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隊在安力滿的指揮下,像受驚一般狂飙,但身後沙暴那毀天滅地的怒号聲依然快速逼近,狂風如千軍萬馬操持着長刀利箭,不斷迅猛地抽打在人和駱駝身上,時而又宛如一隻巨大且粗暴的手,推着這些不受歡迎的客人,催促他們滾的再快一點。
沙塵在狂風裹挾下侵占了整片天空,太陽也早早落下,天地間終于沒有了一絲光芒,能見度不足五米。要不是駱駝之間用繩子綁在一起,蕭然甚至懷疑自己已經與大家走散,一人一駝獨自狂奔于沙暴中。
細密的沙子劈頭蓋臉的吹過,即便大家戴好了防風鏡和圍巾,依然有沙子鑽入口鼻。蕭然生怕自己吸氣太猛,等沙暴停了滿肺都是沙塵,隻好用最慢的速度小心吸氣,然後再大力的快速呼出。可這樣幾番下來,差點把自己搞缺氧,最後隻好正常呼吸,聽天由命了。
不知跑了多久,駱駝們又驚又累,加之狂風大作,安力滿的唿哨聲已經不起作用。他跳下駱駝舉着汽燈,快速地從駝隊旁跑過,對所有人打着手勢,然後牽着駱駝圍城了一圈。
胡八一瞬間領會了安力滿的意思,對大家做了幾個簡單易懂的手勢,大意就是就地紮營,在駱駝周圍築起防沙牆,人在駱駝中間躲避沙暴。
陳教授年齡太大,加上之前逃生颠簸,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二叔則還在中毒的半昏迷狀态中,也幫不上忙。葉亦心和Shirley楊把毯子蓋在兩人身上,就地躲避沙暴。其他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掄着鏟子開始在駱駝周圍築起沙牆。
此時那十幾峰駱駝彼此擠在一起,加上安力滿把毯子裹在它們頭上,已經安下心來不再掙紮,而是穩穩地跪在沙堆上,每當蹄子被沙子覆蓋,它們就會挪一挪身子讓沙子流到身下,氣定神閑地宛如老僧入定。
衆人把老弱婦孺圍在中間,各自用毯子裹住全身。風沙呼嘯而過,大家再疲累也不敢徹底睡着,似乎過不了幾分鍾,雙腿就會被吹來的沙子掩埋,隻好都學着駱駝的樣子隔一會兒就挪動一下身軀。
随着身下地勢擡高,爲了盡可能放風,胡八一和胖子、安力滿、薩帝鵬一組,蕭然和郝愛國、楚健,以及後來自告奮勇的Shirley楊一組,輪流去挖防沙牆,一直折騰到第二天上午,風沙才漸漸平息。
此時衆人已經精疲力盡,環顧四周,連綿的沙丘上滿是被風吹出的一道道波紋,在藍天下如金黃的海浪般煞是好看,但大家已經沒力氣再去欣賞了。
回想昨晚,蕭然懷疑是自己神經過敏,亦或是屍香魔芋的影響依舊,他總能在陣陣狂風中聽到精絕女王那特有的呼嘯尖叫。
大家陸續從毯子裏出來,陳教授的體力已經恢複了一二,至少可以自己起身撫掉身上的沙子,仰脖灌下十幾口清水。二叔也徹底恢複了神志,雖說依然面色蒼白右手浮腫,但嘴唇和手上那中毒後的青紫已經退去。
安力滿跪在毯子上手掌朝天,閉着眼睛大聲贊美着胡大的仁慈和庇佑,胖子和胡八一則起身去清點駱駝上剩餘的物資。
這一清點,把兩人氣得直罵娘。考古隊進入精絕古城不過一天的時間,可留在外面的水和幹糧至少沒了一半。
胖子怒氣沖沖地跑到安力滿面前,大聲質問:“我說安老頭,我們進裏面出生入死,你在外面是洗澡啊還是過年啊?怎麽幹糧和水都缺了這麽多?”
安力滿慢悠悠的起身,看都不看胖子一眼,說道:“我上個月洗過澡了嘛!過年,那不是胡大的節日,我不過年的嘛!東西被那個人拿走啦!”
大家這才想起來,那個盜墓賊團夥的幸存者,神秘兮兮的黑眼鏡,一定是他把物資帶走了。一向沉穩的胡八一,此時都忍不住罵了起來。要不說同行是冤家呢,不光搶水搶糧,臨走還非要弄來這場天譴的沙暴,讓衆人差點死在狂風裏。
Shirley楊這時走到蕭然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問:“你和那個人,認識嗎?”
胡八一這時也湊了上來說:“對啊蕭老弟,我迷迷糊糊地看你倆那一邊打一邊聊,感覺好像有什麽淵源。而且那人把我們麻翻了,隻是帶走了一部分幹糧和水,既不求财也不要命,我見他還給你留了什麽東西。他到底是誰啊?”
蕭然被這麽一問,心裏也泛起了嘀咕。這個黑眼鏡身手奇佳,而且從頭到家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把他揍了個夠嗆,但最後還留下來藥救二叔的命。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他隻好搖搖頭說:“我真的不認識,你們應該也瞧見了,他把我整了個半死,我可從沒見過這麽厲害的角色。他可能就是壓根兒瞧不上咱,所以才沒想下死手……吧?”
胖子一聽火氣直冒:“那我還得謝謝他!下次再見我非得讓他知道知道欺壓無産階級的下場!”
Shirley楊和胡八一看蕭然滿臉真誠,知道蕭然确實不認識那位不速之客,隻好先去仔細核對物資,商議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蕭然走到二叔身邊,二叔斜靠在沙坑裏,精神已經好了很多,疲憊地沖他笑了笑。
“二叔,我們進城的時候,您在外面到底是……”
二叔費力地擺了擺手,說:“别提了,被沙蠍蟄了,得虧有人來救,不然你就得把我埋在這兒了……”
原來在他們進城幾個小時後,二叔和安力滿就遇到了沙蠍。二叔一個不小心被蠍子蟄了手,迷迷糊糊地看見那個黑眼鏡從山後過來,幫他及時解了毒。蕭然手裏的那瓶藥,已經是第二副藥了。
不過幫完了二叔,他就毫不客氣的把幹糧和水拿了一部分到自己的駱駝上,說這是謝禮。安力滿自然不敢反抗,隻好任憑他所爲。
看來這個黑眼鏡,雖然談不上是好人,但至少也不是個壞人。如果真的論起答謝,一點幹糧和水肯定算不了什麽,這一下蕭家算是欠了他的人情。他臨走時說“後會有期”,恐怕以後還真的會再見面。
安力滿那邊,也把這件事和胡八一等人說了,大家聽罷,也隻好表示理解,畢竟這黑眼鏡确實救了大家的同伴。
蕭然見兩旁無人,悄聲問二叔道:“這塊發丘印碎片,又是您老從哪弄來的?我還以爲是你從兆京帶來的。”
二叔喝了口水,艱難地說:“兆京的……哪能随便帶着。這一塊……是從安力滿那弄來的……是他的護身符……”
蕭然震驚地回頭看了看安力滿,沒想到這一路艱難險阻下來,自己要找的東西,居然一直在同隊的人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