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揉了揉腦袋,長袖一舒,身子輕盈飄起,如蝴蝶般落到了李道玄身旁,聞到師父身上那熟悉的味道,眼睛笑成了月牙。
“師父,你總算出關了,這段時間,長樂可都有按你的吩咐好好修煉,剛剛我那一手木遁神通怎麽樣?”
少女初長成,眉眼逐漸長開,纖細的身子變得窈窕起來,肌膚比玉還白,蕩漾着青春的氣息。
一如禦花園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長樂公主李麗質,在曆史中原本就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如今又跟着李道玄修煉了道法,踏上了仙途,容貌和氣質變得更加出挑,僅僅十四歲,就已經豔動長安。
按照原本的曆史軌迹,長樂在今年便要下嫁給長孫無忌的嫡長子長孫沖,成爲長孫家的兒媳,而後在貞觀十七年時去世,紅顔薄命。
但這一世,她的命運無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長孫沖依舊對她欽慕不已,還請求父親向皇帝提親,但李世民并沒有答應,因爲長樂不僅是他的女兒,還是李道玄唯一的弟子。
當時李道玄正在閉關,爲此還專門出關一趟,去長孫家喝了一杯茶。
之後長孫家閉門三日,有人說聽到了長孫沖的哭喊聲,說什麽爹我再也不敢了,别抽我了……
“師父?”
長樂踮起腳尖,用手在李道玄眼前晃晃,嬌聲道:“師父,你怎麽和我說話時還走神,難道這麽久不見長樂,伱一點都不想我嗎?”
李道玄搖頭笑笑,道:“你呀,我傳你的大五行遁術,木行篇倒是練得有模有樣,其他四篇就差強人意了。”
這五年間,長樂修行倒也算勤快,如今已是辟谷後期,距離陰神境隻差一步了。
在神通方面,她主修大五行遁術和紫微鬥數,進境神速,隻不過她天生就對花草樹木感興趣,在五行之術上嚴重偏科。
木行一枝獨秀。
“師父,反正我又不喜歡鬥法,有木行就足夠啦,再說師父您教給我的紫微鬥數真厲害,我剛剛便是用它算到您會從禦花園經過呢!”
李道玄想起探手羅漢路邊生的遭遇,凝聲道:“長樂,紫微鬥數可算天機,但切記不可妄圖篡改天命,洩露天機,否則慧極必傷,到時候就連爲師都救不了你。”
長樂點頭笑道:“師父這話你都說過好幾遍了,我學此術就是覺得好玩,有時候東西找不到了,掐指一算就知道在哪裏,多有用呀!”
“至于什麽天命人命的,我才不去算呢。”
她學紫微鬥數的初衷很簡單,就是覺得好玩,那些易理卦象,有着一種獨特的美感,解開後會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李道玄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他從三界葫中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小片龜甲。
龜甲上生有古老的紋絡,氤氲着淡青色的光澤,粗看覺得并無多少神異,但細細察之,就會發現那龜甲上的圖案似乎動了起來。
如星河流轉,陰陽交融,蘊藏着無窮奧秘。
長樂怔怔地望着這一小片龜甲,問道:“師父,這是什麽?”
她隐約覺得,這東西和易理命數有所聯系,其中一些圖案似乎曾在紫微鬥數中見到過,但顯得更加博大和浩瀚。
她試圖用紫微鬥數中的口訣去解析龜甲上的圖案,但隻算了點皮毛便頭昏腦漲,神情恍惚。
“解不出,根本解不出……”
看到徒弟竟然試圖去解析這片龜甲,李道玄搖頭笑道:“你呀,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頓了頓,他道:“此物乃是洛書碎片,雖然隻有一角,但博大精深,豈是你能參透的?”
長樂精神一振,修行紫微鬥數的她自然知道洛書的大名!
相傳上古時期,黃河内浮出龍馬,背負河圖獻給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後大禹時,洛河中又浮出神龜,背馱洛書,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劃天下爲九州。
《易·系辭上》說:“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
河圖洛書,被譽爲中華文化中的陰陽五行術數之源。
“這……這就是洛書?”
長樂用手摸了摸龜甲上的圖案,隻覺得一股冰涼襲來,仿佛置身于上古時期的冰河世界。
“隻是一塊洛書的碎片罷了。”
李道玄将洛書碎片遞給徒弟,道:“此物帶在身上,可助你修煉紫微鬥數,另外若真不小心洩露了天機,它也能幫你分擔部分反噬,當然,它本身也很堅硬,你可以變大後當盾牌用。”
這是他射殺龜妖後獲得的天書獎勵,洛書碎片。
若是完整的洛書,對李道玄來說都是至寶,但隻是一角碎片的話,作用不算很大,索性送給徒弟,助其修煉。
長樂小心翼翼地捧着這一小片龜甲,眼睛亮晶晶的,開心極了。
當手指摸到龜甲的斷裂處時,她眼中露出心疼之色,道:“師父,如此寶物,怎麽會變成碎片?”
