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中,這就好比,人家搶了本該屬于他的東西,卻又拿出來,當着他的面炫耀一般令人讨厭。
簡直不知所謂!
如果有的選的話……
如果是丘志清,他會明确的告訴劉協,他可以拒絕。
可是這個人是劉虞,他隻會告訴劉協,“陛下要在臣子們面前多走動才是,不可寒了這些大漢忠良的心才是。”
大漢忠良的心有沒有寒,丘志清不知道。
不過他劉虞的心,那是哇涼哇涼的。
略過中秋夜宴不談,第二天,城門尉上報,說是有人偷了宮中财物打算逃跑。
原本這個事情,并不算什麽大事。
可是當時的刑部負責人,是士孫瑞。
此人是當初誅殺董卓的同謀之一,躲過了李傕等人的清算,也算是大漢的忠臣,因此,對于偷竊宮中财物,真是零容忍。
且覺得政事堂有些不負責,怎麽能讓這些人攜帶宮中财物出宮?
而且偷盜宮中财物之人,還是陛下的貼身内侍。
丘志清第一時間便感覺不太對了,看着侃侃而談的士孫瑞。
丘志清若不是确定他不是那種人,還真以爲,這厮在演戲。
那其中的東西,可以說是雜亂無章,不過丘志清還是能看出,其中的一些門道的,其中一些,組合起來,便是一種傳訊工具。
當然了,不是手機,和發短信差不多。
丘志清能看出來,作爲老牌世家的幾人,自然也有類似的東西。
小皇帝以爲隐蔽的東西,在他們這群老狐狸看來,簡直就是明晃晃。
士孫瑞之前沒留意,隻關注了幾個值錢的,現在看到劉虞的擺放,心下當時就有些突突了。
此刻,劉虞心中。正在天人交戰,他既希望,這真的是一場内侍搞出來的烏龍,又怕漏掉什麽重要信息,導緻大漢傾頹。
畢竟,皇帝的一言一行,有時候,都是關乎國本的大事,馬虎不得。
思慮再三,劉虞還是動手了。
在衆人或驚訝,或平靜的表情中,劉虞快速将幾樣物品,按一定順序擺放,而後猛然一掌揮出,一道真氣灌注其中。
原本毫不相關的幾件物事,快速蠕動。
不多時,一道道文字,便呈現在半空中。
原本正在侃侃而談的士孫瑞,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開口。
而跪在下方的小内侍,此時已是面色煞白,癱坐在地。
士孫瑞預感到,自己怕是壞了小皇帝的什麽大事,心中已是有些愧疚,不過這愧疚,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
看到文字内容,他隻覺得,一片忠心,終究錯付了。
其上通篇都是對當今朝臣的控訴,以及對他們的恨意。
就連丘志清看了,都覺得咋舌。
沒想到,在劉協看來,他們比董卓還可惡百倍。
皇甫嵩倒是面色如常,人生起起落落落……他已是習以爲常,看開了。
劉虞和黃琬就不一樣了,他們倆可是自始至終,都把自己當做大漢忠臣,當下形式,也隻是因爲陛下年幼,這才聯合執政。
在他們心中,陛下遲早是要親政的。
他們便如同當初的太後,以及外戚執政一般。
哪知道,在劉協心中,竟然是這般看待他們。
竊國亂賊,誅九族亦不足以抵其罪……
政事堂中,此時政事堂五人,加上六部尚書,禦史台,諸位在京的衛将軍都在,士孫瑞本來是想借此機會,整頓一番宮中。
給陛下一個良好的環境,這才以刑部尚書的身份,要求召開政事堂會議。
不同于常朝,這是一個小型會議,參加的也隻有各部首腦。
此刻臉色最難看的,莫過于禮部尚書王允了。
他是真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你個劉協,老夫爲了幫你,差點連一家老小的命都搭上了,沒想到,真是……最是無情帝王家,伴君如伴虎啊。
當今天下,可沒有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種邏輯。
畢竟公羊盛行的年代,還沒過去多久。
而今也隻是一個過渡期而已。
雖然大多世家子弟,都有自家傳承,可多數也是信奉: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是不是跟後世的打工人很像?
