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個在破廟牆角打着鼾、好像叫花子一樣的年輕人,三個橋客大眼瞪小眼。
此時太陽已經出來,白亮的陽光帶給人些許安全感。回想昨晚那些經曆,毫無疑問肯定是撞了鬼了。不知那夫婦倆的鬼魂是否如伥鬼,就是想引三個橋客去給那怪物當糧食。
而那個如野狗般大小,沒來得及看清面目的怪物,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就隻有問問眼前這個年輕人了。他剛才對付那個東西的手段,顯得輕車熟路。
爲首的橋客故技重施,客氣地把年輕人叫醒,遞給他介紹信,說他們是外地來的考古工作者,昨晚迷了路誤打誤撞住進一片墳地,遇到了怪物雲雲,并感謝年輕人救了他們。末了想打聽一下這裏是什麽地方,是否有可以歇腳的村莊等等。
年輕人沒看介紹信,隻是樂呵呵地看了看三人,說:“你們碰上老貓了,我帶你們回村。”
三人心裏納悶,昨晚那東西雖然叫聲凄厲如嬰啼,但看身量大小絕對不是貓,而且長了至少有十條腿。
年輕人也不跟他們多廢話,帶着他們離開破廟,朝後面的小山坡走去。到了山坡上,一條蜿蜒的小路出現在眼前,遠處就是有幾十間土房子的小村莊,還有一些依着山壁而建的土窯洞,此時已經升起了淡淡的炊煙。
三人跟着年輕人回村,在村口看見一塊石碑,寫着“浮頭村”三個字,心想這村名真的夠古怪,腦中不由得出現一副景象:在一條滲着血紅的河裏,漂浮着大量的人頭。
因爲是秋末冬初時節,沒有什麽農活兒可幹,村子裏顯得很冷清。偶爾有幾個人在外面曬被打塵,看見這三個生面孔,又趕緊把被子收起來匆匆回了屋裏。
領着他們的年輕人倒是不以爲意,一直樂呵呵地在前面走着,一路把他們帶到了一個較大的土窯洞前,“哐哐”地敲着門。
不多時,一個年紀大約五、六十歲的老人出來,黑着臉看着洞門前的年輕人,一個煙袋鍋就敲在了他頭上:“你個小乃求貨,不挺挺兒看廟,天剛擦亮跑過來想乃逼兜?”
老人說的是當地的方言,夾雜着罵人的粗話,大意就是埋怨年輕人沒好好守着廟,一大早就來打擾他。
但擡頭看見年輕人身後的三人,老人收斂了一些怒氣,把三人讓進了屋裏。
土窯洞中倒是很暖和,但壓着一股人睡了一整晚後的呼吸、體味和屁混雜在一起的濁氣,不免讓橋客們連連皺眉。
坐在暖炕上,老人略略看了一下三人的介紹信,點着煙袋“叭叭”地抽了起來。他說自己是這浮頭村的村長,平時村裏沒有什麽外人來,所以村民看見他們多少有些怕生。
如果三人想找歇腳的地方,可以去這個年輕人家裏,既然是他請來的,就由他家招待。走之前,老人還特意招待三人吃了一頓早飯。
經曆了一晚上的驚恐疲累,三人也沒客氣。老村長的老婆端上了四大碗玉米面糊糊,橋客們學着年輕人的樣子,轉着圈嘬着碗邊,不一會兒便喝了個半水飽。
可糊糊喝完,橋客們突然動起了其他心思。他們發現這村長家招待自己吃飯的瓷碗碗底,竟然有凸刻的牡丹花。再仔細看看碗形制與白裏透青的釉色,這分明就是元代的青白瓷。
隻可惜這瓷碗用了太久,碗邊已經磕碰出很多豁口,剛才差點把三人嘴都劃開了口子。其中一個碗還曾經摔裂過,兩道裂口上補了幾十道銅釘。
這樣的碗已經賣不出什麽價錢,但既然村長家有,或許其他人家也有;其他人家有,意味着附近很有可能有元代的古墓。
畢竟平城自古處于中原和北方的邊界,北方民族建立的政權一度把平城作爲重鎮甚至國都。平城範圍内的這些荒郊野嶺,不乏一些風水較佳之地,埋着的将軍貴族、豪紳大戶也是不計其數。
三人以了解當地古迹爲由,和老人聊着附近的曆史沿革和名人轶事等等,話題自然而然轉到附近是否有什麽知名人物的墓地。
可老支書不知是真的不了解還是有意避諱,聊到這些話題,突然說自己也是幾代以前來的,根本不了解當地有什麽大墓,包括之前所說的那些名人古事,也都是自己小時候聽一些長輩說的,現在那些知道這類事的老人也已經不在了。
話題聊到這裏,老人便友好的請他們出去,說自己該去砍柴了。爲首的橋客不甘心,趕緊又追問了一句:“村長同志,我們昨晚碰上老貓了。”
此話一出,村長面色瞬間一凜,身上不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三人略去了被鬼迷的事,隻說晚上迷路遇見一處破屋,雖然看見裏面有棺材,也隻能湊合歇歇腳。但睡到後半夜,就碰上了怪東西,後來逃跑到村外小廟,才遇到這年輕人搭救。
老村長看了看滿臉堆笑的年輕人,裹緊了身上的棉襖,點着旱煙吸了幾口,說:“乃求的天,凍求死個人……”
他一邊說一邊撿了根草棍,在土地上寫了兩個字:姥蟊。
村長對三人說,他們昨天碰上的東西,應該就是條雜毛土狼。冬天土狼也會長毛禦寒,經常窩在棺材和枯草堆裏,所以他們所看到的腿,可能就是打绺兒的毛而已。
而這個姥蟊,聽着像老貓,其實是村裏大人編造的一種不存在的怪物,隻是爲了吓唬晚上不睡覺或在外不回家的小孩而已。
聊到這裏,老村長招呼老伴兒來收拾了桌子,便打發年輕人說:“徐二,你把人領回去,該安頓的好好兒安頓幾句。”
這個叫徐二的年輕人笑着點點頭,便領着三人向北邊的村口走去。
三人都覺得老村長剛才的話裏透着古怪,昨晚遇到的東西是不是北邊狼,他們自己清楚的很。什麽樣的土狼,能一口把砍刀咬斷?還能發出那種音調奇特的叫聲?
不光老村長,這個村子處處透着一絲古怪。
此時天已大亮,稀稀拉拉的村民在外面忙着一些掃院、劈柴的活兒。可從剛才進村到現在,卻從沒見過一個孩子的身影。眼前的徐二,已經是他們見過村子裏年齡最小的人了。
有些村民依舊端着瓷碗在院門口喝着玉米糊糊,看着三個外地人從眼前走過,眼神裏充滿了不信任和提防。
那些碗遠遠看去,也大都是元代青白瓷,甚至一些人院子裏還放着白底黑花的宋代磁州瓷壇,隻可惜絕大部分已經多少有些殘破。
古怪不古怪,和橋客無關,但這些古董,他們可是看在眼裏拔不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