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承道宮大殿，姜思白安靜地站在外圍，看着一衆長老們磨磨蹭蹭地籌備大典事宜。
他是想要幫忙的，結果被當成小屁孩搗亂給一腳踢開了。
他是懂了，這些長老們是想要親力親爲，給元一掌教站好最後一班崗。
姜思白歎息着，同時心裏面也覺得很難受。
他的仙體來不及完善，否則或許能夠讓元一掌教活得更久一些。
隻是沒用，他是以神農五經爲基礎創出的《神農仙骨》，元一掌教若是想要用，還得想辦法将之轉化成适合元道峰的煉法，否則也隻能看看而已。
他此時也隻是惋惜。
畢竟元一掌教對他不錯。
若換做現在坐在那大殿中等候最終時刻到來的人是陌上道人，那姜思白早就要心焦如焚了吧。
神機真人紅着眼睛在旁伺候着她師父，這是她最後盡孝的機會了。
這時秋娘就和姜思白并排坐在大殿外的門檻上，愣愣地看着裏面的衆人相。
她從未看到自家師父如此傷感，好像看懂了許多事情。
“師哥，我有些害怕。”
她忽然一個哆嗦醒轉了過來，忍不住輕輕靠着姜思白說：“我怕爺爺他哪一天也……”
曾經姜思白的心情，如今終于也傳遞到了秋娘這裏。
甚至對于秋娘來說這種恐慌更爲濃烈。
因爲姜思白遇到陌上道人的時候已經算是成年，他将陌上道人視如親父，還有一份感恩心在裏面。
而秋娘從小就是在陌上道人的懷裏長大，對于她來說陌上道人就是真正的至親。
她原本無法想象這種失去至親的感覺。
可是如今看着神機真人那般惶恐那般凄然，她忽然感同身受地也紅了眼眶。
元一掌教是她的師祖，其實相對還比較陌生。
可是從元一掌教的老态她聯想到了陌上道人，這就完全不一樣了。
說起來，在秋娘的記憶中，爺爺一直都是一副很老很老的樣子。
這時元一掌教也發現了在門口紅着眼眶的秋娘，忍不住說：“别哭了小鈴铛，你看看，害得小秋娘都一起跟着你哭，罪過罪過。”
神機真人神色黯然地說道：“死老頭，我就哭這一次都不行嗎？”
元一掌教聞言也是神色黯然。
他知道自己徒兒說的是什麽。
他死以後，神機真人就要理所當然地成爲掌教了。
可是羅雲仙境的掌教又豈是那麽好當的？
她就哭這一次，以後她就是羅雲掌教，她不能再哭了！
“嗚嗚嗚~~”
秋娘忽然哭出了聲來。
她感受到了自家師父的哀戚，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她被保護得太好了，一路都是被愛包圍着成長，是以才會如此得多愁善感。
姜思白憐愛地寬慰着，雖然說秋娘都已經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可在他眼裏依然是個小丫頭。
聽着秋娘的哭聲，反倒是讓神機真人不好意思了。
她抹了抹自己眼眶說：“你這小妮子，哭得那麽大聲，讓人聽了還以爲是我這個當師父的要羽化了呢。”
秋娘眼眶中的淚水依然一顆顆地往下掉。
她說：“師父你别說了，你越說我越想哭。”
神機真人哭笑不得，反倒是沒了剛才想哭的心情。
元一掌教見狀也是哈哈一笑道：“這娃兒有意思，有孝心，真性情。”
他說着，看向神機真人道：“就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還有你的那些師兄們，爲師此生最痛之事，莫過于隻能将這元道峰、掌教之位傳給你了。”
“鈴铛兒，爲師要去了，真的要去了，以後有什麽事情，隻能你們這些年輕人自己扛了……”
他說着說着，渾身的真氣就控制不住地漏了出來。
所有人的眼眶就是爲之一紅。
元一掌教真的是到極限了。
甚至連這羽化大典都來不及布置完成，他的真氣就已經難以自控。
他微微一頓繼續說：“還好，我看到了羅雲未來的希望。”
“新一代的孩子們也成長起來了，這太好了……”
說着說着，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精純的真氣就這麽吐了出來，而後如同海潮一般地漫過了鋪砌在他身前的鼎玉上。
相較于上次玄錾子的羽化，元一掌教洩出的真氣是如此的浩浩蕩蕩，便如同江河大浪源源不絕。
這便是一個羅雲掌教的積累，這般修爲若是放在外面，天下誰人能敵？
但是如今這樣一個頂尖大修正在将自己變成宗門後輩們修行路上的資糧，此是大悲亦是大善。
對于羅雲弟子們的大悲，對于元一掌教的大善。
就如同當年玄錾子羽化時一般，元一掌教的真靈也脫離了肉身，然後開始往上空而去。
姜思白沒有任何遲疑，追着那真靈上浮的方向就沖了過去。
這是送别，亦是他對心中所想之事的驗證！
因爲對虛空視角的領悟，姜思白這次看元一掌教的真靈顯得十分清晰。
他就這麽追在那上浮的真靈之後直沖上天！
他有認真地修煉過舞空之術，是以還算追得上。
可是他越是上升，就越是感到自身消耗的巨大。
與此同時感受到了一股壓在心頭的沉甸甸的壓力，那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再往上了！
可他依然咬牙支撐，想要繼續往上，他要看到元一掌教的真靈最終會是一個什麽結果！
就在此時，他的身邊出現了神機真人、陌上道人以及一衆羅雲長老的身影。
他們都與姜思白一般咬牙往上飛行着。
隻是對于他們來說，這般做的目的或許并非是爲了見證什麽，而隻是不想輸給個二代弟子吧。
然而最終還是有越來越多的人掉隊了。
他們無法承受那越來越大的消耗以及心頭上越來越大的壓迫感。
最後唯有神機真人、陌上道人還在姜思白的身邊。
這很令人驚訝。
因爲姜思白竟然能夠與這兩位并列！
而神機真人與陌上道人能夠堅持，是因爲自身積累之故。
姜思白呢？
就因爲那剛剛煉成的仙脊！
仙脊不斷顫動，給姜思白不斷汲取着周圍的靈氣并轉化爲真氣。
這令他的續航能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這仙脊是如此的優越，着實對得起他的期待。
甚至最後神機真人與陌上道人都堅持不下去了，紛紛往下方墜落下去。
而姜思白依然咬牙再堅持了最後一段。
他本也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甚至身體已經失控要往下墜落。
正在此時，他看到了頭頂的天幕忽然出現了一個泛着微光的缺口，正好可供元一掌教的真靈通過。
而與此同時，姜思白的耳邊忽然傳來了掌教那蒼老的聲音：“天外竟還有天，我出來了！”
天外有天，他出去了……
姜思白聞言猛地睜大了眼睛，整個身體失控地墜落下去，臉上卻慢慢露出了笑容。
元一掌教的真靈并非徹底煙消雲散，而是前往了那天外之地。
真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