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這次行動的華人督察叫盧淼,今年三十四歲,是個看上去有些顯老的中青年,移民巴西前在上海工部局做過五年警察,移民前更是擔任過兩年警長。
好在這家夥雖然在工部局工作,卻并沒有做過漢奸走狗,隻是個單純的偵探迷,對破案有着一種執着,加上警察的實際工作經驗,讓他擁有相當強的專業能力。
移民巴西後,洪義堂在得知他的工作經曆後,便給他安排了相應的語言培訓,語言達标後,就被直接安排進了阿雷格裏港警察局工作。
阿雷格裏港作爲南裏奧格蘭德州省會,也是方浪早早預定的華人生活大本營,方家對這裏的滲透是非常深入的。
不管是市政府的工作人員,還是警察局、移民局之類的單位,都是收了方家好處的人,大家對華人在阿雷格裏港進入各個單位和領域,都是持開放态度的。
更何況,方浪還掌控着警察總局,以及警察俱樂部,想要安排幾個警察進入阿雷格裏港警局,實在不要太輕松。
但即便如此,除了少數在老家就已經有着豐富從警經驗的人,在熟悉了相關警務條例後,能夠很快被安排到合适的中層管理崗位外。大多數人都依然還是基礎警務人員。
這些人想要升職,就必須要有合适的履曆和功勞,這也是這次洪義堂将毒販的情報轉交給他們的原因。
盧淼在收到洪義堂傳回來的情報後,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後,才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石頭,讓我們在倉庫監視的人全部撤出來?”
“沒有爲什麽,取貨的人已經過來了,這次負責取貨的人是個謹慎的人,他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麽異常的氣氛。
我們不能打草驚蛇。”
“服從命令,先撤回來,這次我們可能要向廳裏申請異地出警了。”
挂完電話後,盧淼又陷入了沉思,現在他不擔心這批煙土會從自己眼皮底下消失,隻需要等這些取貨的家夥走後,看看貨是不是被全部提走,就能确定貨物的最終去向了。
到時候,他們就能跟着這批貨,順藤摸瓜的直接将這夥毒販一網打盡。一旦自己這邊監視的人被對方發現後,對方很可能就會采取規避風險的動作,甚至到時候直接将煙土傾倒進海裏,毀屍滅迹,他們可就很難抓住實質性的證據了。
而有了警察的故意放水,黃光利一行人的提貨過程自然就無比順利,弄得他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神經太過敏感了。一衆小弟看向他的目光也是一臉古怪。
取到了貨的黃光利一行,也更加不敢停留,當晚便馬不停蹄地啓程,往南卡蘇埃娜方向趕。
接下來回去的路上,黃光利更加地小心謹慎,除了派出一艘小船,走在貨船的前方,試探路上是否存在埋伏外,還派人上岸,沿河檢查是否存在異常情況。
可惜這些動作都沒能躲過警方的耳目,全都被警察輕松躲過,并遠遠地觀察着他們的一切表現。
就在負責跟蹤的警察以爲一切都會一直順利時,船隊剛剛進入南卡蘇埃娜範圍時,卻出現了意外。
一隊負責沿着河道提前梳理沿途安全的警察,在河岸邊梳理異常情況時,發現了兩名沿河垂釣的男子有些異常,便上前查看,試圖将兩人帶離河道。
卻遭到了兩人的激烈反抗,兩人在見到幾名警察向他們圍過去時,便毫不猶豫地開槍向幾人射擊。
警察也被迫展開還擊,結果兩人被當場擊斃。這個短暫的沖突共造成了警方一人重傷,三人輕傷的後果。
他們很快便清除了相關手尾,沒有引起其他人的關注。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當黃光利帶領的貨輪來到這裏,卻沒有見到河邊的兩人時,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思慮良久後,他并沒有聲張,擡手看了看手表,又擡頭看了看天色,才悄悄将青春痘男子叫到船頭,壓低聲音道:
“奎子,等下你到前面開路的快艇上去,快走兩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艘漁船。在往前十裏的那條支流等我們。
到時候天就黑了,我們趁着夜色,将一部分貨轉移到漁船上去,由你帶着那一部分貨走另一條路,先别急着回家,等兩天後,我這邊沒有出現任何異常,你再将貨運回家。
明白我的意思嗎?”
