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書房。
太子興奮地在書房中，來回踱步。
嘴角上，翹起了上揚的弧度。
似乎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身爲吳國太子，尋常的事情，已經很難讓太子如此振奮。
但是今日，卻是遇到了一樁大喜事。
禦林軍的參将陳啓伯，竟然主動向他示好。
“東先生，陳啓伯希望孤幫他登上衛尉卿之位，你覺得可能嗎？”
太子既興奮又擔憂。
因爲王文忠的突然死亡，衛尉卿的位置，就空懸了下來。
衛尉卿，這個位置，可不是普通人能坐上的。
一般來說，能擔任衛尉卿的人，有兩個條件。
一，是天子心腹。
不是天子心腹，天子如何放心把禦林軍交給他掌管。
二，在軍中有威望。
能進入禦林軍的士兵，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乃是吳國軍中最強的精銳。
可以說，禦林軍就是一幫驕兵悍将。
衛尉卿要是在軍中沒有威望，根本指揮不動禦林軍。
強行擔任衛尉卿，隻會成爲一個擺設，麾下的禦林軍各營，聽調不聽宣。
因此，衛尉卿的人選，非常苛刻。
基本上，想要挑選出一個合格的衛尉卿，天子需要長年累月的布局。
先有自己的心腹，然後再培養心腹，把心腹扔進軍中，建功立業，逐步樹立威望。
最後，才是擔任衛尉卿，執掌禦林軍。
王文忠，就是按照這個路數，成爲衛尉卿的。
偏偏，王文忠以爲廣陵慘案的事情，突然被誅殺。
以至于，孝元帝完全沒有做好下一任衛尉卿的培養。
衛尉卿的人選，一時間成爲難題。
東先生拱了拱手，對着太子恭敬地說道。
“殿下，衛尉卿肯定是要選的，放在陛下面前的，隻有三條路。”
“一是挑選心腹，擔任衛尉卿，但是陛下的心腹中，并沒有在軍中有足夠威望的人。強行把心腹推上衛尉卿的寶座，隻會讓禦林軍成爲一盤散沙。”
“臣以爲，此乃下策，陛下絕不會這般選擇。”
聽到東先生的判斷，太子眉頭一挑，好奇地問道。
“爲何父皇不會這麽選？”
“因爲越國最近攻勢兇猛。”
“萬一冠軍侯在前線頂不住，說不定就要禦林軍前去支援。”
“說是禦林軍一盤散沙，導緻戰局失利，那可就是天塌下來了。”
“陛下非但不是昏君，反而年富力強，非常渴望建功立業，成爲一代聖主。”
“隻要陛下還有雄心，就不會選擇推心腹上位。”
東先生對孝元帝的心态，有諸多的揣摩。
其中有一點，是東先生揣摩的最多的。
那就是孝元帝的野心。
因爲孝元帝的不正常上位，導緻孝元帝的野心極強，非常渴望做出一番功績，向世人證明。
當年他殺明彥太子，是正确的，因爲他比明彥太子，更适合當天子。
對于天子來說，最大的攻擊，莫過于開疆擴土。
隻要孝元帝還想證明自己強于明彥太子，他就絕對不會容許禦林軍失去戰力。
“那其他兩條路呢？”太子接着問道。
“第二，選一德高望重之輩，空降禦林軍。有足夠威望，空降禦林軍，并且能鎮得住禦林軍這些驕兵悍将的，整個吳國軍方，也就那麽兩三人。”
“比如冠軍侯，比如威靈伯……”
“不過，隻要陛下還沒有老糊塗，就不會選冠軍侯、威靈伯等人擔任衛尉卿。”
“冠軍侯、威靈伯本來就執掌一軍，威望極高。要是再讓他們統帥禦林軍，那麽勢力就太過于膨脹。”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到時候，恐怕陛下連睡覺都睡不安穩了！”
聽了東先生一番言論，太子恍然耽誤，像是被打通了奇經八脈一般。
“先生高見。”
“換做是孤，孤也不會這麽做。”
“所以，父皇隻能在禦林軍的幾位參将中，擇一提拔。”
“去告知陳啓伯，就是孤答應了！”
“孤會全力，助他當上衛尉卿。”
太子心情激動萬分，振奮的雙拳緊握。
讓衛尉卿成爲自己的人，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要是放在平時，絕無這樣的可能。
若非紀天賜把王文忠搞死，也不會有現在的局勢。