宋朝之前,大家就是這麽個觀念。
所以讀書人賣老闆,換老大,那是常有的事。
如此,才突出那些忠臣,尤爲可貴。
而今的情況便是如此,當他們發現劉協這個老大不靠譜之時……
“此事……就此作罷,時間也不早了,諸位衙署之中,應當有不少政務積壓,還是速速解決爲好,莫要壞了政事……”
丘志清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多說什麽。
要說誅九族之類的,在座的諸位,包括站着的那位。
都應該比他更有危感才對。
隻能說,十四歲的小孩,不管他如何表現的成熟,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多多少少,也會再長出一些反骨來,不足爲奇。
倒是士孫瑞,王允,楊彪等人。
對這種事情,比較上心。
誅九族啊,好可怕!
他們這種郡望,每家動辄成百上千人,随便殺一家,都是血流成河的大事……
“既然諸位都在,那就議一議今年的秋闱吧,諸位同僚,諸位将軍,拿出一個議案,畢竟,官員和軍隊,都需要補充一些新鮮血液不是……”
劉虞感激的看了丘志清一眼。
感謝他的解圍,畢竟,怎麽說,他還是大宗正。
皇帝這麽不靠譜,他這個長輩,多少有些責任。
當今有實權的幾個宗室子弟中,除了陳王劉寵,也就劉虞的血緣關系比較近,祖上都是劉秀的後代。
而其他,像劉焉,劉表,劉備等人,高祖,就是景帝的關系,老遠了。
而今,劉寵不在長安,自然就數劉虞的輩分高。
對于丘志清幫忙,維護漢室顔面的事情,劉虞默默記在心中。
畢竟,要是漢室的大旗倒了,他們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這點,其實他們這些漢室宗親,都看的清楚。
不然劉表,劉焉他們,也不會據守地方。
還不是想着,哪怕大漢倒了,自己不能重新一統。
也可以割據一方,實在不行,也可以以此爲籌碼,謀個前程。
既然談到了新的科舉方案,那大家就有話要說了,主要是軍隊,和政府雙方,對人才的需求不同,因此,對于科目的考核自然也不同。
自然而然的,便需要分科。
作爲吏部老大,将近百歲的張懿表示,他這次需要大量官員。
幽州,司隸,涼州,南陽,豫州,漢中等地,都需要新官員填充。
這位作爲丘志清的老上司,已經是第二次告老被拉出來了。
第一次是回家養病,繼任者董卓。
而後董卓去平叛了,又把他拉了出來。
結果差點被南匈奴給揚了,又被劉宏給撸了,不過理由是告老還鄉,一應緻仕應有的待遇都沒有,繼任者丁原。
當然了,丁原隻是暫代并州刺史,後來還是董卓拿到了并州牧。
丘志清控制長安朝廷之後,苦于自己人才不足。
又不敢随意提拔,加上吏部老大比較敏感。
他在政事堂,占了兩個名額,六部兩個,督察員是鄭岩,爲了緩和一下矛盾,便退出了和自己有過長期合作的張懿。
雖然他經常叫着老了,可其實也就剛一百出頭。
身子硬朗,在丘志清看來,還能幹個二三十年。
反正地仙界中,正常人活個一百五六都可以,懂得養生的,随随便便就一百七八了。
張懿也還算年輕。
同時,他們也對這次秋闱勢在必得,如果他們再不努力,将來大漢的官場,很有可能被并州那幫人統治。
這點,從并州那邊開始的教育普及便知道。
王允也是并州人,他對這點,其實是比較樂見其成的。
在先天上,他們太原王家,就比較有優勢。
雖然在丘志清主政并州之時,他們也被迫分家,不過那些問題都不大。
其實大家都有感覺,丘志清的野心,其實并不大,他們要把握住的,就是他退出之後的事情,不謀一時者不足以謀一世……