說完還不忘深深地看了青春痘青年一眼。
聞言,正在爲自己順利将貨運回南卡蘇埃娜感到高興不已的青春痘青年,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一臉懷疑地看向臉色有些陰沉的黃光利。
直接開口質問道:
“黃光利,你老小子什麽意思?不會是想搞名堂吧!”
見到青春痘青年竟然懷疑自己,黃光利臉色忍不住更加難看,但考慮到時間緊急,實在不是内鬥的時候,他才強壓住怒火,壓低聲音道:
“這次從出發開始,我就一直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們,所以,我早就在附近安排了一個安全哨,幫我們留意河道上的情況。
但我們剛剛路過安全哨時,他們卻沒有在位置上。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你是老大的兒子,我将一部分貨交給你,就是給我們留下翻盤的機會,如果我們出了事,你就帶着這些貨躲起來,等到風頭過去了,再重新将我們青幫的招牌豎起來,明白嗎?”
這時候,青春痘青年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是黃光利在托孤啊!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同時也有一絲疑慮。
“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們一路都非常順利啊!會不會是你的安全哨剛好去偷懶了啊?”
聞言,黃光利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直看得被叫作奎子的青春痘青年有些渾身不自在,才緩緩開口道:
“正是因爲我們一路太順利了,我才感覺不對。而且,我安排的安全哨他們也不敢偷懶。就算他們偷懶,也不會一起消失。
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抱有僥幸心理,乖乖地按照我的要求來做。”
這下青春痘男子再也沒有了先前的淡定和嚣張,隻感覺一陣慌張,一時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從他們一開始出發時,他的父親就将他叫到一邊,對他交代過,一路都要聽從黃光利的安排。
他是個真正的好手,如果真的出現了什麽異常情況,一切以黃光利的意見爲準。
所以這個時候,盡管奎子再怎麽不信,他也不敢反對黃光利的要求。
但讓他單獨負責一船的貨,他的心裏實際上也有些沒底,雖然一直以來他表現的非常嚣張跋扈,但這都是因爲他有個好爹做後台的原因。
他自己隻是個還沒有經曆過實戰的菜鳥。現在突然要接下這麽重大的任務,他的心裏一點底也沒有。
實際上,黃光利也非常清楚這個年輕人是個什麽樣的貨色,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根本就不會讓他來負責這件事情,實在是這次出去運貨,爲了确保安全和隐秘,他們根本就沒有安排太多的人手。
并且,這家夥是自己老大的兒子,算得上是自己的副手,如果不交給他的話,也就沒有其他人可以選擇了。
加上自己老大這些年對自己不錯,他想着要是真的出現了什麽問題,也能給自己老大留個後,所以,才安排他來負責這件事情。
“既然我們已經發現了異常,爲什麽不及時停下來呢?繼續往前走不就擺明帶着罪證回去,被他們一網打盡嗎?”
聽見這話,黃光利難得地多看了青春痘青年一眼,看來這家夥也不算是完全沒有一點腦子。
“現在的一切都隻是我的懷疑,根本就沒有實際的證據,我怎麽能不往前走,要是這一切都隻是個誤會呢?
再說,你怎麽知道他們不知道我們是誰。”
青春痘青年奎子也被黃光利的話說得有些左右爲難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見到這家夥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黃光利也是很無奈,眼神閃動道:
“既然你不願意的話,那我們換換如何?由你壓着這船貨回去,我則帶着一漁船的貨,晚兩天回去。”
一聽這話,本來還有些左右爲難的青年,直接不願意了,眼睛一瞪望着黃光利道:
“黃光利,你想幹什麽?”
對此,黃光利隻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
“叫你去找漁船,你又不願意,跟貨船你又不願意,那你到底要怎樣?”
被黃光利的話激得有些上頭的青春痘青年,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
“黃光利,你最好不要耍什麽花樣,如果這批貨出現了任何問題,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聞言,黃光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一臉不在意的樣子,繼續開口道:
“那你到底要選哪條路?”
