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睡了有半個時辰,我才是被龅牙強他們叫醒了過來。
到了這一個時候,那一艘後來聽說是西班芽鬼佬的船,已經是開出了足夠遠的距離,天色都有一些發亮了。
不過在遇上了剛才的事情後,大家沒有人說話,一切都是靠着眼神和手勢交流。
龅牙強一個眼神過來之後,我們一衆黃家村的叔侄們都知道,這是讓大家開始擡炮上山的意思。
沒有人開口答應,但是齊齊地彎腰下去,将柏木杠子扛在了肩膀上,擡着重重的兩千斤炮向着山頂開始出發。
這一座小山頭,之前連名字都沒有,又哪裏有什麽路。
好在經過了之前擡炮的人,反複地踩踏之後,已經有着一條毛路出現了;就是陡峭了一些,擡着大炮上去更加費力。
沿着這一條毛路,我們擡着大炮一點點地往上,那是一步一個腳印,汗珠子不要錢一樣,被肩膀上的柏木杠子給壓了出來。
一直到天色大亮後,我們才終于将這一門兩千金炮,擡到了山頂上的指定位置。
到了這麽一個時候,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我可是感覺着自己的腰杆子,差一點都要被壓斷了。
好在玄戈營的好漢們,果然都是一個唾沫一個釘的爺們。
說到了地方後給銀子,那就是立刻給銀子。
才将大炮放下了之後,一個在這荒郊野地的大晚上穿着旗袍,也不怕蚊子、不過比起年畫上人還好看的靓女。
遠遠看了一眼火炮的型号,還有炮彈的數量後。
嘴裏開口後,就大聲地招呼了過來:“無敵大将軍炮一門,算兩千斤;加上炮彈三十發,一共是三百三十兩銀子,趕緊來一個人過來點銀子。”
她頭上是一個簡單的棚子,身後的位置有着一堆的麻袋。
其中有着兩個麻袋已經被打開了口子,借着火光遠遠地看了過去。
好家夥!一個袋子裏面全部都是小磚頭一樣,白花花的雪花銀;另一個袋子裏,則是各種的碎銀子。
加起來一共十幾個的麻袋裏面,誰知道裝了多少銀子?
看到了這些銀子後,我們黃家村的叔侄們,那是直接看傻了眼,一下子腰不酸、腿也不痛了,渾身都有了力氣。
要不是擡炮之前,就聽說這裏不再要大炮了。
說不得就算累死,也要再擡一門三千斤的大炮過來。
還是在那靓女嘴裏又催促了兩次後,龅牙強才是反應了過來,慌慌張張的跑了過點銀子,差一點就摔了一個狗吃屎。
沒有人笑話他,因爲我們忽然間看到了獅子洋上,又出現了一支長長的船隊。
想到了剛才的隐蔽的事情,我差一點就要往地上趴下卧倒。
說是差一點,那是很快之後,就發現這些船都是大清那一種打魚和運貨的木船,甚至還有好些木排,根本不是鬼佬的那種大船。
沒等我想清楚,這些船和木排是用來幹什麽的。
耳邊就聽到有人在喊:“快、快、過來幫忙啊~”
順着聲音我扭頭看了過去,心中頓時又罵出來一句‘冚家産’;因爲那是起碼五六十人,正在擡着一門大炮上山了。
那一門大炮起碼應該是六千斤以上的大炮,炮管子粗得吓人。
那些人擡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好像就有些體力不支了;偏偏那一段山勢陡峭得厲害,想要暫時的放下休息一下做不到。
會一路滑落下去,之前的功夫白費不說,還會砸到好些人。
反應過來後,我們黃家村除了龅牙強之外的其他叔侄,一起都是邁開大步,一路飛快地沖了下去。
其他山上和山下的好些人,也是一起沖過去幫忙。
沖到了地方之後,我看到一個漢子被肩膀上的杠子都要壓趴下後,立刻就用肩膀扛住了他那一根木杠。
*他老母的!真到了扛起了杠子後才知道,這六千斤以上的大炮這麽重。
身上的骨頭,都一陣‘噼裏啪啦’地響,腰杆子感覺就要斷了一樣。
好在很快之後,又是有着兩個肩膀扛住了這一根杠子;還有一雙手扶住了我的腰杆子,用力地往前推。
就這樣,起碼一百五六人,擡的擡、推的推。
一點點地挪動之間,終于将這樣一門大炮,擡上了山頂。