“哈哈哈——”
“老五，這次可多虧了你！”
“要不是你，孤也不會有這等機會。”
見到太子志得意滿，東先生選擇站出來，給太子潑一盆冷水。
“殿下，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臣以爲，目前的局勢，都是五皇子刻意營造出來的。”
東先生一句話，就把太子驚出一身冷汗。
“老五刻意的？”
“沒錯！”
“殿下不妨想想，禦林軍的幾位參将，誰最有可能成爲衛尉卿？”東先生鄭重問道。
太子陷入了沉思。
剛才的踱步，也停了下來。
禦林軍的幾位參将，誰最有希望？
在太子看來，這幾位參将，都有機會，機會相近。
畢竟，這幾位參将，誰都沒有壓過對手一頭，都是半斤八兩的存在。
“孤以爲，諸位參将半斤八兩，大差不差。”
“誰能得到更多的外力支持，誰就有可能成爲衛尉卿。”
“因此，這幾位參将的可能性，幾乎相當。”
東先生颔首：“恕臣直言，殿下您下的判斷，隻對了一半。”
“對了哪一半？”太子眉頭微皺，想聽東先生的高見。
“這幾位參将的實力，的确半斤八兩，誰都壓不倒對手。”
“誰能脫穎而出，取決于外力的支援。”
“但是，極爲參将之中，魏延風已經脫穎而出了。”
東先生一句話，頓時把太子弄糊塗了。
“魏延風，他憑什麽拖延而出。”
“據臣所知，五皇子發明了一種遠勝破神弩的軍械，能大幅提升軍隊的攻城拔寨的能力。”
“而魏延風早早就與五皇子勾結，不出意外，那種名爲大炮的軍械，必定會優先提供給魏延風。”
“憑借大炮之威，足以幫助魏延風從一衆參将中脫穎而出。”
聽了東先生的話，太子愣了一下。
大炮？
這是什麽？
不過聽到東先生對大炮的評價，是遠勝破神弩，太子還是引起了重視。
破神弩，才是軍隊重器。
這名爲大炮的東西，竟然能勝過破神弩，可見其價值。
“那就給少府寺施壓，讓少府寺的工匠幫陳啓伯建造大炮，相同條件下，陳啓伯未必會輸給魏延風。”
太子不以爲意地說着。
雖然程以善告老還鄉了。
但好歹，少府寺以前也是他的地盤。
那麽沒了程以善，他在少府寺中，依然有不俗的影響力。
優先把大炮非給陳啓伯，不過是小事一樁。
東先生歎了一口氣，有些不忍心打擊太子。
他心裏清楚，大炮的事情，哪裏是像太子說的這麽容易。
“殿下，您有所不知。”
“大炮乃是五皇子發明的，建造圖紙，也是五皇子畫的。”
“陛下下了死命令，誰先造出大炮，誰就是少府卿。”
“這有什麽的？”
太子依舊眉頭緊皺，沒有從東先生的話中，聽出個所以然來。
東先生深吸一口氣，對着太子拱了拱手。
“關鍵是，五殿下隻把大炮的建造圖紙，提供給了他的心腹王玄範。”
“其他幾位天工主事，壓根就不會造大炮。”
“目前整個少府寺中，隻有王玄範會造大炮，王玄範豈會聽殿下您的吩咐？”
太子聽到這裏，才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張的老大。
剛剛還風度翩翩，不以爲意的太子，氣得臉色發青，渾身顫抖。
“老五……伱……無恥！”
“世上竟然有這等無恥之輩！”
“父皇難道就坐視老五他搞這些小動作？随意掌控少府卿的人選？”
東先生心情低沉地哀歎一聲。
“這是陛下默許的。”
“五皇子從刺殺案開始，就在算計殿下。”
“先用刺殺案，弄倒程以善，讓少府卿空缺。然後借助大炮的建造，推自己的人上位。”
“搬到王文忠，必定也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算計。”
“五皇子估計早就算計到目前的局勢，而且時機把握得非常好。”
“太早，大炮還沒有造出來，魏延風相比于其他的參将，無法得到足夠的優勢。”
“太晚，大炮普及了，所有參将和魏延風，都站到了同一起跑線。”
“唯獨現在，大炮剛剛建造出來，尚未普及，随和五皇子關系近，誰就能優先得到大炮。”
“五皇子，在下一盤大棋啊！”
說道最後，東先生的眼中，竟然露出一絲欽佩的模樣。
