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了沉思,他自然不是在思考,今晚要不要吃豆芽菜。
再看看原本大廳地上,空蕩蕩的深坑。
原本沉思中的“張角”忽然露出一絲微笑,喃喃道:“五行大遁嗎?真是個有趣的小道士,隻是不知……”
至于地上發芽的黃豆。
據他猜測,可能是斡旋造化……
不過他不太肯定,畢竟這種大神通,就算擺在一般人面前,他花上個上萬年,都不一定能學會,可花開頃刻,卻又不像啊……
此時,兩道流光飛至,門口大街上,也響起了腳步聲。
流光落地,正是張寶張梁兩兄弟。
雖然在“蒼天”的壓制下,飛行很不劃算。
不過這都什麽時候了,自然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大哥……”
兩人一落地,便看到這狼藉的場面,一時間竟是有些疑惑,進而,張梁便反應過來,之前在大堂之上的,還有沖和。
“大哥,是不是沖和那厮?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待我去送他輪回!”
張梁說罷,便要去追。
可一轉身,卻不知何往……
“無妨,将其驅離冀州,莫讓其壞了我等大事即可。”
話音剛落,屋外一行人走近,正是前往攻擊縣衙的弟子。
“于氐根,你持我節杖,前去追擊沖和,能抓則抓,不能抓……則殺!”
見這名弟子有些遲疑,“張角”便知道其内心的擔憂,甩手丢出一個羅盤。
近乎羅盤脫手之時,便有一道神光自“張角”指尖飛出,沒入羅盤之中。
見于氐根疑惑的目光,便解釋道:“沖和身受重傷,其身上有我的法意符文氣息,用羅盤便可追蹤……”
言罷,便轉身往後院而去,張寶張梁緊随其後。
不理會身後衆人,此刻“張角”正與張角談話:
“人,本尊可以給他一條生路,能不能把握,就看他自己了,爾需銘記,這個機會,是你老師替你要來的,
但并非非你莫屬,如若還出現這種不配合的情況,那便要看你老師,有沒有心情去接引你了……”
張角識海之中,其元神正被一道道符文困于一角。
聽聞這位上神所言,卻并未回話。
而是保持了沉默,他知道,人家說的都是大實話。
他也沒有把握,自己入了輪回,自家老師會不會再去接引自己,想來應該是不會的吧。
畢竟,在他那等逍遙人看來,這些世間之事,緣來而至,緣盡而散,自己與他老人家的緣分,估計,
在他們拿到這個,獲得仙箓的這個資格之時。
便已是緣盡了……
五百年一次的三災,他沒有把握,相信兩個弟弟,也沒有。
可張角卻是忽略了一個問題,那便是,人家一直說的,都是他,而非“他們”,并未包括張寶,和張梁倆兄弟。
至于讓于氐根前去追擊丘志清,會不會被他反向說服的問題。
“張角”一點的不擔心。
太平道中,贊同丘志清理念的,并非沒有。
可反對的,卻是更多。
而于氐根,恰恰便是反對者的一員。
适才的猶豫,并非不想前去抓丘志清,而是他有這個自知之明,能和張角打成這樣的,他全然不是對手。
哪怕他手持張角的九節杖,依然不成。
這才表現得有些猶豫的主要原因。
再說丘志清這邊,在破開符陣封印的第一時間,丘志清便想溜。
奈何,被一擊打回地面,剛好借用五行大遁逃跑,怕被那些“天兵神将”攔截搗亂,丘志清還施了個“斡旋造化”。
将那些剛落地的黃豆,一一讓其發芽。
破掉了“張角”煉制之時,在上面刻錄的符箓。
撒豆成兵這門法術,張角之前便和自己讨論過。
雖然當時隻是淺嘗辄止,不過丘志清還是敏銳的把握住了這門法術的精髓。
所謂的撒豆成兵,有兩種,一種是接引亡魂,供主人驅使,這種比較常見,也是道兵的一種,而另一種。
你得在天庭有關系,才能用。
在祭煉黃豆的同時,刻錄的,是另一種符文。
主要便是用以接引天兵天将法意降臨。
之前“張角”用的便是後一種,那降臨的三人,明顯是神将,因爲普通天兵降臨,哪怕三人聯手,也不可能抵消丘志清陽神的一擊。
所以丘志清這才會認爲自己踢到鐵闆了。
畢竟能讓三名天将下界幹活,還喜滋滋的。
這還不能說明什麽嗎?
