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商船被纖夫們拖拽着前進到了某個界線時,姜思白的确感受到了不同。
其不同之處在于,他感受到的并非是某個妖怪或者某個魔物的氣息,而是自己整個人都進入了一種怪誕而壓抑的氛圍中。
姜思白擡頭看向了天空。
他覺得很奇怪,蜀地的天地元氣他也是處理過的,爲何這天地元氣中充滿了扭曲的感覺?
而這扭曲的來源,他已經明白了,便是虛空!
姜思白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蜀地在他的感應中仿佛是完全暴露于虛空的樣子。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猛然擡起頭來看向天空,卻見許多奇形怪狀之物從周圍的空中悄然出現,開始圍攏上來。
這些畸形的魔怪到處都是,明明不強,卻密密麻麻的十分煩人。
隻是這些魔怪卻不敢靠近姜思白,因爲姜思白周身自帶一層來自真靈的靈光,令這些存在于虛妄的魔怪不敢越雷池一步。
姜思白立刻就想起了那些走在前面的纖夫,他連忙向纖夫們所在的方向看去。
卻見那些纖夫依然背負着重重的纖繩一步步往前走。
而與此同時時,年長的纖夫卻在對年輕的纖夫說:“不要回頭,我們隻需要一直向前走就行了,切記不要回頭。”
随着這般叮囑,姜思白就看到那些纖夫的身後也出現了一個可怕的魔怪,正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們,仿佛等待着他們的回頭。
這畫面顯得十分怪異,老纖夫不斷警告着年輕纖夫不要回頭,而年輕纖夫越聽越是好奇,好幾次都差點沒忍耐住回頭的沖動。
而在纖夫們身後,則是那可怕的魔怪,靜靜地漂浮在纖夫們的身後,等待着那一個回頭的人。
可是就算纖夫們不回頭,他們身上散發出的疑惑、驚奇、恐懼也被這魔怪默默地吸收着,并且令自身不斷壯大着。
姜思白隻是一眼就知道了這是怎麽回事。
這魔怪是由纖夫們心中的恐懼而誕生,又因此而壯大,卻已經威脅着纖夫們的生命,如同一個小小的‘生态閉環’。
甚至以姜思白如今的眼界,同樣能夠看到,一旦這個世界不再有纖夫,那這魔怪也就徹底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姜思白忽然拔出了陰陽功業劍,對着那跟在纖夫身後的魔怪遙遙一劃……
他這是學習劍仙的處世方式,遇到什麽不明白的事情先給一劍再說。
說是陰陽功業劍,其實就是玄黃少陽鞘給了對方一家夥。
這一道劍氣無聲無息,其實也沒什麽殺氣。
但也不看看姜思白現在什麽修爲?
随手這一道劍風刮在那纖夫魔怪的身上,立刻就将其身體刮得稀碎。
然而令姜思白感到無奈的是,感受到背後那一陣異風的那年輕纖夫一個激靈想要扭頭去看,卻被他的長輩一把拍在了背上。
“别亂看!”
那年輕人哆嗦了一下,然後乖乖地繼續拉着纖繩往前走。
然而就是在這年輕人哆嗦一下的功夫,姜思白就看到他的背後,正有一個模糊的陰影悄然出現。
他不由得暗歎一聲,便知道這是新生的纖夫魔怪了。
因爲纖夫的恐懼而出現,也會随着纖夫們心中對這個恐懼形象的描述而快速變強、擁有自身細節,直至成爲纖夫中真正的噩夢。
這是個沒有終點的事情,哪怕他能滅得了對方一次,卻也無法永遠消滅人心中的恐懼。
這蜀地,可稱已經與虛空完全連接,而他此時所見便都是這蜀地人心中的千奇百怪!
姜思白正歎息間,忽然看見自己面前船舷處的木頭上竟然猛地長出了一片眼珠子,密密麻麻的簡直要逼死密集恐懼症。
姜思白好奇地看過去,然後伸手在這一片眼珠子上戳了一戳。
他覺得這些眼珠子好像某種膠狀物,手感甚是奇怪。
而在他伸手觸碰的時候,他能夠明顯感覺到對方正企圖與自己的情緒産生對接。
不過他此時就一個純好奇,這片眼珠子蠕動了一下想要順着他手指爬上來,卻始終無法搭住他的肢體。
然後他屈指一彈,這些眼珠子就一下子爆成了一片紫黑色的不知名污穢,随後又消散于空氣中。
這般糾纏着,着實煩人。
同時姜思白也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這種無孔不入的魔怪會對人類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幹擾?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些船上值守的水手們都并未對此有任何的感應,哪怕就伸手壓在一片‘眼珠子’上面也全無反應。
而那對眼珠子也在與那水手的情緒驚醒交互,隻是顯然現在并不能有任何的效果。
姜思白立刻就知道,這是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眼珠子看似滲人,實則那玩意兒弱小得很,若是人類本身精神體魄無恙,那便根本無法入侵。
然而這些玩意兒可是一直就存在于人們的周圍,一旦人身脆弱或者人心不穩,便很容易被這種東西所得逞。
就比如現在……
“啊!!”
一聲尖叫從船艙裏傳了出來。
很快船艙内就傳出了一些人驚惶奔走的聲音,而周圍的魔怪們也好像聞到了饕餮盛宴的味道,全部都沸騰了起來。
恐慌的情緒在這艘船上蔓延開來,姜思白神念探去,便看到了船艙中一名世家小姐正雙目緊閉地在床上掙紮,她面色猙獰如同窒息,這顯然是在做着什麽可怕的噩夢。
姜思白看了眼這商船底下,卻見一隻龐大的魔怪正靜悄悄地跟随着。
他沒有二話,直接拔劍就舞,在這甲闆上舞出一個個曼妙的劍圈。
這是水行周天劍法的變種,卻也攪動着大船周圍的水流一陣波動,将那水下的巨大魔怪給瞬間沖走了。
而随着那巨大魔怪被沖走,船上其他的小魔怪也慢慢地被排斥開來。
相應的,那名步家小姐的表情也慢慢恢複了平穩。
這并非是被姜思白做法驅散的,而是被船上聚集的生人血氣所自動驅散。
由此也能知道,這些魔怪在弱小時也是怕人多、怕活人的。
姜思白對這種魔怪的認知越來越多,就越來越覺得其實它們根本不用害怕。
蜀地此時對于他來說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實驗場,讓他能夠對這種魔怪進行一些研究與定義,如此方能做好應對的準備。
當夜,無事。
就連岸上的纖夫也感覺今晚的船似乎一下子好拉了許多。
而姜思白則是在船頭獨自劍舞,衣袂翩翩,煞是精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