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二年(第九年),臘月初一,淩晨,三更時分,中雪。
三個多時辰的冒雪行軍之後,徐榮一行萬人,來到三百裏外的鮮卑大營不遠處。
此刻,一萬多漢軍,便在三裏外的斜坡北面,一個個披雪俯身,盡量減小自己的迎風面,減少自己受凍的概率。
徐榮觀察了一番後,回頭看了一眼軍士們。
不由暗暗點頭,這些軍士自從開始習練呼吸法之後,體能和禦寒能力都強了不少,就是有些太能吃了。
要是其他郡,估計都養不起。
還好,一兩年後,便會好很多。
叫來五名校尉,徐榮的計劃,很是簡單。
軍營紮下,哪怕水平再差,亦會有軍氣凝聚。
不過對面的水平是有些差。
看樣子,對面應該是五六個部落聯合出兵,這點,從他們紮營的樣子,便可以看得出來。
因此徐榮準備,以自己親衛營,中軍營。
兩個營打先鋒,以鋒矢陣開路,打開缺口,撕裂大營的之上籠罩的軍氣之後,沒有組織的所謂部族勇士。
和落荒而逃的傻狗,也差不了多少。
彼時,他率親衛營直奔中軍大帳,其他人,兵分四路。
各自攻擊其他部落聚集地。
首要目标爲各個部落的糧秣,戰馬。
先點火,放生戰馬,擊潰鮮卑人,而後再收集糧秣。
沒了戰馬的鮮卑人,在這個天寒地凍的時節,根本無需他們多考慮,這草原的冬天,便會要了他們的命。
“派往代郡的人,出發了嗎?”
徐榮這話,問的是宗浪。
他們還有戰鬥任務,自然不可能帶着繳獲,去作戰。
什麽?你問要是偷襲失敗了,怎麽辦?
把人叫過來,豈不是很丢臉?
失敗了更要叫人過來,打不過便叫人,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
至于誰指揮誰的問題,到時候再協商解決即可。
“都尉放心,人在昨天傍晚就派出去了,一人雙馬,快馬加急,估計這個時候,都已經到了代郡了。”
部署妥當,徐榮吩咐下去,休息片刻,吃點幹糧。
半個時辰後,全軍突襲。
半個時辰後,醜時,雪夜中,一隊人馬直奔鮮卑大營而去。
人銜枚,馬裹蹄。
隊伍在行進中,慢慢變成三個鋒矢,中間突出,兩邊緊随其後,猶如三支利箭,直奔鮮卑大營而去。
剛起步時,小步快跑,等距離僅剩兩裏地時。
漢軍開始慢跑起來,等距離鮮卑營地不足一裏之時。
告訴奔騰的馬匹聲,哪怕裹着,也能傳出很遠。
巨大的轟隆聲,裹挾着風雪,猶如雪崩一般,直沖而來。
此刻值夜的鮮卑士兵,人都是蒙的。
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敲響警報。
當他反應過來時,一支箭矢,隔着一百多步,便将其釘在身後的柱子之上。
“哐當……”
銅鑼落在哨塔之上,到死他都沒能敲響一聲,不過他的這個遺願,最終還是被他的同伴做到了,敵襲的大喊,以及刺耳的銅鑼,響遍整個營地。
鮮卑人完全沒想到,原本他們狩獵的對象。
埋伏的目标,竟然會在夜間,以這般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
從背後捅了他一刀,這一刀,直插心髒……
不僅痛入骨髓,而且還很是緻命。
原本隻打算粗略過個夜,随時準備北上截擊漢軍的鮮卑大軍,并未認真紮營,周邊僅僅是圍了一圈栅欄。
而原本應該用來紮營的大車小車。
卻是因爲裝滿了中原劫掠而來的财貨。
被分成了六份,保護在了六個部落的中央。
這就是爲何,徐榮一眼便看出他們是由五六個部落組成的原因,太明顯了。
一馬當先的中軍營校尉俞崗,借助軍陣之力,長槍一掃,直接破開不算穩固的軍氣防護,大段大段的栅欄被掃飛。
大軍近乎是頃刻間,便如直奔而下的風雪洪流一般。
迅速壓倒了成片的軍帳,一路直奔中軍大帳的同時。
其他各營紛紛脫離隊伍,直奔各自目标而去。
大營之中一片混亂,他們完全想不到。
此刻應該準備攻擊己方假牧場,等待自己圍剿的這批漢軍,怎會出現在自己營中。
突遇襲擊的大營,最容易炸營,或許是因爲天寒地凍,大家都比較冷靜的原因,徐榮他們并未有幸遇到敵人炸營。
反倒是一路踩踏,點燃篝火。
将整個營地,搞得如同篝火晚會一般。
此時,徐榮目光一凝,隻見他們前方,中軍大帳前,一杆“柯”字大纛之下,正在迅速集結着一批身材高大的武士。
這些人手持長柄狼牙棒,頭戴奇怪盔甲。
渾身包滿牛皮甲,一看之下,便與尋常鮮卑士卒,有很大的不同。
徐榮來不及多想,帶着自己的親衛營,呼哨一聲,便策馬而去。
突襲,自然是誰想恢複建制,那便打誰!
