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兒的話讓李道玄心中寒意直冒。
娘娘去了靈山?
還是爲了救自己?
可他明明是在天庭呀!
娘娘擅長神算之術,怎會犯這種錯誤?
除非是被人故意引導了,可是以娘娘的修爲,誰能混淆天機影響她的判斷?
那迩婆娑寐?絕不可能!
地仙境不弱,但還不夠。
突然,他腦海中電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不過因爲太過驚人,尚且不能确定。
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擔憂。
按照太清道德天尊所說,天庭和靈山一樣,都成了怪物,那娘娘孤身入靈山,豈不是陷入了危險之中?
他終于知道爲何這些年青冥界會一點動靜都沒有,不是娘娘超然物外,恰恰相反,她爲了救自己而選擇了冒險。
李道玄有種想去靈山的沖動,卻強行按捺了下來。
一來他不知道靈山在哪,二來玉姐的人魂還未找回。
最主要的是,他的修爲還是太低,天尊曾說過,隻有當自己修至天仙境,才有資格參與進去,知曉最終的真相。
還是不能懈怠,要繼續努力修煉!
李道玄再次感受到了壓力,結束了和小雀兒的聯絡,他當即盤膝而坐,就守在玉姐身邊修行。
源源不斷的先天太陰之氣從四肢百骸中冒出,被他煉化爲精純的仙力。
在去長安之前,他想試試,看能不能再行突破。
……
貞觀二十三年六月十四日,一則消息轟傳天下。
國師李道玄重現世間,并揚言要在三日後,于聖佛的壽辰之日,駕臨長安,斬殺聖佛!
一石激起千層浪。
短短兩日,風起雲湧,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販夫走卒,都在讨論着這件事。
一位是曾經的天下第一高手,斬蛟龍,滅鬼王,殺摩羅,震邪神,數次挽天傾,是無數唐人心中的守護神。
一位是号稱阿難轉世,所向無敵的聖佛,轉戰千萬裏,敗盡道門高手,隻身降服四大邪神,被譽爲李道玄之後的天下第一人。
這兩位都有着天下第一的威名,也有着赫赫戰績,究竟誰會更勝一籌?
無數人爲之激動。
道門中人皆振奮不已,自聖佛出世以來,他們被壓得太慘了,明明是國教,卻顯得如此憋屈。
佛門修士則是再次想起了曾經被那個男人支配的恐怖。
但不管支持哪一方,這兩日,無數修士都從深山老林中走出,紛紛趕往長安城。
兩位天下第一、無敵于世的強者交鋒,不說前無古人,怕也是後無來者了,若是錯過,必然是終生之憾。
龍虎山。
得到太薇傳書的張乾陽大笑三聲,激動不已。
他二話不說,直接帶着兒子和許多内門弟子前往長安,爲徒弟壯勢。
太沖回來了,那秃驢的末日就到了。
張衛鞅從未見父親如此高興過,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爹,大師兄會不會打輸呀?”
畢竟那可是聖佛。
啪!
張乾陽抽出法劍就給了他一下,道:“輸?呵呵,你也不看看太沖是誰的徒弟?”
張衛鞅撇撇嘴,嘟囔道:“那我還是你徒弟嘞……”
啪!
張乾陽又抽了他一下。
“爹,你幹嘛又打我?”
“呵呵,有蚊子。”
張衛鞅:“……”
同一時刻,萬壽宮中劍氣沖霄。
已經生出華發的吳秋白率領着諸弟子前往長安,沒帶任何行李,隻有一柄劍,以及一身樸素的道袍。
他們露出振奮之色。
劍者當有鋒芒,然而這些年,在聖佛的強勢打擊下,萬壽宮弟子斬妖除魔時屢屢被官府阻止,一句伱有斬妖令嗎,就讓他們直接沒了脾氣。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萬壽宮弟子幾百年來都是雲遊天下斬妖除魔,怎麽到了大唐盛世,反而還要什麽斬妖令牌?
無非是聖佛對道門的有意打壓。
不是沒有想過反抗,但聖佛的強大讓人絕望,他們這一代最傑出的弟子燕赤霞曾試圖反抗,但還未到長安,匣中寶劍便寸寸斷裂,隻能黯然離去。
如今李道玄回歸,将駕臨長安城,斬了那妖僧,他們自然是心潮澎湃,願以手中之劍,壯國師聲威!
