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彪記得曾經在網絡上,看過這樣的一個數據。
那是據說有專家統計,在封建時期的軍隊,一次戰鬥中傷亡超過了10%,就是因爲士氣的嚴重下降而崩潰。
超過了30%的傷亡而不崩潰,絕對就是精銳部隊了。
現代軍隊因爲都是職業軍人,情況稍微好一些。
身爲一個戰場上的菜鳥,胡彪并不知道以上的說法是不是真的;但是他有着一點是可以去确定:
這樣的情況,絕對不适用于龜茲城戰場……
夕陽下,胡彪像是渾身沒有二兩骨頭一樣,後背依靠着一面牆垛,一臉虛弱地癱坐在了那裏,連一個指頭都不想動彈。
感謝身上這一件郭昕這種大唐将門出身的人員,才有資格和本錢擁有。
還有大唐的精工巧匠,所精心打造明光铠的良好防護能力。
到了現在,經曆了差不多一整個白天的戰鬥,打退了不知道多少次對手的進攻後,胡彪哪怕被射中了多少箭、砍中了幾刀。
除了中刀的地方隐隐作痛以外,不知道有沒有骨裂這些意外,其他并沒有什麽嚴重的傷勢。
可是到了現在,體力上的消耗依然讓他覺得太累了。
從小到大,他就沒有這麽的疲憊過。
甚至連胡彪他自己都驚訝,自己是從哪裏來的體力,居然可以在穿戴着如此沉重盔甲的情況下,一直是熬到了現在。
幸運的是,到了現在終于可以緩上一口氣了,在大約五分鍾之前,又一次由吐谷渾、突厥人,聯合組成的進攻被打下去後。
看了一眼戰場上的情況,胡彪這一個菜鳥都覺得在接下來,他們起碼有着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遺憾的是,這并非什麽好消息。
爲什麽?他們雖然打退了對手好些次戰鬥,但是對手人數太多,完全能采用車輪戰的方式。
所以,激烈的戰鬥打了一天下來之後。
城牆下的護城河早就被填平了不說,吐谷渾人、粟特人、突厥人的屍體,甚至都堆起了一兩米高。
在上一次攻城的時候,那些人甚至踩在屍體上一個跳躍,雙手就能抓住城牆的牆垛。
而守軍在經過了一天的消耗後,自身的體力,箭支、檑木、滾石,甚至是金汁這玩意都快消耗幹淨了。
能夠支援上城牆的人員,現在基本也全部上來了。
原本胡彪還尋思着,萬一城牆陷落了之後,大家還能借着城中的地形,來上一場更加慘烈的巷戰。
在戰死之前,給這些吐蕃人和他們手下的走狗們更大傷亡。
現在他知道不可能了,能戰鬥的人員都在城牆上熬得差不多了,哪裏還有人和力氣去打什麽巷戰。
可以說這些炮灰們用自己的性命,已經将龜茲城的防禦能力,消耗到了一個相當嚴重的地步。
接下來,一直都是養精蓄銳中的吐蕃人,他們隻要發起沖擊。
應該隻要一鼓作氣之下,就能相對輕松的打破城池了。
事實也是這樣,如今隻要站在城頭就能看到,五六裏之外的吐蕃人大營中,已經是冒起了大量的炊煙。
一看就能讓人知道,這是正在埋鍋造飯,吃飽後發起進攻了的節奏。
更要命的是,在城外不太遠的地方,一些吐蕃人騎兵手裏的長槍,高高舉起了一些動物尾巴出現了。
見狀之下,越發恐怖的刀疤臉隊正張鐵柱,嘴裏吐出了一口帶血是唾沫後。
嘴裏恨恨地罵出了一句:“等下打起來,那些吐蕃人怕是要瘋了。”
“張頭,爲什?”油膩男人旭風爲了一句。
獨眼龍接上了這個問題:“那些吐蕃人手裏長槍戳着的是狐狸尾巴,若是戰鬥中有族人畏戰,就會将尾巴給他挂在帽子上,取笑他們是膽小的狐狸。
吐蕃人這些二愣子,誰也甯死也不願意接受了這種羞辱,所以等下打起來不管死多少人,都不會退的了~”
聽到了這一句,旭風大大地張開了嘴巴。
許久之後,卻是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這也是明明離着任務結束,隻有4小時39分,胡彪等一衆網友們,卻從未幻想着可以撐到那一個時候的最大原因。
拿什麽撐,用命撐都不行啊。
因爲在雙方都是意志力驚人的情況下,這根本就是一場雙方的力量,不在一場層次的戰争。
“本不可能撐到晚上11點了,所以戰死了算逑。”全身酸痛、無力的胡彪,如此默默地告訴了自己。
隻是在當前短暫的間隙裏,一想到了再也見不到的家人,胡彪心中就是難受得厲害。
而除了胡彪之外,剩下的12個網友也是這麽想的。
是的、沒錯!打到了現在這麽一個時候,哪怕他們這些人受到了一定關照,甚至有些人在戰鬥中有點摸魚。
可是打到了現在,不算被因爲軍法射殺的剛子,一衆網友有着7人戰死。
有被抛射上來的弓箭一箭斃命的,有被一刀砍斷脖子的,有被揪住衣領一起摔下城牆的;反正每一個,都死得老慘了。