更遑論,中軍大帳原本就是他的目标。
馬蹄踏地,踏破積雪,沉悶的聲響,透過大地,傳入那些正在集結的鮮卑勇士耳中,原來聽到這個聲音,便會興奮的鮮卑勇士。
此刻,平時聽聞便興奮的聲音。
卻是他們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剛剛有些模樣的隊形,頃刻間便有些騷亂。
徐榮可不管這些,長槍一震,明明是一點寒芒,卻如同排山倒海般直接壓向衆人,這沉重的壓力。
如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一衆剛剛提起勇氣沒有逃跑的鮮卑勇士,懼意頓生。
“休得放肆!”
一聲暴喝響起,一刀月牙與徐榮之槍芒毫不退避地發生碰撞。
徐榮腳下戰馬微微一頓,手臂有些酸麻,卻并未停頓半分。
那些看似強大的鮮卑勇士,在軍陣的沖擊下,依然不堪一擊。
加之方才的碰撞,已是讓剛剛凝聚的軍氣徹底被擊散,一些機智的鮮卑勇士,擡着剛剛那名帶頭反抗的年輕人便匆匆退走。
徐榮沒空理會,他的目的不是殺人。
長槍一揮,槍尖光芒吞吐,碗口粗的大纛,緩緩倒地,落入火堆之中。
“敵酋伏誅,與我殺敵!”
“敵酋伏誅,與我殺敵!”
……
這是常見套路,斬将奪旗,有時候,你死不死的,并不能決定戰局走向。
關鍵是要讓士兵們知道,你還能繼續下令,而大纛,就是這個東西。
它在士兵們的眼中,就相當于指揮部,指揮部都被端了,對他們來說,那便是徹底失去了指揮,沒有指揮的部隊,那還叫部隊嗎?
鮮卑中軍大帳,燃起熊熊大火。
然則沒有見到他們的首領,徐榮此時才預感到。
方才自己放走的,可能不是一名普通戰将。
而是鮮卑此方大營的首領,該死,真真狡猾。
竟然和他玩魚目混珠這一套,批着個小兵馬甲……
大纛倒下,鮮卑大軍再也集合不起來有效抵抗。
徐榮果斷下令,以部爲單位,每部四百人,各自爲戰,遇到想要收攏殘兵的,全部擊散。
以防敵人收攏殘兵之後,再殺個回馬槍。
這一戰,一直持續到天光微亮,十萬餘人的大營,綿延數十裏,被徐榮等人仿佛穿插蹂躏,同時加入他們的。
還有這幾十萬匹戰馬。
這幾十萬匹戰馬,可是此戰的功臣,如若不是它們瘋狂地踩踏。
鮮卑大營也不會混亂到這個地步。
其中大部分傷亡,都是這些戰馬造成的。
這也是徐榮爲何要求,第一時間,便突襲它們辎重營的戰馬的原因。
沒了戰馬,就算被他們逃出去了,那也休想對他們造成什麽威脅。
光和二年(第九年),臘月初二,晴。
雪積一尺,北風無情,甚寒!