“傳書給赤霞了嗎?”
吳秋白問道。
“掌教,已經傳了,相信他應該也快收到了。”
“那就好,當年他的斷劍之仇,終于能報了。”
……
蘭若寺。
一道豪邁的聲音響起,有燕楚狂士之風,似擊節而歌。
“道道道道道道道!”
“道可道,非常道,天道地道,人道劍道,黑道白道,黃道赤道……”
“呸呸呸呸呸,胡說八道!”
燕赤霞赤着上身,在髒水中沐浴,引吭高歌,聲音雄渾嘹亮,充滿了陽剛之氣。
劍匣就放在他身邊,即便是沐浴也不離開身邊。
除了劍匣外,還有一柄道家神劍與他寸步不離,就立于水邊,劍氣浩瀚,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震懾着蘭若寺中的鬼物。
他一邊搓洗着身上的泥丸子,一邊飲着烈酒,長嘯如雷,快意不已。
如果李道玄在這裏,一定會非常驚訝,曾經那個文質彬彬,衣冠楚楚的美男子燕赤霞,竟然變得皮膚黝黑,不修邊幅,胡子拉碴。
還喜歡上了喝酒。
就在這時,蘭若寺中突然陰風大振,一道聲音響起,似男亦似女,雌雄莫辨,十分詭異滲人。
“臭道士,别唱了!”
“五音不全,宛如豬叫,吵得姥姥我頭疼!”
若是換做其他人,一定會被吓得魂不守舍,但是燕赤霞卻大笑一聲。
“妖孽,爺爺我就和你耗着了,我哪都不去,你奈我何?”
“哼,臭道士,别太猖狂,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陰風漸漸消散。
燕赤霞洗完澡,走出來披上自己的破道袍,懷抱萬仞神劍,躺在枯樹上準備入睡。
他如今是半步陽神的修爲,加上神劍之威,足以和陽神一戰,與蘭若寺中的那個妖孽戰力持平,誰也奈何不得誰。
他也不急,索性便住在這荒山古寺之中,将裏面的妖孽當成自己的磨劍石。
他有預感,當自己将那妖孽斬于劍下時,便是破境入陽神之日!
就在他即将睡着時,空氣中傳來一道聲音。
紙鶴在他頭頂盤旋。
燕赤霞手一伸,紙鶴自動落下,化作一張信紙。
“國師回歸,将闖長安,斬聖佛,此乃盛事,切莫錯過……”
燕赤霞眼中精芒一閃,心中激蕩。
“李道玄……”
他已經好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本以爲會漸漸淡忘,但随着這封信,往日的回憶紛紛湧出腦海。
師父曾說過,道門往後推三代,都不會再有像李道玄這般驚才絕豔的人物了。
他那樣的人,來到人間就注定是要成仙的。
事實證明,師父的話沒有錯。
锵!
仿佛是聽到了李道玄這三個字,萬仞神劍在鞘中铮鳴,震顫不已。
燕赤霞撫摸着這柄師父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笑道:“師父,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見故人,不過先别急,您曾說過,除惡務盡。”
他望向那被黑暗籠罩的蘭若寺,冷笑一聲。
“正好宰了這妖孽,爲國師賀!”
……
大興善寺。
太子李承乾星夜而來,跛腳的他本來很難走快,然而現在卻風風火火,非常焦急。
剛一見到聖佛,他就連忙道:“完了,李道玄回來了,這個殺神要是進了長安,我,我肯定要完,聖佛,您說該怎麽辦呀?”
他早已和那迩婆娑寐綁定在了一起,就連滅掉玉玄宮的诏書都是他下的,李道玄若是殺進長安,第一個不放過的是聖佛,第二個恐怕就到他了。
太子?
父皇可不止有他一個兒子,而大唐卻隻有一個李道玄。
聖佛微微一笑,道:“殿下莫慌,一切有貧僧。”
頓了頓,他指着窗外那片夜幕下的長安,平靜的聲音中有着一絲不容置疑的自信。
“等李道玄來此,貧僧會告訴他一件事。”
“什麽事?”
“這裏仍是長安,卻已不再是他的長安。”
……
太極宮,麗正殿。
大太監高全急匆匆地進入殿中,敲了敲門。
陛下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如果不是大事,他也不想打擾陛下休息。
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李世民的聲音。
“何事?”
