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蕭然不顧死活地跑向天陵散人,其他幾人心裏頓時一緊,尤其蕭長風嘴裏含糊不清地喊着就要一同沖出去。
這時幾塊碎冰從洞口上方墜下,胡八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蕭長風的脖領,一把把他拽了回來,胖子也趕緊接力把蕭長風推到身後,用健碩寬大的身子堵住了蕭長風與洞口之間的路。
蕭長風無計可施,隻能是像個普通的老頭那樣無力地拍着大腿,嘴裏帶着哭腔不斷“唉唉”着。
“老爺子,你着急也沒用啊,咱們隻能是相信蕭然了,現在想出也出不去了!”胡八一喊道。
他說的是實話,剛才那幾塊碎冰墜下,和之前倒在洞口前的屍體和棺蓋,暫時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也讓原本一米多高的洞口隻剩下了不到半米高的矮洞。
幾人隻能是蹲下身,看着蕭然躲閃騰挪跌跌撞撞地向着天陵散人所在的冰柱邁進。
此時冰洞裏的情況越發不樂觀,不斷有冰壁開裂的聲音響起,同時伴随着雪花般的碎冰如雨霧般落下。
這些碎冰之霧也在很大程度上遮擋了蕭然的視野,好幾次一陣冰霧剛剛飄過,後面便緊跟着一大塊尖頭向下的碎冰或一具屍體落下。得虧蕭然反應夠快,哪怕換成是胡八一,至少肩膀手臂也得挂點彩。
伴随着上方的開裂和冰面不斷被墜落物砸擊,整個冰洞都在搖晃,讓原本就打滑的冰面更加難以前進。蕭然就在這種極端艱難的條件下,不斷向中心的冰柱緩緩接近。
随着距離天陵散人越來越近,蕭然感覺被封在冰柱中的天陵散人也越發詭異。那天陵散人白面朱唇,眉濃如墨,兩鬓長髯垂下,即便放在現代也是個男生女相的美男子,與他幻想中那個滿臉森然妖氣的白眉老道形象完全迥異。
況且在冰中封了數百年,即便隔絕了空氣制止了腐爛,也不應該如此栩栩如生,皮膚看上去都吹彈可破。
難道天陵散人真的吃了什麽長生不老藥?或者是他身上還藏着什麽能防止屍體腐爛的寶貝,類似鎖魂定靈珠?
此時他已經靠近棺材,神經緊繃腦中還在琢磨着天陵散人的異狀,沒防住面前一具屍體從天而降,正落在了滿是不明液體的棺材中。
他被這突發情況一吓,不由得跳向一旁,可腳下一滑就摔了個四腳朝天。
一大塊碎冰混着屍體劈頭蓋臉落了下來,他趕緊打着滾閃開。冰塊和屍體砸在身邊,并沒有預想中那樣轟然碎裂,看來并不是從高處墜落。
蕭然暗道運氣不錯,否則自己難免被冰塊或屍體摔碎的濺射波及。
此時地上幾乎已經沒有了完整的平面,目力可及處全都是碎裂的冰和殘缺各異的屍體。後續落下的屍體,運氣好的會砸在其他屍體上,尚且能保持着相對的完整。落在碎冰上的,則隻能像先前那些屍體一樣,成了爲後落者緩沖的肉墊子。
蕭然此時已經走到冰柱前,可距離冰中的天陵散人雙手處還有一段距離。他四下看了看,隻能是靠棺材拉近距離了。
他小心翼翼地踩在棺材邊緣,雙手扶在冰柱上。此時他距離天陵散人的臉隻有不到三米的距離,終于明明白白地看清了這個老對手的臉。
這張臉上莫說一個褶子,甚至連一個毛孔都沒有,眉眼口鼻的形狀都是左右完美對稱。要不是蕭然本人已經見慣了現在千奇百怪的拉皮磨骨玻尿酸,非得當場被他吓得掉進棺材裏。
可即便從現代醫學科技的角度看,也沒有能把人臉搞得這麽完美的。天陵散人的臉與其說是臉,不如說是一個紙糊蠟封的面具。
蕭然不由自主地擡起手,朝着天陵散人的臉摸過去。就在此時,一點冰涼從胸前劃過,是一直挂在胸前的吊墜。
“老蕭,抓緊辦事,這家夥不太對。”蓍九霙說。
陰陽鏡也同時提醒道:“善人,這東西的臉上有股邪氣,和之前那種有點像,小心爲妙。”
蕭然定了定神,把目光鎖定在了天陵散人的胸前。天陵散人蒼白的雙手,正十指相扣握着一個烏黑的木匣子。
他掰了一下天陵散人的手指,發現十指不僅牢牢扣着,甚至還有蠟封的痕迹。他幹脆抽出了關山刀,扶穩了冰柱,用刀尖朝天陵散人的十指中間劃了下去。
關山刀切割冰指,好像快刀斬豆腐一般,天陵散人的扣在一起的雙手瞬間從中間斷開,發出了“咔”的一聲。與此同時,那個木匣子也掉了下去。
蕭然心裏一驚,趕緊雙手扶着冰柱,同時擡起一隻腳,勾起腳尖用腳背接住了木匣子,這才松了一口氣。可這時他突然感覺腦袋上方又一股氣吹過,他下意識的擡起頭,頓時全身一抖,木匣子還是落到了地上,他自己也差點掉到了棺材裏。
