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看着眼前的木頭盒子,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于是問道:“老人家,您的意思是,這東西給我了?”
木美人眉頭緊蹙,細藤條急躁地在地上寫了又擦寫了又擦,劃拉了半天留下了兩個字:二九。
蕭然琢磨了一下, 差點樂出了聲。原來這木美人嫌自己叫她老人家,所以怒氣沖沖地寫下了自己的年齡,或者說自己以爲的年齡。
看來她變成這個半人半植物的東西時,才剛剛十八歲。無論哪個年代的姑娘,都不喜歡被人說成是老人家。
“姑娘,您這是洞中方幾日, 世上幾百年。現在距離您那個時代,已經六百多年了。”蕭然說道。
木美人的藤蔓僵在原地, 輕輕點擊着土地,似乎是被蕭然帶來的信息震撼了。過了許久,她的表情才平靜下來,抹平了地上的字,重新寫了兩個字:敬啓。
蕭然沒想到,這個木美人還有些文化,至少比天陵散人強多了。
既然人家說了讓開,那就沒有推辭的道理。蕭然小心地打開箱子,見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紙質書,可能是一直藏在這巨樹之中,所以有些微微泛潮,翻動起來有些柔軟。但好在裏面的墨迹并沒有被打濕,隻是偶有幾個字有些模糊而已。
他從頭翻了翻,這似乎是一本手寫的藥園記錄,用娟秀的筆記記載着每日各類植物的開花結果、澆水施肥以及支取情況等等。
這裏面有些字蕭然不太認識, 可能是用了當時的簡寫或者拼音,且大部分都是一兩個字的詞, 甚至有一些是圖畫。蕭然猜想這本記錄是眼前這位木美人所寫,但她會的字也并不多,所以寫得也比較簡要。
蕭然又往後翻了翻,發現沒有什麽特别,翻了大概二三十頁就變成了空白。他疑惑地擡頭看了看木美人,又把手裏的書反着翻動,果然看見了新的内容。
這本冊子從左往右記錄了其他的事,開篇就寫了“鬼藤”兩個字。
後面的内容,都以簡要的圖畫爲主,大意是在這片藥田中,除了功能性的各類草藥,木美人栽種了一些觀賞性的花花草草,其中就有一株奇異的鬼藤。
這株鬼藤除了正常的澆水,還要以小型動物的屍體作爲肥料。而在後面幾幅畫中,鬼藤在用老鼠做肥料後,竟然在一條藤上長出了一顆老鼠頭。
後面一幅幅畫,都畫了不同的動物肥料和藤上長出的對應的頭,但大多以雞、老鼠及其他鳥類爲主。而用大一點的貓狗作爲肥料,藤在長出頭的同時, 會承受不住重量而斷掉。
再往後,畫裏出現了一個簡易的長袍人,背後畫着那個六手四足的螞蟻型人像。在他的指揮下, 鬼藤被移種到了藥田正中的大苗圃上。一些煉丹之後的廢水,甚至放了不知名丹藥的藥湯,都一桶桶地澆在了鬼藤上面。
鬼藤越長越大,逐漸占據了整塊苗圃,上面也成功長出了貓狗的頭甚至猞猁的頭。
最後一幅圖,是把人頭埋在了鬼藤之下,接着藤上便長出了人頭。
蕭然合上了圖冊,看着眼前這一株遮天蔽地的龐然大物。原來這株拟态藤本是木美人種來觀賞的,被當時的人叫做鬼藤。不知道這鬼藤是不是被什麽藥激發,發生了變異,竟然能把肥料屍體化作一種拟态,從藤上長出,甚至還保留了一部分肥料生前的本能和思維。
後來想必是被天陵散人發現,當成是研究長生不老術的另一項重點實驗,不斷用各種藥湯子澆灌這株發生變異的拟态藤,最終讓它長成這個參天大物,也成功實現了人頭拟态。
不過可想而知,這絕對不是天陵散人想要的那種長生不老,這項實驗被抛棄也是必然。隻是眼前這個木美人,又是怎麽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呢?
他擡起頭,看着眼前的面無表情的木美人。也許她就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可這些關他蕭然什麽事呢?他現在隻想出去!
蕭然把冊子放到一邊,在木箱裏翻找起來。裏面除了那本冊子,就是一絲帕、香袋、胭脂盒之類姑娘用的東西。
翻着翻着,他眼前一亮,看見一個蒙着銅綠的棍狀物,從長短和粗細看,應該正是開門所用的那根缺失的杠杆。
他正要伸手去拿,一根細藤突然出現在眼前,以極快的速度卷起了那根生鏽的杠杆便高舉到半空中。
蕭然愣了愣,不知道這木美人是什麽意思。他剛想起身,又有幾根細藤蔓從木美人身後伸出,幹淨利落地把他的手腳全都纏住,把蕭然吊着拉到了跟前。
“我他娘的早該知道,你他……”
蕭然被這突然襲擊搞得又氣又急,忍不住破口大罵。可他還沒罵完,臉就被一根細藤纏上,連嘴都被堵了個嚴實。
他被這些藤蔓卷着一點點靠近木美人,眼看着那張木紋理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蕭然恐懼地想到木美人一口一口把自己吃掉的場景,吓得拼命扭動身體,可最終自己的額頭與木美人的前額貼在了一起。
一股麻酥酥的清涼感從額前傳到頭皮,瞬間擴展至全身。他沒有了驚恐,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放松和惬意,繃緊的神經也慢慢舒緩下來,眼皮越來越沉重。
一幅幅畫面像電影片段般閃過,他夢見自己在一個生機盎然的大殿裏打理着各種草藥和盆栽,四周燈火通明,心裏也滿是歡欣愉悅,似乎在做一件非常有成就的事。
一個身影出現在眼前,面目模糊不清。但對眼前這個人,他心裏産生了一股親密的愛意,他突然想起這個人告訴他,種植的草藥将會用來給那些因爲戰亂流離失所的人看病。
畫面一轉,他看見一隻老鼠在啃噬藥材,被那個面目模糊的人打死,并埋在了一株滿是藤蔓的花盆中。而當他擡起頭時,藤上已經長出一顆沒有毛的老鼠頭,對着他“吱吱”尖叫着。
他感覺這顆老鼠頭與下面埋着的老鼠屍體有關,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花盆,卻發現之前的花盆換成了更大的木盆,下方的土裏隐約可見各種鼠類和鳥類的屍體。
他再度擡頭,眼前的細藤已經長到手臂般粗,上面長着貓狗和其他野獸的頭顱,對着他咆哮不止。
他恐懼地捂着臉向後退去,等放下手,眼前的植物已經如同一顆百年松樹般大小,上面除了貓狗頭還有很多人頭,對着他發出咕哝不清地聲音。而周圍有一些看不清輪廓的黑影,正在把幾個沉睡的人埋入鬼藤樹下的土地中。
他的心裏充滿了恐懼、迷惘,繼而變成了失望和憤怒。大殿中不再是燈火通明,而是陰影幢幢,宛如修羅鬼市。
他一轉身,那個之前讓他生出愛意的模糊身影抓住了他,在他嘴裏塞進一些苦澀且腥臭的東西,然後把他用力一推,他便陷入到了土中,一根根藤蔓把他包裹起來,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