“陛下,他回來了。”
房間内陷入了沉默,幾息之後,沉重而又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麗正殿的大門被猛地打開。
李世民穿着睡袍,赤腳而出,滿頭白發在風中飄舞,但那雙渾濁的眼睛卻變得格外明亮。
“他在哪?怎麽還不來見朕?”
李世民四處觀望,當看到四周除了值守的士兵,并沒有那張熟悉的面孔時,他的眼中露出一絲失望,眼中的光芒也漸漸熄滅。
這一刻,他不再是帝王,而是一個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世的老人,在期待着能夠再見一眼年輕時的摯友。
見到這一幕,高全的眼中露出一絲不忍。
“陛下,國師他說……他說将在三日後……入長安,殺聖佛。”
李世民的身子微微一震,默默垂下頭。
“不怪他,不怪他,是朕先對不起他,在這件事上,朕确實做錯了。”
“但是……”
他望着天上那些亘古永存的星辰,和那輪在無數年前就普照世間,如今依然皎潔璀璨的明月,長長一歎。
“有時候明明知道一件事是錯的,卻還是會忍不住去做,或許,這就是人和仙的區别吧。”
高全上前小聲道:“陛下,太子殿下以監國之權調動了大批金吾衛去守城,還從京城駐軍中抽調了大量攻城弩和天雷子。”
這兩樣東西是大唐研制出的大殺器,對修士都能起到不弱的效果。
李世民面色一寒,眼中露出殺機,一瞬間所有的昏聩蕩然無存。
“他竟敢将手伸向軍隊?”
太子就算監國,也不能插手軍權,這是李世民定下的鐵律。
當年他就是通過玄武門之變才登基的,自然比誰都要清楚,皇子掌軍的恐怖。
“我大唐的刀兵,絕不會對準太沖。”
“高全,傳朕旨意,調薛仁貴總司京防,所有守城之軍,皆聽其号令。”
“諾!”
高全松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薛仁貴和國師的關系自不必多說,陛下這一手,是要釜底抽薪。
他更慶幸的是,陛下終究還是那個陛下,即便老了,也依舊英明。
……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
京城中從未有過如此多的修士,處處可見道士和尚,時不時還會發生口角沖突。
長安的百姓也感受到了一種風雨欲來的趨勢。
城牆上的守軍多了數倍,還架起了攻城才用的重弩,日夜巡邏。
城門已經關閉,與外隔絕,許多商旅都被困在了城中。
當第四天的太陽升起時,整個長安城的肅殺之勢提升到了頂峰,百姓們不敢出門,往日繁華的雄城突然變得有些冷清。
就連那些常常發生矛盾動口動手的佛道修士,也默默屏住了呼吸,心跳加速。
今天本是聖佛那迩婆娑寐的壽辰,數月前太子就開始張羅,欲隆重置辦,但時至今日,已沒有人再關心聖佛的壽辰。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等着一個人的到來。
那人名爲李道玄。
終于,在辰時一刻,晨光普照之時,一輛馬車從遠方緩緩駛來,出現在了衆人眼中。
馬車很樸素,但趕車的女子卻不普通,兩人一青一白,皆貌美絕倫。
尤其是那白衣女子,一邊趕車,一邊沐浴朝陽,吸收日華,金色的純陽炁在肌膚流轉,燦若朝霞。
陽神境!
這一刻,許多人面色一變。
一尊陽神境大能,竟然甘願充當趕馬的車夫?
馬車不急不緩,在淡淡風塵中駛來,仿佛一葉扁舟,行過萬重山浪,穿過曆史雲煙,最終又回到了出發的地方。
旭日初升,其道大光。
遠遠望去,那馬車仿佛正在馱着一輪冉冉升起的朝陽。
一聲歎息在每個人的耳中響起,不急不緩,徐徐訴說,帶着一絲感慨。
“長安,又回來了。”
他緩緩掀起簾子,注視着這座熟悉又陌生的雄偉城市,青衣被長安的風徐徐吹動。
貞觀二十三年六月十八日,國師李道玄再臨長安。
滿城風雨,皆爲那一襲青衣而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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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加班,所以一直碼到了現在,那叫一個累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