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志清他們自未央宮,台閣區中,選了一處最大的殿宇。
原本也是丞相辦公的地方,隻不過而今被當做常朝的召開之地。
上首坐着五人,下方坐着百官,五人與百官面對面而坐,這種上面沒有皇帝壓着的常朝,真是……感覺莫名的好。
聽聞數百年前,大漢便是如此。
皇帝并不怎麽參加常朝,都是由丞相召開。
饒是如此,大臣們也是需要向丞相行禮的。
哪像如今,桌面上有自己的職位,隻需要對号入座便可,大家也不用等候,到了,便落座,等待時間一至,便可開始。
寬大的政事堂中,官員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雖然大家都有意控制自己的聲音,可人一多。
難免便有些嘈雜。
“當……”
一聲編鍾之音,響徹全場,雖然如此場景,已經曆過兩三次,不過大家依然感覺,相對以前上朝,雖然多了幾分輕松。
卻是少了幾分莊嚴,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一名政事堂議郎,手持議案,站立起來,開始講述今日議題。
“今日主要讨論南下征讨漢中張魯,以及徐州陶謙的求援……”
在台上侃侃而談的,是政事堂的議郎,劉誕,正是劉焉次子,原本爲皇帝服務的議郎,而今也變成了爲政事堂服務。
一些人感到驚奇的同時,難免也會有些人覺得悲哀。
而今,将軍府中的将軍,都可以稱之爲大将軍。
不過與之前的大将軍,已然不可同日而語。
他們沒有了自己的部曲,沒有了自己的莫府,也沒有了自己的軍工廠,養馬場,參謀部等附屬機構,平時與閑職無異。
這些都是需要他們,帶兵出征之時,才會配備少許。
頂多也就配備參軍等,配合參贊軍機。
給大将軍們,出謀劃策,調度糧草,醫治傷兵,補充兵員等。
而今莫府的功能,大緻相當于後世的參謀部。
就這,還是出征之時,才會配備,一般情況下,就是個有點名望的軍頭,除了自己平時的一個親衛隊,五十人左右。
他們沒有朝廷軍令,誰都調動不了。
基礎掌權的,都是各個衛軍中的,各營校尉。
就連衛将軍,都沒有調動的權利。
調兵權在政事堂手中,将軍府隻有統兵權,也就是負責日常訓練,或者接令後帶兵出征,饒是如此。
軍中福利,後勤,兵員冊,都在兵部手中。
這是皇甫嵩等人搞出來的,并非丘志清的意思。
不過他也樂見其成,而今什麽大同社會,他是不想了。
隻想早日結束這亂世,對于皇甫嵩,黃琬,以及劉虞等人,能想出這種制衡的辦法,他是一點也不意外,甚至還樂見其成。
劉虞等人,剛開始還以爲丘志清會反對。
畢竟這種分權,怎麽看吃虧的,都是丘志清和徐榮。
而得利的,是大漢朝廷,或者說是政事堂。
他們都準備好了,更退一步的乙号計劃,乃至多退兩步的丙号方案,他們都有。
可沒想到,丘志清和徐榮,竟然直接同意了。
搞得劉虞等人都有些驚疑起來,難道自己真的錯怪丘志清了不成?
他真的是大漢忠臣?
其實丘志清當初提議他們進入政事堂,看中的,便是他們沒有複雜的門生故吏的人情網,同時人品也算是過硬。
爲什麽王允被丘志清邊緣化了?
就是因爲此人,身後不僅站着官僚,還站着世家。
或許劉虞,皇甫嵩等人,以後會變成那個樣子。
不過那都是十年之後的事情了。
丘志清用了十多年,打造了并州的基礎教育網絡,這麽多年過去,手中底牌何止那些,難道再用十年,還無法在關中,以及洛陽鋪開?
在這個被董卓等人,犁過數次的地方。
丘志清不相信,那些世家豪強還能立足。
皇甫嵩,軍隊已經被全部打亂。
劉虞,有能力的宗室都出去發展了,不然就是被“張角”弄死了,誰讓他們擋了“張角”的道路呢?