隻是對比起來,如今幸存的衆人也好不到哪裏去,無非是多活上一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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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我老張看錯你們了,你們打仗雖然弱地跟小雞崽子一樣,但如此敢戰也算是一個帶把的漢子了。
來,都趕緊來吃上幾口餅子,這玩意沒有你們做的飯食好吃,但是吃飽置換後死了,怎麽也不算是一個餓死鬼。”
在胡彪心中很是落寞的心思中,默默想着家人的時候,耳邊傳來了這麽一句。
扭頭一看,發現隊正張鐵柱這麽一個脖子用麻布包裹着的老貨,在懷裏一陣費勁的摸索之後,掏出了一個帶血的胡餅。
他将餅子一分爲二後,把其中稍微幹淨一點的遞送給了胡彪。
在胡彪驚訝的眼神中,淡淡地解釋了一句:
“沒什麽好奇怪的,我們這些老貨都習慣在身上帶點幹糧,說不定什麽時候多了這一口吃的,就能活下來。”
說罷之後,帶着不知道是自己、還是他人血迹的餅子,一點都不嫌棄的塞進了自己嘴裏,大口地吞咽了起來。
“謝謝。”胡彪嘴裏嚷嚷了一句。
不知道是感謝對方的誇獎,還是感謝這半張寶貴的餅子。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當前的環境之下,胡彪現在一點都不想吃,也吃不下任何的東西。
想想看,在40多度陽光的暴曬下,那些戰死屍體都快曬出油了。
濃郁的屍臭味下,還混雜着濃郁的血腥味,金汁那獨特的味道,還有漫天的大頭蒼蠅不斷飛舞。
在這樣的環境下,也隻有張鐵柱,梁大牙這種看淡了生死的老卒,如今才吃得下東西。
爲此,胡彪将餅子遞給了一側癱坐的銳鋒。
這個号稱着50磅、也就是三鬥弓,一次性能拉滿41次的弓箭愛好者,算是一衆網友中體力相對優秀的人員了。
現在依然是手臂肌肉嚴重拉傷,連接餅子都是費力。
隻是接過了餅子後,銳鋒張了一下嘴巴後,還是頹然地遞給了一側的倉管。
總之,這麽半個餅子在一衆網友的手上走了一圈,落在了老楊的手上後,分量上一點都沒有少。
對比起了其他唐軍老卒,大口吃着餅子的模樣,這一個結果顯得他們都是一些慫包饑和娘炮。
許是爲了化解尴尬,老楊将半張餅子塞進了懷裏之後。
用着普通話,對着身邊的一衆網友們嘴裏提議了起來:
“老話說得好,人過留聲、雁過留名,我也不知道這一個世界,是不是原本我們那一個世界一千多年前的大唐。
但是我尋思着,萬一真是的了?
我們是不是可以留點什麽?比如說将一些東西埋起來,如果後人考古湊巧挖出來後,也能知道我們這些人存在過的痕迹。
甚至還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寫上一封家書,還能給家人留幾句話了?”
一想到了這裏之後,胡彪等人立刻就是來了精神。
哪怕他們知道,以上的說法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還很有一些天真和可笑,他們依然是立刻行動了起來。
至于這樣做會不會讓曆史面目全非,系統允許不允許這麽做,他們沒有多去想,也沒有如何在意。
都到了這麽一個地步,還哪裏又心情去管其他事情。
帶着這樣的一個想法,衆人紛紛就是行動了起來。
沒有筆墨紙張?沒事,很容易就能解決了,比如說胡彪用力一扯之後,就将盔甲下有些發黃、發黑的白色T恤給扯了出來,這玩意能當紙張用。
他屁股下就坐着一個死透了的粟特人了,被捅了一槍的胸口上血還沒徹底流幹了,用手指頭沾上一點就能寫血書。
關鍵是筆墨紙張好解決,寫啥了?
僅僅是在布上寫了‘爸媽’兩個字,他就是悲從心來有些寫不下去了,甚至眼眶發紅,有點想哭的感覺。
其他的網友那裏,基本也是這樣一個情況。
與民航飛機遇到了險情後,每人被發了紙筆寫遺書的場面,那叫一個一般無二;畢竟大家同樣是普通人,都舍不得那一份牽挂。
這樣的一幕,很快就是引起了周邊一衆老卒的注意。
雖然他們沒有太聽懂之前胡彪等人,用着普通話交流的内容。
可是看到了胡彪等人的架勢,當即就似乎想到了什麽之後,梁大牙這種滾刀肉一般的老貨臉上,居然是露出了無比鄭重的神色。
更準确地說,他整個人都是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