即便身爲對手，他也對紀天賜的布局，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是一環扣一環。
時機把握得太過巧妙！
太子臉色陰沉如水，焦躁不安的來回踱步。
似乎想要通過踱步，驅散他心中的焦躁。
紀天賜這一系列布局，讓太子如坐針氈，如臨大敵。
少府卿！
衛尉卿！
這可是兩個九卿！
要是這兩個九卿的位置，全都被老五拿下。
老五在朝中的勢力，就要超過自己一頭了。
這如何能讓太子接受？
“東先生，難道我們就坐視老五一手遮天嗎？”太子焦躁不安地問道。
東先生撸了撸胡須，沉吟一番，緩緩說道。
“辦法倒不是沒有！”
“首先，太子你要慫恿其他天工主事上奏禀報圖紙的事情，讓陛下給五皇子施壓，把圖紙給其他天工主事。”
“但就算現在得到圖紙，也來不及了！”
太子連連搖頭。
東先生卻不疾不徐地說着。
“如果讓少府寺的天工主事來建造，自然來不及了。”
“但如果是墨家的大宗師呢？”
“額——”
太子被東先生跳躍的思維，給弄得一愣一愣的。
“東先生，你是說，請墨家大宗師來建造大炮。”
“沒錯。”
“以墨家大宗師在機關術上的造詣，必定能趕得上衛尉卿的選拔。”
“這樣一來，陳啓伯和魏延風，又重新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沒錯！”
“就是這樣！”
“東先生，此計甚妙！”
太子興奮地鼓掌拍手。
至于墨家大宗師造出大炮之後，怎麽安置墨家大宗師。
東先生沒有說，太子也沒有主動提。
墨家實力不俗。
機關術，更是各國研究的重點。
隻可惜，墨家的那一套學說，是在與皇權沖突太大，無法被各國皇室和貴族所接受。
因此，對于太子來說，墨家就是一塊擦腳布。
需要的時候，拿來擦一擦。
不需要的時候，就扔到一邊去。
這種事情，各國皇室，也沒有少幹。
……
在太子和東先生敲定計劃之後，整個計劃就開始運轉起來。
翌日，太子就買通幾位天工主事，讓他們上奏，怒斥紀天賜徇私枉法，隻将大**紙提供給王玄範。
面對孝元帝的詢問，紀天賜也隻能無奈，将大**紙，交給其他幾位天工主事。
不過，這對于紀天賜來說，隻是一件小事。
紀天賜估摸着進度，王玄範那邊，造出大炮，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果不其然。
三天後，王玄範給紀天賜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殿下，臣已經造出大炮了！”
蓬頭垢面的王玄範，甚至都來不及沐浴更衣，就來到五皇子府，向紀天賜報喜。
紀天賜看到大炮的成品，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
“好！”
“好！”
紀天賜連說三個好字，滿臉的喜悅和振奮。
大炮成功造出來，意味着少府卿這個位置，已經被王玄範拿下。
九卿之中，大理寺卿和少府卿，都已經是自己的人了。
剩下的，就是衛尉卿。
大炮，就是紀天賜手中最大的籌碼，足以改變衛尉卿的争奪形勢。
最重要的是。
他和魏延風之間的關系，雖然平時有聯系。
但魏延風還沒有明确表态，願意效忠他。
魏延風在等待大炮，紀天賜也在等到大炮的建成。
大炮建成之後，他就能拿捏魏延風了。
他就不行，魏延風這種軍迷，能抵擋得住大炮的威力。
王玄範拿出大炮，放在後院中。
黝黑粗長的炮身，散發着濃郁的冷光。
一看就會讓人知道，這是一件殺人利器。
紀天賜點點頭，對着王玄範說道。
“玄範，造出大炮之後，你還要嘗試改進它。”
“殿下，您想要怎麽改進？”王玄範主動問道，雖然他心中早就有了改進的想法，但還是要詢問紀天賜的意見。
紀天賜脫口而出。
“當然是往大的發展。”
“大，就是王道！”
“男人，就是喜歡大的。”
“嘿嘿，不僅是男人喜歡大的，女人也喜歡大的！”王玄範擠眉弄眼地說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