由此,政事堂中,便陷入了熱烈的讨論中。
那邊癱坐在地的小内侍,臉色卻越發慘白起來。
不多時,便被劉虞不着痕迹的一揮手,給直接拖下去了……
長安城中,正在讨論幽州這邊官員的委派工作。
而幽州這邊,李肅命令自己的兩位副手,左中郎将孫淮率領大軍,繞過代郡(蔚縣),以及上谷郡(懷來),直取公孫瓒設在軍都徑中的居庸大寨。
而自己,則是在段煨的率領下,一路接收城池。
雖然公孫瓒名義上控制了幽州,可其實,大多城池均在當地豪強控制之下。
不出意外的,在朝廷大軍的威逼下,大多人紛紛投誠。
哪怕有極少數“不要命”的,也被“公忠體國”的部下,綁了送給段煨。
并且在段煨的感化下,迅速轉變立場。
中秋之後,第四天,身在冀州邊境的公孫瓒,收到朝廷大軍,已經拿下代郡,上谷兩郡,正在居庸大寨激戰之時,面色突變。
他此刻依然是全然明白了,劉備這哪裏是要打袁紹。
這分明就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表面上在青州制造動靜,引袁紹向自己求援,實則目的是要拖住自己。
至于爲什麽是居庸大寨,原因也簡單,孫淮失算了。
他倒是把什麽都想到了,做的也是天衣無縫,可沒想到的是,幽州軍這麽貪,拿了好處不算,還把奪門之人的貨物給直接扣了。
無奈,孫淮隻能領兵強攻。
饒是如此,經過墨家弟子改進的三弓床弩,不論是在威力,還是射速上,都快了很多。
依然在沒有奪門成功的情況下,強攻三天,在公孫瓒接到軍報的前一天,拿下居庸大寨。
八月廿二,公孫瓒連夜撤退,但被早有準備的劉備,趁夜突襲。
爲了防止公孫瓒來個回手掏,劉備還準備了後手。
果不其然,公孫瓒預判了劉備的預判,而劉備,卻是預判了公孫瓒預判了他的預判。
雙方從夜襲戰,打成了埋伏戰,又從埋伏戰,打成了亂戰……
一夜激戰下來,雙方都給打懵了,公孫瓒也無法撤出戰鬥,雙方再次陷入了僵持之中。
不過劉備不急,公孫瓒,卻是完了。
之後數日,公孫瓒數次收到後方急報,可惜,都無濟于事,他一心想要逃到遼東,卻是在十天後,收到快報。
朝廷騰骧左衛,衛将軍馬騰突入遼東四郡,他公孫瓒,沒了……
相對于北線的激烈戰鬥,兖州這邊的對峙,可就要平和了許多。
話說曹操這邊,自從中秋那日,與朱儁見過一面之後,便安營紮寨,堅守不出。
手握十五萬大軍的朱儁都不急,他手中僅有六萬人,他後勤壓力再大,也大不過朝廷大軍。
不過曹操不知道的是,朱儁這邊的軍糧,都是并州沿着大河運過來的,大河之上,全是朝廷的水軍。
在普遍寬度,寬達數十裏的大河之上,朝廷水師,來去自如!
這可和丘志清所知的什麽地上懸河不一樣,大河下遊,依然是河網密布。
特别是中原地帶,正是有如此底氣,朱儁才可以耗下去。
此時,曹操一邊向袁術袁紹這兩兄弟求援,一邊靜待北邊的戰事。
在那邊打沒多久,便有一隻雙飛燕落入曹操軍寨之中,雖然内容有限,不過通過自己,以及謀士們的分析,他們也能大概得出。
朝廷這是真的穩定下來了,同時對南邊的兖州,以及北邊的幽州出手。
且通過種種迹象分析,他們這邊,其實也不是主戰場。
隻是朝廷方面,不想讓他們勢力擴大,出兵幫助呂布,穩住局面而已。
至于呂布的妻小,從陳國回到陳留之後,他便把妻小送到了長安,畢竟,那邊的宅邸朝廷還給他留着的,不能辜負了朝廷一番美意不是。
朱儁雖然表示不用這麽急着送走,不過也表示,長安确實比前線安全!
八月底,袁紹和袁術的先鋒,抵達曹操大營,後續兵馬,可能随後便到。
對此,朱儁依然穩坐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