冰柱中的天陵散人,此時正翻開眼皮,用兩隻完全烏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直挺的鼻梁也不斷抽動,好像在呼吸一般。
蕭然想擡起刀劈向天陵散人,可手卻完全不聽使喚。他明明是雙手扶着冰柱,卻感覺不到寒冷;明明是單腳支撐在棺材邊上,卻也感覺不到疲累,全身都好像在與天陵散人對視的瞬間,被扔到了某個真空懸浮的地方,感受不到任何的力。
天陵散人那兩片猩紅的嘴唇翕動着,似在說話,又聽不到發音,隻覺得自己的手腕一緊,接着右手就不聽使喚的慢慢擡起,把關山刀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并沒有感覺這有什麽不對,甚至是心安理得,好像隻是在旁觀電影中的橋段一樣。
冰涼的鋒刃抵在頸旁,他突然感覺兩股力量在彼此拉扯抗拒,一股來自他的手腕處,另一股來自刀本身。就在這兩股力量對抗的同時,他才勉強從觀衆的視角被拉回,心裏也終于升起了一絲疑惑。
“砰”的一聲響,伴随着尖利的冰碴崩到臉上,蕭然突然打了個激靈,有種從天上墜落的感覺,肢體也終于有了知覺。他的視力一時有些模糊,于是趕緊擠了擠眼睛,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隻見天陵散人依然是死盯着它,眼睛口鼻都在不斷翕動,而他那兩隻冰爪一樣僵硬冰冷的手,其中一隻緊握着木匣子,另一隻則緊扣着他的手腕,讓他把關山刀頂在脖子上。
而在冰壁上,有一個炸開的窟窿,應該是胡八一發現了異狀,及時開槍喚醒了他。
“小子!醒了還愣着幹什麽?老子現在不想喝你的血,倒是動一動啊!”關山刀的語氣暴烈且焦急。
此時蓍九霙也喊道:“老蕭,别看他的臉,他在迷惑你。”
蕭然趕緊低下頭,擡起眼皮穩穩瞄了一下天陵散人煞白的臉,他的五官更加頻繁地波動着,以人類無法做到的方式有規律的扭動,不遺餘力地想再次催眠他。
蕭然大喝一聲,運起最大的力道奮力一扭手腕,硬生生把握着他手腕的那隻手掰斷,然後手起刀落把天陵散人的另一隻手砍斷,木匣子連着斷手落在了他的手裏。
此時一大塊冰從頂上落下,正砸在冰柱上,一道巨大的裂痕從上而下一路裂到天陵散人所在的位置。
蕭然心裏大叫不好,也來不及管盒子和手腕上的斷手,趕緊從棺材上跳了下來。下方的冰面太滑,他差點摔倒在地,突然一隻瘦弱的手扶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轉頭一看,竟然是嘴唇都有些微微發紫的徐二。蕭然喝道:“危險!跑出來幹什麽?不要命了?”
徐二喊道:“胡哥說你被迷惑了,就我能出來,帶你回去。”
蕭然看了看身後,那個洞口處又堆了幾塊冰,胡八一和胖子正奮力向外揮着鏟子,避免洞口被完全糊死。
蕭然咬了咬牙,拉起徐二說:“快撤!”
兩人跌跌撞撞走出兩步,突然聽見身後一聲尖嘯。他們轉過頭,隻見天陵散人那張白臉正在不斷扭曲掙紮,似乎整張臉都要凸起來,這絕不是人臉的肌肉能做到的。
在他的臉不斷扭動同時,他的胸口和腹部也不斷裂開,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面破繭而出。
“媽的!不弄死他終究是個禍害!”
蕭然說罷,就要把徐二往門口推,想自己再去料理了天陵散人。可沒想到徐二竟然從腰間拔出一根雷管點燃,朝着天陵散人所在的冰柱扔了過去。
兩人趕緊卧倒,緊接着“轟隆”一聲響,大量碎冰飛了過來。蕭然起身一看,隻見那截冰柱連同天陵散人都被攔腰炸斷,棺材後面還有半截看不出是人是物的軀體正在掙紮着。
“胡哥讓我拿過來的,說是用得上,哈哈……咳咳……”
徐二一邊笑,一邊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蕭然心裏升起了不祥的預感,他趕緊扶起徐二,見徐二的身側,棉衣已經被鮮血浸透,想必是剛才的劇烈活動和爆炸,讓他的傷口又裂開了。
此時一陣“嗡嗡”聲響起,随着上方碎冰不斷落下,之前落在地上的那些還算完整的人蠅,竟然有幾隻撲扇着翅膀站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