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腥臭味随着微微的寒風在空氣中飄散,老村長被熏得連退了好幾步,皺着眉頭對蕭然說:“這後生……咋鬧了個瘟貓子過來,嗆死了,歡歡兒擡出去!”
蕭然也捂着鼻子,對村長說:“大爺,這個,不就是姥蟊嗎?”
話音剛落,門口那些沒散盡的村民又圍了上來,紛紛抻着脖子張望着,滿臉的新奇。而他們的這副新奇,讓蕭然也滿肚子好奇。
徐二拎了根木棍子湊上來,當着所有人的面既不捂鼻子也不皺眉,大大咧咧地撥拉着那具沒了毛的屍體,換來圍觀村民一陣陣敬佩地驚歎。
他擡頭看着蕭然,也是滿眼放光的問道:“這嘎嘎東西就是姥蟊?我還頭回見,咋長得像個貓兒……”
村長皺着眉頭說:“你個小瞎癟,誰說這是姥蟊?這就是個野貓兒,扒墳地吃死肉吃多了,染了那叫啥……細菌了!你看看那藓疙瘩!”
被村長這麽一說,蕭然仔細看了看地上那具屍體。此時天光大亮,把眼前的屍體照了個分明,仔細看确實像是一具腫脹變大,且滿身貓藓的死貓。還有好幾片貓藓已經增生變厚,成了一片長着黑色絨毛黴菌的鼓脹凸起。
蕭然又仔細看了看貓的兩肋處,那些原本像腿一樣的尖刺,此時已經化成了黑綠的粉末沾在破被子上,隻在貓身上留下幾個洞。這些尖刺,大概也是某種染了菌後的角質增生物。
難道真如村長所說,這隻是一隻吃了太多死屍肉的大野貓,染了某種可以理解爲屍毒的細菌,産生了一些特殊的變異?
蕭然拉着村長追問道:“這要不是姥蟊,那啥是姥蟊?”
村長急匆匆地想回屋,掙開蕭然的手說:“肯定不是這,那就是瞎谝的……我取點來蘇水去,你們歡歡兒把這東西擡出去,燒了!看萬一鬧瘟病的……”
從老村長樸實又愠怒的表情上,蕭然看不出一絲隐瞞。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那些編造的傳說與浮頭村真的八竿子打不着。
他隻好囑咐劉勝利和他一起把屍體包好,在徐二的帶領下去村外找了一處避風的荒地,草草燒了那具屍體。
看着燃燒的火光,蕭然仔細想了想昨夜的奇遇。他确定自己并沒有看走眼,這具屍體所發生的所有詭異的事情都是真實的。
他問徐二:“昨天你也看見了吧,有個東西從它腦袋裏飛了出來。”
徐二撓了撓頭說:“蕭大崗,其實我沒看見它腦袋裏飛出啥,我就看見天上有個會飛的,以爲是鳥就打了。就是那個東西有點奇怪,咋太陽一出來就化了……”
徐二也看見了,那就沒跑了。蕭然相信村長沒有騙他,隻是村長自己或許也從沒見過那種蟲子。
返回老村長家,他帶着棉口罩,和老伴兒一起打掃院子,整個院子裏都彌漫這一股醫院特有的味道。
“幸虧是冬天,要麽出大事兒了……”
老村長看見他們進來,皺着眉頭嘀咕了一句。
蕭然決定先不在姥蟊的問題上糾纏,而是從包裏掏出那個裝着發丘印碎片和鬼母像的袋子,把鬼母像掏了出來。
此時這座銅像倒是安靜地很,就像一個普通地銅疙瘩一樣。他把銅像遞到老村長面前,說是追繳回來的文物,想歸還浮頭村。
老村長淡漠地掃了一眼銅像,說了句:“拿這回來做啥?也沒求用,都是封建迷信。要麽扔了,要麽讓徐二帶你們放回去。咋把這個也偷走了……”
接下來老村長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話,蕭然并不能完全聽懂,但知道大意就是在罵那三個橋客,髒話中還夾了一句“送警察”。
蕭然看着兩位老人佝偻的身子,有些過意不去,就和劉勝利幫忙一起掃院子,順便給自己和吉普車也消了個毒。徐二則屁颠兒屁颠兒跟在後面幫忙,已然成了蕭然的小跟班兒。
在打掃吉普車時,蕭然才發現,車底和車屁股上都蹭了不少那隻遭瘟大野貓身上的黴菌。他心裏揣度了一下,或許昨晚那個野貓先是叼着稻草人扒在了車底,所以才有了草人消失又一路跟着車的詭異場景。之後他們扔了草人又把車開到荒墳後,那隻野貓才從車底鑽了出來。
等院子都打掃完畢,老村長的臉也舒展開,讓徐二帶兩人回家安排住宿吃飯,他會補貼糧票。這對徐二來說又是臉上添彩的事,他當然開心的不得了。
蕭然身上帶足了全國糧票和錢,自然是不能讓老村長或徐二有壓力。他又留下了兩瓶二鍋頭和兩斤風幹牛肉,算是答謝老村長,這才開着車朝徐二家去。
開門的是徐二的母親,年齡不過四十多,很難用“老婦人”這三個字來形容。徐二的兩個弟弟大的有十二歲,小的也有十歲。
村裏人結婚早,按徐二所說,她母親十九歲就生了他大哥,三十多生的小弟。父親去世那年,大哥已經參加了工作,所以家裏倒也沒有因爲孤兒寡母吃太多苦。
蕭然心裏一次又一次對梁保福大加撻伐,這貨也太能信口開河了。或許橋客們隻是添了三分油,但梁保福肯定又加了至少五分醋。
徐二媽把蕭然和劉勝利安置在西側房間裏,蕭然問徐二什麽時候去還銅像,徐二擺手說不急,反正這東西也沒人稀罕,放一天也沒事。今晚有旺火,家家戶戶都得準備點吃喝,他也得去幫幫母親忙了,囑咐兩人先好好休息。
經曆了昨晚的一番折騰,蕭然和劉勝利确實累了。他看着徐二忙來忙去地燒炕,眼前一陣恍惚,旁邊的劉勝利也打起了呼噜,蕭然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也睡着了。
他是被一陣悄然的笑聲喚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借着油燈光看見徐二的小弟弟正坐在他和劉勝利中間,用不知拿來的毛筆給還在打呼噜的劉勝利畫了兩撇胡子。
看見蕭然醒來,他也不怕生,隻是笑嘻嘻地看着蕭然,把一個核桃大小的銅雕塑遞給了蕭然。
蕭然還沒來得及看那個東西,徐二突然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帶進一股油炸食物的香味。看見蕭然已經醒來,他趕緊招呼道:“蕭大崗,走哇!旺火點上了,咱們吃好吃的去!”
蕭然一邊答應着,一邊把手裏的銅疙瘩塞進了手裏。他叫醒了劉勝利,兩人一起跟着徐二出門,朝着火光閃閃的打麥場走去。
看着越來越近的火堆,蕭然終于知道真正的旺火是什麽樣子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