您可回來了!這位是?”
劉勝利的聲音響起,蕭然打了個哆嗦,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也一掃而空。他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英子,便任由英子自己在店裏參觀。趁着英子沒注意,他擡腳就踢在了劉勝利的屁股上,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這麽幹。
英子看着店裏那些琳琅滿目的赝品,眼睛裏充滿了驚訝。等看了一大圈後,英子似乎酒勁上來了,懶懶地癱坐在一張太師椅上。
趁着劉勝利去關後面倉庫門的時候,英子目若流光地問道:“蕭哥,今晚……在哪睡啊……”
蕭然感覺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他一時竟然有些恍惚,看見劉勝利從後面出來,他竟然本能地想打發劉勝利今天去别的地方湊合一晚。
他轉過身,看着外面的月色,說道:“劉兒啊……你……”
目光劃過店門前的石墩子上,他突然感覺一陣寒意從頭到腳落下,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酒也醒了大半。
“你送英子去胡哥那,他給安排住的地方。”
蕭然又轉向面色有些失望的英子說:“英子,蕭哥今天實在是喝太多了,你這一路也累了,趕緊休息。明天,蕭哥帶你逛逛四九城,讓你吃個痛快玩兒個痛快!”
英子聽他這麽一說,臉上又浮上了笑容,說道:“說好了可不許變卦啊!”旋即她就走出了店門,劉勝利趕緊抄起手電跟在後面。
看着兩人走遠,蕭然瞥了一眼石墩下插着的那把黑色短刀,沉聲道:“出來吧,别躲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