在放下了大炮的時候,所有人都是用盡了力氣一樣,直接就是癱倒在地;不過每一個人的臉上,看起來都是特别的精神和高興。
或許他們跟我一樣,心中都湧起了一個念頭:
“隻要所有的人齊心合力,沒有什麽事情是辦不到的。”
有關這樣一點念頭,我在後面的感覺更加深刻了好些,不過稍微改變了一些,變成了:“隻要所有的老百姓們齊心合力,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因爲我們坐在地上,慢慢恢複着力氣的時候。
終于看清楚了,獅子洋上的那些船和木排,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了。
那是就在我們眼前這一段江面上,那些船艙中裝了好些石頭的木船,紛紛都是直接鑿開了船底,讓船直接就沉了下去。
很快之後,就隻剩下了一支支桅杆就此露出了水面。
而那些木排,就停在了這些沉船的上面,上面用一根根鐵索連接了起來。
雖然這一個工作量不小,看樣子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徹底完成,不過我腦殼裏已經出現了這樣一個畫面:
陰人鬼佬的大船靠近後,要是不想在江面上卡住的話,隻能放慢速度;然後兩邊的大炮齊齊開火,将他們全部打沉在這裏。
讓上面那些天殺的鬼佬,全部喂了王八。
見鬼了!想到了這樣一點後,我可是比起想到能領到十幾兩銀子,心中還要暢快了好些、好些……
因爲實在太累,關鍵是在這裏飯菜随便吃,領到了一包袱龅牙強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後,都決定直接在山下的空地角落上睡一覺。
等到睡醒之後,吃上一頓再回黃家村。
到時候不用再擡大炮了,所以大家都能放開肚皮吃上一頓好飯好菜。
因爲到了這一個時候,我們清楚地看到好些人送來了大量雞鴨、肥豬等,全是上好的肉菜。
隻是在當時,僅僅想着好好吃上一頓肉的大家。
誰都沒有想到過,這一個簡單的決定,讓我們其中的好些人,這一輩子的‘命運’都被改變了。
後面的時間裏,我們找了一棵大榕樹後,把摟着銀子的龅牙強圍在了中間,紛紛就睡了過去。
這幾日累得厲害,大家都準備一直睡到天黑,再起來好好吃上一頓了。
沒想到才是到了晌午後一點,我們都被吵醒了。
那是早上穿着旗袍,發銀子的靓女在大聲地對着大家喊話了;她說她叫做财神,今年未曾婚配,預尋一良人……
不對!記錯了,是我把夢裏的事情記混了。
應該是到了現在,獅子洋的這一段江面,已經被沉船和鐵索、木排這些鎖住了;兩岸架起的火炮數量也夠了。
但是他們玄戈營人數有限,想要招一些人幫忙裝彈放炮。
不管有無經驗都可,隻要加入就給二十兩的安家銀子;最多就是在這裏幫忙五天的時間,到時候再發二十兩。
期間與陰人鬼佬炮戰,不管是死了、傷了,玄戈營都會負責。
前後加起來四十兩的銀子雖然很多,可是陰人鬼佬炮火傳言中可是一炮下去糜爛小半裏,端是厲害和要命。
所以銀子再多,自己沒命花有什麽用?在場的數千人和我一樣,雖然沒有讀過什麽書,這樣一個道理還是懂的。
不懂的是,明明心中清楚以上的道理。
當時我還是像是中了邪一樣,嘴裏大叫出了一句:“算我一個~”
嘴裏的聲音才是落下,這樣‘算我一個’的聲音,紛紛從龅牙強等七八個黃家村的人,還有上千番禺佬、香山佬,甚至是佛山佬們的嘴裏響起。
說到了這裏後,黃阿汕嘴裏的講述終于是告一段落。
隻是一些細路仔們明顯沒有聽夠,他們看了一眼這位七太公,那一個空蕩蕩的衣袖後忍不住問出了一句:
“七太公,你的這一隻手,就是在後面與鬼佬放炮打仗的時候,被炸斷的嗎~”
“沒有,那是另一個故事了。”望着月色,黃阿汕嘴裏悠悠地回答了這樣一句,然後起身拄着拐杖回家睡覺去了。
那一個單薄的背影,在月色下被拖出了老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