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白看着那邊的騷亂,認真地說:“他們很可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他們也很弱小,手無寸鐵隻能任人擺布。”
“但當他們憤怒起來會很可怕,黃嶺軍縱橫肆虐将京畿差點洗成白地的事情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步質已經坐不住了,他起身道:“閣下,請恕步某無狀,隻是家眷都在港口……”
姜思白淡淡地說:“怕什麽,亂不起來的。”
步質終究是有靜氣的,他稍稍一愣之後就又恢複了平靜。
他說:“閣下乃是高人,可是有平亂之法?”
姜思白擡頭看向天空說:“我本想讓這場大亂爆發出來,引起蜀中亂局,也好配合止兒進兵順便再給蜀中來個不破不立。”
聽他這般說,那步質和步淵的表情都變得極其凝重了起來。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吓人了。
同時他們也知道眼前這人若真是那公孫霸王的老師,那麽一切或許真的有可能成真。
而姜思白繼續說:“可是我又覺得,何苦要讓這些本就困苦的百姓繼續犧牲、流血下去呢?”
“他們已經夠慘的了,大周的軍隊不需要他們來做先鋒。”
“所以我覺得,他們此時可以憤怒,因爲他們受了太多的委屈。”
“但我會幫助他們,爲他們消除這份憤怒,讓他們知道這世間還是有人愛他們的。”
話音落下,這天空便下起了洋洋灑灑的小雨。
原本已經愈演愈烈的混亂忽然就平息了下來。
因爲這雨水中蘊含着獨特的魔力。
清冽的雨水沖刷掉了人群心中的躁意,而其中蘊含的某個法術,則是爲那些身有病痛的人治愈了痛楚。
而這清潔的雨水更是沖刷了那窩棚區肮髒的地面,将那些污穢之物全都沖刷一淨,令那些原本狂歡中的魔怪發出驚恐的尖叫。
那原本被丢出城來的可憐女子茫然地睜開了眼睛,她抹了一把額頭被沖刷的血水,連忙去看自己孩子。
卻發現原本高燒不退處于昏迷狀态的孩子醒了過來,正有些虛弱地看着她笑……
“當家的,孩子醒了,孩子醒了!”
她喜極而泣。
這個哭喊的聲音,也是令人群一下子徹底清醒過來的媒介。
他們不再聚在碼頭,而是紛紛回到家中陪伴自己的親人。
姜思白說:“看,隻要有人愛他們,他們就會安心于自己的親人身邊,包容着這個世界對他們的不公。”
說到這裏,他又神情一正道:“但是我既然有這個能力,就會給他們讨回一份公平。”
“哪怕他們活着的時候不行,死後也一定可以。”
話音落下,那窩棚區内就升起了一座石碑。
斷罪碑!
他并未在這城内升起斷罪碑,因爲此時這斷罪碑隻是爲了安撫那些可憐人的心,讓他們莫要着急着铤而走險。
姜思白平靜地看着這一幕,忽然轉頭對步氏父子道:“你們也可讓家眷出來淋淋雨,至少今晚可以讓她們睡個好覺。”
父子兩人當時就是渾身一抖,然後問:“還請閣下明示。”
姜思白說:“這你們眼中的‘上善之地’,在我眼中卻是魔物橫行。”
“你們入蜀以後切勿離群獨居,否則恐遭不測。”
他隻是這般告誡道。
一路上遇到的各種遭遇也是讓步氏父子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神色來。
步淵有些顫抖地問:“閣下究竟何人?”
姜思白輕笑一聲道:“你們所懼的公孫霸王,稱爲一聲‘亞父’。”
步質再次站起了身來,他立刻正容抱拳道:“竟然是亞父當面,我步氏失禮了。”
周國官員誰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亞父’存在。
而爲了以示尊敬,他們平時提到時也都會跟着公孫止一同稱呼姜思白爲亞父。
姜思白總覺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他擺擺手說:“不必多禮,我乃方外人,無需世俗禮。”
話音落下,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這蜀地還有許多地方沒去過,他正要都去走一走。
就像當初他走京畿一般,他要将斷罪碑先鋪滿這個地方。
當年他以斷罪碑瓦解了黃嶺軍,現在他一樣可以用斷罪碑瓦解這天塹守護的地方。
而當他離開之後,步氏父子相顧無言。
他們對姜思白的突然出現以及突然離去都感到惶恐。
步淵語氣艱難地問:“父親,看起來這蜀地也要難安了,我們還要繼續嗎?”
步質靜靜地思考了一下,随後搖頭道:“不,我們回去。”
步淵問:“不走了?”
步質道:“看起來那大周乃是天命所歸,我們何苦與天命周旋?”
“更何況,你小妹的情況你也不是沒看見,現在看起來蜀地的确不是處善地。”
“回去吧,然後爲父會上表朝廷求個一官半職,也好繼續照料你們。”
步淵深吸一口氣說:“父親,那我也去求官吧。”
步質說:“好,我們都去求官。”
“現在,我們回船上去。”
步家父子徹底下定了決心,便匆匆離開了香滿樓回到了自己船上。
回到船上,他們發現原本病恹恹的步家小姐果然精神了許多,看起來面色紅潤好像十分健康的樣子。
不止如此,船上許多精神出狀況的家丁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好轉。
見此情形,步家父子更是明白該怎麽做了。
當即決定補充過了給養以後就順水行舟回到故地。
說實話,他們此行入蜀,其實還要交給那些蜀地大族一大筆的‘安家費’,這筆‘安家費’數額巨大,若是用來給大周交稅都可以交三百年的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在大周交稅呢,何苦遠走他鄉還要去伏低做小?
返程的路上,他們還遇到了幾家同樣想要搬遷入蜀的荊吳世家。
雙方遇到了自然要交流一番。
步質與步淵現父子在經曆了大周亞父的‘教導’後,現在遇到人就開始做思想工作勸返。
尤其是在這個過程中,父子兩個都發現這些船上遇到了類似的事情,這自然是說得人毛骨悚然,也是讓自己更爲堅定了信心。
還是,老老實實地給霸王……不,是給亞父打工吧,不然估計全族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步家返程的同時,斷罪碑在蜀地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地出現。
而在荊地、京畿,也是大軍雲集,大周軍隊已經在爲故燕最後一塊地盤做最後的戰争動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