黃琬,族人雖多,但是分居各地,形不成世家。
這三個人分别代表軍隊,宗室,以及世家,卻又不能完全代表三者。
是穩住局面的最好選擇。
“諸位相爺,諸位同僚,末将願領兵,南下征讨張魯,打通關中與蜀地之聯系!”
劉誕剛說完今日的議題,便有一人跳了出來,衆人一看這主動請纓之人,盡皆面色古怪的看向劉誕。
劉誕感受着衆人意味南明的目光,臉色漲紅,脫口而出道:
“某也是才拿到的議題,爾等莫要瞎揣度……”
也無怪乎衆人如此,隻見站起來主動請纓的,卻是剛剛升任騰骧後衛左中郎将的劉範。
這麽積極,要說這兩兄弟沒有事先通過氣,他們自己都不信。
不過一聽,劉誕這厮說他也是今早才拿到的議題,衆人盡皆恍然。
畢竟大家也不是傻子,這種謊話,自然說不得……
左右中郎将,而今是衛将軍的副手。
騰骧後衛的衛将軍是黃忠。
黃忠是個比較低調之人,原本唯一的牽挂,便是自家兒子。
而今兒子身體大好,而已武藝也初具火候。
他算是了無心願了,你說弄個侯爵吧,自家兒子出家修行,弄了也是後繼無人,你說再找自家夫人練個小号吧。
到了他這個水平,他這個年紀。
再想練一個,怕是有些……
因此,他對南征之事,也不是太過上心。
可沒想到,自己這個平時表現還算沉穩的左中郎将,今日竟是如此積極,他麾下一共有左右兩名中郎将,都是他的副手。
在黃忠差異的看過去之時,卻見劉範瘋狂的向他使眼色。
傳音他是不敢傳音的,在這裏傳音,幾乎就和放廣播差不多。
這是丘志清通過研究符文,弄出來的,一種截獲傳音的小秘術。
運用在這政事堂議事之所中,剛剛好。
之前便有一名不明所以的官員傳音,說另一個官員的壞話,結果他傳音的話語,在政事堂中回蕩開來,當場社死……
黃忠大概從自家副手眼中,看到了懇求。
無奈,隻好起身附和。
“末将黃忠,願率領騰骧後衛,爲朝廷征戰,征讨逆賊,義不容辭!”
還沒等上邊的丘志清他們說話,下邊在場的各個衛将軍,便鬧騰起來。
好嘛,感情就你們騰骧後衛能打呗?
我們虎贲,龍骧還在呢,哪輪的上你們新編的騰骧衛上。
看着趙雲,張楊,皇甫堅壽,馬騰等人,紛紛請戰,丘志清,劉虞等五人,經過一陣商議之後,決定舉行軍中大比。
哪個衛勝出,便由哪位衛将軍,領兵出征。
後勤物資,可以先行準備,等秋收之後,便可以出征。
反正現在才是夏天,離秋收還有一段時間。
對于陶謙的求援,朝中官員,在經過一陣商議後,認爲,可以改封曹操爲豫州牧,畢竟他這個兖州牧本就不合法。
改任呂布爲兖州牧,如此才比較合法。
丘志清全程不發一言,最後決議之時,他隻需要同意便可。
雖然丘志清本人,對這個所謂的政事堂會議,不怎麽滿意。
覺得這還是封建餘毒,可惜,這已經是他能力範圍之内,能做的較好的了。
慢慢的,其實大家也看清了,丘志清此人,對政務軍務,并不怎麽上心,聽說他最多的時候,便是在農田之中,看着作物生長。
還經常帶着他那個徒弟,叫什麽鐵柱的。
聽聽,這是正常人能取的名字嗎?
黃忠感覺有被冒犯到。
而相對于一些不明就裏之人,正在能站在高位的,反倒是對丘志清平添三分敬意,畢竟權力這種東西。
一旦沾染上了,便很難再擺脫。
那種一言可改變萬千人命運的成就感。
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抵禦得了的。
而這位,便可以!
丘志清相信,這種政事堂會議,會越來越多人喜歡。
畢竟,正常人,都不喜歡跪着,匍匐在地上,跟别人說話,哪怕回個話,也要戰戰兢兢,生怕一句不對,便是全家消消樂的下場。
就如同丘志清後世看的電視劇一般。
爲何有大臣被皇帝賜死,還有高呼:“謝陛下隆恩!”