其上兩種,不論哪一種,都需要黃豆保持活力,也就是說煮熟了的黃豆他不行,你要是喜歡,也不一定非得是黃豆。
其他豆子都可以。
反正就是激活其内一點生機,作爲指引,
接引指定生魂入内,這是基礎。
其他的……丘志清他不懂,不過他隻要懂得破壞這點基礎即可,既然這個法術它需要黃豆之内,這點生機爲引。
那丘志清便破壞這個平衡,讓其發芽。
如此,便可直接破掉祭煉之時留下的禁法。
讓他從容逃脫……
南和縣城位于巨鹿縣東北,大概三百裏處,縣城以西,便是南澧河,這是此時的大河支流之一,此刻依舊被冰封着。
有如往年一般,甯靜而祥和。
而西邊的南和縣城,相對于南澧河的甯靜,無疑卻要惹到許多。
滅蒼天,立黃天,甲子日,至太平!
這個口号,近乎傳遍整個縣城。
此時,湖邊光芒一閃,一位身影略微虛幻,身穿青色八卦道袍的道人,毫無征兆的,便出現在南澧河邊。
仿佛由一粒粒光粒,憑空凝聚一般。
這正是方才自巨鹿縣中逃離的丘志清陽神。
剛一着地,身形便是一陣變幻不定,差點沒能保持身形。
袖袍一甩,道體出現在身前,還保留着之前掐訣念咒的姿勢,心念一動,陽神漸漸縮小,最終變爲一道流光。
沒入自己識海之中,分散成三百六十五份。
落入各個竅穴之中溫養,同時亦是驅逐之前落于自己陽神之上,那些符文的殘留氣息……
他之前已經吃過一次羅真人的虧。
這種他人的法力氣息,如若不盡快清除,容易被人追蹤去向。
丘志清剛一睜眼,便把目光投向西北,南和縣城方向。
剛到此之時,他覺得西北邊縣城之中,貌似有什麽變動一般,左手虛空一劃,一道光幕便出現在他眼前。
光幕之中顯現的,正是南和縣中的情況。
隻見此時,縣中朦朦胧胧中,似乎正在發生着一場激戰。
不用說,肯定是黃巾與官府的戰鬥。
太平道内部,有一種符箓,類似于子母符。
母符燃燒,便可将一段影像,傳至子符之處。
有點像丘志清後世的發視頻,不過隻能發,不能收。
而且僅有母符可以,子符隻能接收。
接收完畢後,便會自己動燃燒,化作灰燼。
不過丘志清不會,這是記載在《太平經》中的符箓。
也就是當初張甯遞給他的,那一卷卷軸。
不過當初考慮到小張甯的想法,他并未觀看,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因此,此刻對于南和縣中的亂局,丘志清是有所預料的。
正當丘志清想凝神看一會兒之時,隻感覺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不由心下一驚,這才想起,自己這還在“張角”的地盤之内。
并未脫離危險,看來自己這些年,确是有些懈怠了。
而今,自己是沒有能力阻止黃巾起義的爆發。
聽“張角”的意思,是天庭不滿意大漢“蒼天”的無能。
所以想親自下場管理神州,不過神仙下界,會被“蒼天”壓制得很慘,費時費力不說,調節氣候的效果還欠佳。
因此,這才想着,找個代理人。
把“蒼天”做掉,好讓天庭直接下場,承擔所有。
講道理,丘志清并沒有覺得,這個有什麽不好。
畢竟也隻是奉獻一點香火,又不是你不給,他就不幹活。
該下的雨,你上不上香,他都照常下。
興許,就如同“張角”所言一般,天庭之強,統禦三界十方,乃三界共主,豈是需要一個區區南瞻部洲供奉。
當年秦始皇号稱“始皇帝”,意欲效仿先輩。
進行什麽伐天壯舉,結果都不用天庭出手。
僅僅是六國遺族,在博浪沙設伏,便重傷号稱天下無敵的始皇帝。
最終,始皇帝還是沒能回到鹹陽,在沙丘宮病薨。
傳聞沙丘宮便是當年纣王的酒池肉林所在,當年他亦是在此,獨戰數百西周武将,最終力竭,自焚而死。