李道玄默然片刻,或者說,他也無法回答出這個問題。
河圖洛書乃是陰陽五行術數之源,連伏羲和大禹這樣的人物都受過它們的啓發,說是天地至寶也不爲過,尤其是龜洛書,烙印在神龜之背上,以堅硬著稱。
但現在卻變爲了碎片。
他凝望着這片古老的龜甲,仿佛想要透過那斑駁的紋絡去看清某個隐藏在歲月長河中的秘密。
“多謝師父,長樂也有東西要送給師父呢!”
她愛不釋手地摸了會兒龜甲,而後将其貼身收起,然後從腰間的儲物荷包中倒出一籃花蜜糕。
眼珠一轉,長樂施展木行神通,頓時花叢與藤蔓纏繞,交織成一張藤椅。
她拉着師父的手,讓其坐在藤椅上。
“師父,我算到您快出關了,就在禦花園中采摘了九種靈花,配合着初雪之水,秋日晨露,還有秦嶺深處的黃龍蜂蜜,特地給您做了這花蜜糕!”
她親自捧起糕點遞給師父。
李道玄肚子裏的饞蟲頓時叫了起來,嘗了一口,當真是柔軟香甜,入口即化,回味無窮。
不得不說,長樂做糕點的手藝越發出衆了。
小花神也聞到了香氣,半睡半醒中爬了起來,閉着眼睛吃起糕點,好吃到小腳丫都翹了起來。
長樂眼珠一轉,不知打起了什麽鬼主意。
她站到師父身後,伸手給師父按摩着頸部,手法竟然頗爲熟練,讓李道玄覺得十分舒服。
“師父,這按摩的手法,可是徒兒和太醫學的,據說是傳自藥王孫思邈。”
頓了頓,她喃喃道:“爲了練習這套手法,我可沒少拿父皇做實驗。”
李道玄閉目享受着,笑道:“上次你這般獻殷勤,還是爲了求爲師幫你拒絕長孫家的求親,說吧,這次又有什麽事?”
長樂嘻嘻一笑,道:“師父,這次你還閉關嗎?”
“暫時不閉關了,爲師要去登州一趟。”
長樂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師父,那您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當年的洛陽之行讓她久久難忘,見過外面的世界後,皇宮再大,長安再繁華,也總是有些乏味。
而且長樂對一件事一直耿耿于懷,當年師父在洛陽與摩羅鬥法,自己卻在山洞中呼呼大睡,實在是羞愧。
現在她修行有成,還能蔔算天機,總能幫到師父吧。
李道玄這次卻沒有答應她。
“登州之事波雲詭谲,你突破陰神境在即,不宜身赴險地。”
“師父~”
“不行。”
“師父,求求你了~”
素以高貴典雅著稱的大唐嫡長公主,拽着師父的衣角,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連聲音都是嬌滴滴的。
“還是不行。”
李道玄聲音堅定,沒有一絲松動。
他将剩下的花蜜糕全部塞進小花神的嘴中,然後敲了一下長樂的額頭。
“好好修煉,等爲師從登州回來了,便爲你護法突破陰神境。”
話音剛落,李道玄的身影便越來越淡,最終消散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禦花園中。
長樂坐在藤椅上,晃動着纖細修長的小腿,霓裳裙擺下的繡鞋蕩來蕩去,時不時對着空氣踢一下,口中念念有詞。
“師父肯定是準備和師娘一起去登州,覺得我在身邊讨人嫌,哼~~”
“不過紫玉師娘可真漂亮呀……”
禦花園中,小姑娘坐在藤椅上,拖着雪白的下巴,望着天上的白雲,不知在想些什麽。
沉思許久,她驟然一笑,雙手一拍,似是想到了什麽絕妙的主意。
……
突厥王庭,颉利可汗的金帳中。
砰!
颉利可汗一把摔掉手中盛着美酒的金杯,對着從吐蕃歸來的使臣道:“囊日松贊真是如此說的?”
“可汗,千真萬确,屬下親耳所聽!”
“當時屬下出使吐蕃,費盡口舌,又拿出了大祭司準備好的護符,終于說動了囊日松贊,他決定配合我們一起發兵進攻大唐!”
“可誰知道,就在這緊要關頭,大唐國師李道玄出關了,而且一箭,一箭……”
使臣望着颉利可汗越發難看的臉色,終究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十萬大軍出征陰山,本是勢在必得,然而五年不曾出手的大唐國師卻在長安城中射出一箭,刹那萬裏,飛渡陰山,讓十萬大軍無功而返!