旭日東升,暖陽斜照,厮殺了一夜的鮮卑大營,終于慢慢陷入了安靜之中,不過這昏暗的日光,卻是讓大家感覺到越發的寒冷……
半個時辰後,代郡郡尉,親率兩個營,前來支援。
此番繳獲甚大,徐榮留下自己的郡尉祭酒張汛。
與代郡的都尉,做好分贓,順帶留給張汛五百人。
給他一個放手一搏的手段,以免受了欺負,這是比較常見的一個問題。
此戰,徐榮一萬大軍,損失不足七百,大多還是被發瘋的戰馬群給擠下馬,踩踏緻死,這讓徐榮未免有些心疼。
多好的兵啊,沒死在敵人手裏。
死在發了狂的戰馬馬蹄之下。
來不及悲傷,甚至連收斂遺體的工作,都教了代郡的都尉。
徐榮便帶着人馬,急匆匆地往回趕,搞得代郡的都尉,還以爲草原上還有什麽戰打,要求徐榮帶上他,一起去。
徐榮多次解釋,是爲了防止雁門有失,他這才作罷。
光和二年(第九年),臘月初二,晴,平城,外長城一線……
天剛微亮,正當徐榮那邊結束了對鮮卑大營的之時。
長城一線兩個營的守軍,派出的哨探,在外長城一線,西北百裏外,強陰方向,發現了大規模騎兵靠近。
長城烽火迅速蔓延,由北往南,綿延而去。
可到了平城,便戛然而止。
繼續往南,已經沒有意義了。
而今并州刺史是董卓那厮,他的恩人袁家,吃了個癟,剛好被貶了個司空,此時正是他需要低調之時。
别說丘志清本就與他不和。
就算他經常送禮,董卓也不會冒着政治風險,去幫助丘志清。
除非他戰死,董胖子才有可能出兵收拾殘局。
此刻丘志清的郡守府中,換上甲胄的丘志清,難免有些不習慣,他都快忘了,他上一次穿甲胄,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貌似還是和郭靖一起北伐那會兒,仿佛在昨天,又仿佛很是遙遠……
蔡伯喈看着丘志清的樣子,有些無奈道:
“軍中校尉不少,沖和兄便非要披挂上陣嗎?”
“軍中校尉雖是不少,然則能服衆,号令全軍的,卻是一個也無!”
蔡伯喈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他信奉的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因此,這才有了适才對話。
小蔡琰看這丘志清這個樣子,抱着秋白,猶豫片刻,還是将其遞給了丘志清,便奶聲奶氣的祝福道:
“世伯,伱可别把秋白弄丢了……弄丢了不好找……”
丘志清笑着把她的垂髫髻揉亂,在小蔡琰不滿的眼神中。
笑着告訴她,這次用不上秋白。
伸手虛抓,一柄長槍便落入其手中。
這是他找徐榮借來的,戰場之上,還是拿着這個,更加有模有樣一些,槍法,他也是會的,“嶽武穆是十三槍”。
他當初看一眼就會了,隻不過幾乎不怎麽用而已。
楊婵看着丘志清身穿甲胄,手持長槍的樣子。
和平時那不修邊幅,胡子拉碴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心中不由地拿這厮,和自己的二哥比較了一番……好吧,她二哥比這厮要英武多了。
大步流星來到中堂,目光掃過在場衆人。
其中有吳獻,關羽,鄒宜,包堯,還有一個新面孔,這是上次,徐榮舉行的那場校場考校之時,發掘的一個人才。
叫張楊,是廣武縣長張顯的胞弟倒也是相當勇猛。
他來了之後,原本穩居第二的吳獻,又掉了一名,隻能暫居第三。
要是他再不努力,說不得……
此刻丘志清手中有十個營,兩萬人,兩個營駐守長城沿線,兩個營分别駐守兩座新縣城,懷仁和雲縣。
手中六個營駐守平城周圍。
算是基本穩住了局面。
不顧如今鮮卑首領,輕率大軍十萬,抵達長城沿線。
卻是隻派出兩萬餘人,襲擾長城守軍,其餘七萬餘人,便沿着之前群狼開出來的山路,正往平城而來。
隻要一波偷襲,拿下平城,那他的損失,都可以補充回來。
然則丘志清卻是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山路全程沿着蜿蜒的山谷前行,全程大約四百多裏山路,丘志清打算,在最後一段路上,給他一個驚喜。
平城離馬頭山,大概五百裏,現在出發,怎麽的也會比他們走山路的要快。
而今平城,最不缺的,就是戰馬。
就算是步兵,那也是騎着馬的步兵,這種馬匹過多的富裕日子,要是讓孟珙這厮知道了,做夢都得笑醒。
看着眼前甲胄齊全的五人,丘志清手一揮:“出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