當然,這是楊婵說的,具體情況,他也不太清楚。
而楊婵,又是聽楊戬說的……
也就說,沙丘宮先後便有商纣王,趙武靈王,秦始皇,三位統治者,倒在此處。
因此,沙丘宮也有着困龍之地的說法,不過丘志清沒去過。
雖然沒去過,然如此一想,在聯想到當初張角本人和他論道之時,那句神秘兮兮的話:君子性非異也,善假于物也……
再考慮到現在“張角”的行爲。
那麽便可以很輕易地得出一個結論。
“張角”想借用沙丘宮的特殊格局,以及死在其内的,始皇帝這位“蒼天”創始人的身份,來做做文章。
好一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丘志清瞬間想通了很多,同時,又多了很多疑惑……
天庭,真的是爲了造福南瞻部洲百姓,這才打算做掉“蒼天”嗎?
他不知道,也沒精力去思考。
此刻他需要抓緊時間調息片刻,而後繼續往雁門而去,就連陽神之力,都差點消耗一空,如若再不抓緊時間恢複。
等“張角”過來,還能不能逃走,都是兩說。
他本是出來找尋一個答案。
可有時候,哪怕你隻是求索一個答案,路上都有可能布滿荊棘。
不過他并不後悔,此刻他已然有了答案,有了答案,便也就看清了前路,也知道了的選擇,而今擺在他面前的,隻有兩條路。
是打輔助,還是自己上?
兩者之間,并無利益得失之分,隻有理念之别。
然則不論如何,自己得有拿得出手的底牌,如此方可……
……
此時正值午後,一絲絲星力,卻是混合着一縷縷的太陽真火,落入丘志清道體之内。
太陽真火,哪怕是一縷,也差點讓丘志清吃了大虧。
若非他這些年來,對“斡旋造化”勤加領悟,恐怕他這一下,就直接不用掙紮了,躺地上等死得了……
那一縷太陽真火,順着陰屬性經脈,
在體内運轉一個大周天後,便融入心竅之中。
那一瞬間,猶如往火苗之中倒入一同熱油,瞬間便旺了三分。
丘志清也是逼不得已,危險臨近,隻能出此下策。
奈何,太陽真火實在不是一般仙人可以承受的,哪怕他此刻已是純陽之體,依舊有些吃不消。
趕緊運行五行五髒,嘗試化解。
沒想到,這一試之下,竟然收獲甚大,這還是他根據練習“五行大遁”的感悟,第一次用來運行胸中五氣。
運行片刻後,感覺自身傷勢都輕了幾分。
當然,這隻是錯覺……
二月的天,冀州平原上,稀稀拉拉的冬小麥,正在返青。
看起來卻是有些萎靡不振,這是超出張角那種聚攏天地靈氣,改善地脈,調理天氣的範圍,往年覆蓋大雪的大地上。
卻是僅剩下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之上,完全刹不住車的西北風。
麥禾搖曳,好不容易直起腰來的麥禾,卻被一隻四十二碼的大鞋,
一腳給摁向地面,不等其擡頭看看,是哪個缺了大德的家夥,人影一閃,便迎着西北風,消失在地平線上。
隻隐隐見着身後背着的棍子……
不知道自己方才被麥禾诋毀的于氐根,
此時正一邊看着手中的羅盤,一邊沒命飛奔。
腳上兩枚符篆,正散發着明滅不定的法力玄光。
正是他自己畫的神行符,這也是他這些年的修煉成果之一。
看着光芒愈發耀眼的羅盤,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經不遠了,期待此次完成任務,便可以從師傅那裏,學到更多有用的東西……
至于丘志清之前教過他,他隻是去随便聽聽而已,且也沒教什麽具體法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