而不是破口大罵,宣洩心中不滿,他們真的感謝皇帝殺了他們嗎?
扯淡,還不是怕禍及家人。
可而今政事堂頒布的《大漢律》并不會,一切以《大漢律》爲基準,這是政事堂的權力來源,其中便詳細劃分了,朝廷與皇帝。
政事堂與各個部門之間的權力,以及義務。
一般情況下,大家還是喜歡站着,挺直腰闆和人說話。
而政事堂新頒布的初版《大漢律》,便可以滿足大家這個需求。
當然了,也不是大家都滿意的,有些天生“跪族”除外。
其中,要說最不滿意的,要數劉協了,不過他沒有發言權,他被劉虞以皇叔的監護人身份,單方面給代表了,也就是說劉虞代表皇帝,同意了!
這也是丘志清的意思,政事堂五人都同意。
那以後,要是劉協想要翻盤,便需要繞過他們五人。
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除此之外,爲了防止個别敗類,與獻媚陛下,劉虞等人,還規定,凡是進入政事堂,或者各個部門的官員。
必須發誓,承諾遵守《大漢律》。
所以說,很多時候,丘志清隻需要開個頭。
并且把劉虞,黃琬,和皇甫嵩這三個老狐狸拉下水。
他們在走投無路之下,便會徹底發揮出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幫丘志清,把他們能想到的漏洞,全部堵上。
畢竟,當他們聯手架空皇權之時,他們便是一條船上的旅人了,或者換一種說話,一根繩上的螞蚱,也可以。
所以,與你兄弟有福同享之時。
切記讓他們有難也要同當!
如此,友誼的小船,才能又快又穩!
至于劉範爲何這麽急于打通關中,與蜀中之間的聯系,也很好理解,畢竟他有個不安分的老爹在蜀中。
自己和從弟劉誕,在長安還有兩大家子。
他不得不急,否則,他老爹一個形勢判斷不對。
他們倆家人,就沒了呀……
長安這邊,丘志清正在逐步給大家立規矩,同時也是利益的再分配,這對丘志清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
世間之事,或許表現不同,然其本質相通。
本質上,和在重陽宮中,協調各脈,是一個性質。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重陽宮中,各脈也是有龃龉的。
隻不過沒有到那種不可調和的地步而已。
不然他師弟王志桂,爲何會派自己弟子,來頂替丘志清卸任掌教,升任長老之後,空出來的那個主事位置。
乃至還曾經給丘志清來信,邀請他去劍閣遇仙觀悟道。
其實哪是悟道,不就是讓丘志清去遇仙閣坐鎮,或者說養老嗎。
隻不過被自家師兄尹志平直接拒絕,便回信,直接說明。
就算丘志清羽化,那也必須留在重陽宮。
畢竟第二代掌教去了遇仙觀也就算了,還可以說是毫無準備,要是第三任掌教,依然回自己的支脈羽化。
那重陽宮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
可他們都沒想到的是,丘志清直接陽神托舉道體飛升了……
不過最後留下的天子禦賜拂塵,也算是留在重陽宮了。
而今在大漢幹的活,和在重陽宮中幹的,其實也沒有多大差别,他隻需要把其中大多數利益抛出,便可以安心從外來的強龍。
變成他們之中的一員,還是他們之中的仲裁者。
從對立關系,變爲主持公道的依附關系。
這種關系的轉換,就是這麽自然而然,悄無聲息的便完成了。
常朝舉行了大概一個上午,基本敲定了關中接下來的發展計劃,以及之前懸而未決的,長安成的改造計劃。
此前幾次常朝,隻能讓大家熟悉熟悉規矩。
而今應該才算是正式的常朝。
王允一步踏出政事堂,他要回去自己的禮部。
開始布置太學的整修重開事宜,本來以爲自己這是要坐冷闆凳,沒想到,還有這麽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做。
擡頭仰望,在雲層中時隐時現的夏日,
“金烏自巡天,不覺天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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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