這種手段,當真是匪夷所思,石破天驚。
本來已經答應出兵的囊日松贊收到這一消息後,立刻反悔,還将大祭司的護符甩到了他的臉上,一頓臭罵。
說他們的大祭司都差點死在李道玄手上,區區一個護符,能保護得了吐蕃王室?
相隔萬裏,李道玄都能一箭射死突厥的陽神大妖,他們吐蕃若是惹怒了對方,李道玄在長安射個十箭八箭的,他們拿什麽去擋?
使臣覺得當時囊日松贊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了,若非他當機立斷,連夜逃出了吐蕃,說不定他都會被囊日松贊綁了送給大唐。
“可汗息怒,看來囊日松贊已經被李道玄吓破了膽,想要讓吐蕃派兵,恐怕已經不可能了。”
大祭司上前歎道。
颉利可汗冷哼一聲,道:“大祭司,之前你口口聲說,自己受到神明指點,實力已經突飛猛進,隻要李道玄敢離開長安城,你就能将其斬殺,現在呢?”
大祭司的臉上有些尴尬,他之前實力暴漲,自以爲天下無敵,就算是李道玄,不依仗長安城的大陣,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那一箭,徹底粉碎了他的信心。
見大祭司不說話,颉利可汗繼續道:“你那個所謂的神明,到底何時才能蘇醒?”
“可汗,已經快了,隻差找到最後一個青銅盒子,就能讓神明徹底蘇醒,到了那時,就算李道玄成仙了,也無濟于事!”
“說得好聽,最後一個盒子在哪?”
大祭司微微一笑,道:“已經有下落了,就在大唐登州。”
……
玄都小院。
李道玄掐指算算時間,她應該差不多要到了。
片刻後,清朗的天空突然一暗,浮現出一層層陰雲,而後落下淅淅瀝瀝的小雨,傾灑在長安城中。
薄霧朦胧,雨落如酥。
整個長安城仿佛變成了煙雨江南。
院中盤膝修行的蟄龍們同時睜開雙眼,和普通人不同,他們能察覺到這突如其來的連綿細雨并非是自然生成,其中蘊含着一絲神道規則。
這是有位厲害的神道人物駕臨了長安,天地所感,現出異象,雲雨爲其而動。
至于這位厲害的神道人物是誰,他們自然心知肚明,每逢國師出關,那位總是如期而至,從未有變。
他們紛紛望向自家國師,才發現國師已經消失不見了。
吳偉羨慕不已,道:“國師真是好福氣,能得一尊神女青睐,之前在漢城湖邊,我草草看了一眼,啧啧,驚爲天人!”
那是連太薇師妹都比不上的美貌。
樓翎淡淡道:“國師何等人物,豈會被區區皮相所惑?别以爲誰都和你一樣。”
“你個女冰塊……”
吳偉小聲嘀咕,當看到樓翎默默取下金弓擦拭後,頓時心中一驚,連忙躲到了王波身後。
王波則是歎道:“要我說,這找女人還是膀大腰圓的好,最好還能有些肌肉,這樣閑着沒事時,還能切磋武藝,肉搏一番。”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吳偉默默離他遠了些,這家夥,是把肌肉練進腦子裏了嗎?
“食神,你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吳偉突然問道。
呂純良咳嗽一聲,餘光瞥了一眼樓翎,而後出聲道:“會做飯、溫柔、顧家、賢惠……”
嗖!
樓翎練習射箭,一箭洞穿靶心,箭頭深深釘在了牆壁中,尾部顫抖不已。
呂純良下意識坐直了身子,結結巴巴道:“這些……是我的優點,女人的話……能打就好……”
吳偉又酸又鄙視,然後望向在水池中像死屍一樣自由漂浮的哮天。
“汪汪,我隻喜歡狗!”
“那要是等你化形了呢?”
哮天認真想了想,道:“那我還是喜歡狗!”
吳偉、王波和呂純良對視一眼,似乎想到了某種畫面,默默離哮天遠了些……
長安,漢城湖。
煙雨朦胧中,一道身影踏水而行,纖纖玉手撐着一把油紙傘,華美的長裙拖曳在水面上,金色的輕紗絲帶如水流般湧動。
恰似曹子建在《洛神賦》中的詩句。
體迅飛凫,飄忽若神,淩波微步,羅襪生塵。
……
感謝一生的溫柔與守護的六百打賞,感謝顔汐哥哥、孤寂GJ書友20170321111711935的兩百打賞,感謝居九岫、我曾經走過、楠襖、青衫磊落、書友20220524163111809、書友20220219120644011的一百打賞,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