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四周暗了下來,隐約能聽到很多竊竊私語的聲音。蕭然心裏的絕望,讓他恨不得自我了斷。
可每當他這麽想,眼前的藤蔓就會更加密集,也纏得更緊。他能感覺到包裹自己的這株鬼藤在不斷壯大,在四處攫取養分, 甚至有不同的人和動物源源不斷加入進來。
他越是想結束,就越是沒有力量,同時又能感受到不斷地成長。他感覺自己被很多人束縛了,這些不知是誰的人隻想永遠活下去,不會允許他通過任何方式了結自己。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讓他的心裏充滿了失落和憤恨。
時間慢慢過去,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他看不見日月星辰, 也感受不到風吹雨打,連心裏的絕望都被漸漸磨平,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叫心如死灰。
忽然間,他感覺在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灼燒的疼痛。這一絲疼痛帶來的不是痛苦,而是希望。這種真切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疼痛感越來越真切,也越來越密集。這種痛感越來越真切的同時,他感覺自己的力量也在慢慢恢複,甚至逐漸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了那些束縛他的人,腦海中深深的恐慌。
透過眼前層層包裹的藤蔓縫隙,他看見點點火光,還有一個模糊的人影。他奮力沖破束縛,驅使眼前的藤蔓聽他命令,然後一根根移開。
近了, 更近了, 蕭然感覺自己在慢慢向前移動, 眼前的人影也越來越清晰。直到最後一層藤蔓散去,他終于看見了眼前的人影……
是他自己。
蕭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仿佛自己的靈魂在不同的身體中來回跳躍,連周圍的空間都在扭曲。當意識終于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正跪坐在木美人面前,兩人的額頭貼在一起。
他緩緩後退,看見木美人臉上,有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在她面前的土地上,寫着一個字:燒。
之前那些被人背叛和毒害的絕望,被當成實驗品的憤恨,還有幾百年的孤獨,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記憶猶新。這樣的長生其實是一種詛咒,與吞噬活丹成爲人蠅的長生沒有本質上的區别。
蕭然明白了木美人真正的用意,她想從這種共生中解脫。那些藤蔓上的死人頭知道木美人連接着主幹,隻要她一死,就意味着整株巨藤食人蘿都會死掉,他們也會萬劫不複。
所以這些靠近主幹的死人頭就成了所有腦袋中的管理層,負責封印着主幹中的木美人,同時指揮着藤蔓不斷抓捕吞噬新的屍體, 再讓新長出的下層的頭顱幫他們源源不斷的攫取養料。
死了都能爲自己的一己私利壓榨别人,那還真的不能讓你們太好過。
蕭然看了看那些在房頂上畏畏縮縮的死人頭, 對木美人說:“您的感覺我也算感同身受了, 剩下的事兒交給我,您也該歇歇了。”
他起身走向北牆,又摘下了兩盞油燈,在死人頭們驚恐地鬼叫中,把鲛人油潑在了樹身的不同位置。
蕭然回到木美人跟前,說:“等下的滋味兒可不好受,我還是先給你來個痛快,剩下的讓那些死人頭自己好好品吧。”
木美人伸出一根細藤,摘下了頭上已經發黑的簪子交到蕭然手裏,又把那根生鏽的杠杆也一并交給了蕭然,之後在身前的土地上寫了一個“謝”字。
蕭然淺淺鞠了一躬,抽出刀以極快的速度在木美人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細口。
周圍的死人頭頓時一陣哀嚎,那怪異的聲音如同一大池子蛤蟆炸了塘。蕭然不屑地看了看那些死人頭,便将火把扔到了樹身沾油的地方。
火焰“轟”地一聲暴起,樹身其他幾處沾了油的地方崩上火星子,也在一瞬間爆燃,幾片火焰連接在一起,把整顆巨大的食人藤主幹包裹在了火焰中。
跳動的火苗裏,蕭然看見木美人的嘴角挂着微笑,汩汩碧綠的樹液已從頸部切口處流出,她也完全變成了沒有生氣的木色。
蕭然掏出陰陽鏡别在腰後,說:“道長,麻煩送這老……嗯……姑娘一程。其他那些個死人頭就算了,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那些死人頭帶着頸後的藤蔓,在空中逃竄亂飛,發出尖利刺耳的哀嚎。蕭然心裏一陣暢快,趕緊用銅杆去開機關。
這銅杆插進細孔,發出了“咔”的一聲,半圓凸起物後面的牆裏也是一陣響動。
蕭然緩緩的向下壓銅杆,生怕這個已經滿是銅綠的杆子一不小心被他折斷。這近千平的苗圃,已經被火焰烤的溫度飙升,萬一銅杆子折了,他就得給這些死人頭陪葬,不燒死也得烘成肉幹。
随着一連串“咔咔咔”的響動,半圓凸起被向下壓了半圈,那個銅杆子也頭朝下掉在了地上。鐵門發出了“砰砰”幾聲響,最終彈開了一道縫隙,伴随着一股風從門裏吹來,蕭然感覺一陣清涼。
巨騰食人蘿樹身上的火苗已經完全竄上了那些飛舞的藤蔓,死人頭一邊被火焰包着灼燒,一邊哀嚎着四處亂竄,好像一顆顆飛火流星,煞是好看。
蕭然冷笑一聲,作威作福幾百年,也該好好感受一下報應的業火了。他收好了陰陽鏡,用關山刀把生鏽的鐵門别開,手電照了照門後,果然是和西北角同樣的盤旋階梯。
這食人藤以肉爲食,燒起來散發着一股奇特的惡臭,加上灼烤的熱氣,蕭然已經完全受不了了。踏上樓梯前,他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銅杆,還是留了一個心眼,把銅杆子也一并帶上。
鐵門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蕭然進門之後就把門拉上,門裏的灼燒聲和哀嚎聲幾乎消失。蕭然整了整背包和身上的物件,舉着手電和火把順樓梯盤旋而上。
這一次蕭然沒有讓自己摸黑前行,路上隻要有油燈,他都會點燃。也不知道這天陵散人是多大一個暴發戶,調動了多少人修建這個地下巨殿,還能弄來這麽多鲛人油。
足足走了三百多階,直走到頭暈眼花兩腿打顫,蕭然才終于看到了上方樓梯盡頭的鐵門。他抹了抹腦門的汗,決定先坐下休息一會兒。
說不定劉勝利和徐二已經打開了第十扇門,等下出去,他得再吃點喝點補充一下體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