聽見這個問題,奎子最終還是狠狠的瞪了黃光利一眼道:
“你最好祈禱你的判斷是對的,不然回去後,我一定會向老頭子告狀的。”
對此,黃光利隻能報以苦笑,心中忍不住暗罵對方,不識好人心。要不是看在他爹的份上,他才不會讓他去做這件事情呢!
現在自己明顯就是将生路留給了他,結果對方竟然還不領情。
接下來,黃光利便目送着這個混蛋搭乘前方開路的快艇,離開了貨船。至于他們能不能找到漁船他是一點都不擔心的,因爲他們不是去花錢請漁船,而是用槍去搶。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的話,他也就無話可說了。
這裏發生的一切盧淼并不知道,他們也沒有想到,清理河道邊的隐患時,兩個持械反抗的家夥竟然是黃光利的安全哨。
此刻的盧淼早就已經在南卡蘇埃娜,青幫莊園附近的一處民宅二樓進行布置了。考慮到青幫能夠在這裏正大光明地開起煙館,當地的警察裏可能有被他們收買的人。
所以,他們過來後并沒有通知本地警方,而是直接調動了一支本地民兵,說是民兵,實際上就是洪義堂南卡蘇埃娜的人手。也是一直在監視着這個青幫莊園的人手。
“怎麽回事?貨船爲什麽還沒到?”
盧淼不停地擡手看着自己的手表,按照正常的船速來計算的話,負責運送的貨船應該已經到了不遠處的碼頭,但現在已經遲到了一個小時,這讓他的心裏隐隐有些擔憂。
“要不要我們安排人,乘坐快艇順着河道下去看看?”
“不行,這樣很容易打草驚蛇。跟在他們後面的水警船到了哪裏了?”
“十分鍾前通報的情況是已經進入了南卡蘇埃娜市,但根據要求,他們離貨船的距離太遠,根本就無法實時監控到貨船的具體情況。”
“我們在河道沿線的觀察哨呢?有最新情況傳來嗎?”
“現在還沒有,我現在再去詢問一下。”
“快去!”
見到屬下警員快步離開,盧淼再次拿起了手上的望遠鏡望向遠處的碼頭,此刻的碼頭隻有一盞微弱的燈光在随風搖擺。
通過望遠鏡的鏡頭裏并沒有看到有船隻靠岸,但他知道,碼頭邊的兩間房子裏,此刻正有二十多号青幫馬仔在等着接貨。
這是他們在白天監控對面莊園時發現的。既然,已經有人準備接貨了,那就說明貨船最終肯定還是要回到這裏的。想到這裏,他有些急躁的心情才稍稍平複了一些。
此時,着急的人并非隻有盧淼一人,離他不遠處的莊園二樓,巴西青幫的二位大佬也在焦急的等待。
“按照正常情況他們早就應該到了,怎麽到現在還沒動靜,不會出什麽意外了吧!”
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穿着黑色唐裝的八字胡中年,一臉擔憂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見此情形,另一位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喝茶的山羊胡老人,不滿地皺了皺眉道:
“張胡子,你都多大年紀了,還像個年輕人一樣急躁怎麽行。”
聽見山羊胡老人的話,被稱爲張胡子的八字胡中年男子,一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對着老人露出一個苦笑道:
“師傅,我這不是擔心嗎?昨天新聞可是說了,史上最嚴苛的禁毒法案在巴西立法會正式通過,販售超過一百克的煙土,就要被處以絞刑。
而我們這次運回來的煙土可是按噸來算的,這要是被巴西警方發現了,我們這些人可就都完蛋了。”
聞言,山羊胡老人眼中也閃過一絲憂慮,這兩個月新聞媒體每天都在進行禁毒宣傳,本來他是沒太在意的,以他的經驗來說,越是禁止的東西,就越是值錢。
所以,剛開始他還覺得這樣吵吵對他們來說并不算是壞事,但随着立法會正式開始讨論怎樣量刑時,他才有些緊張起來。
畢竟,他來巴西這兩年已經弄得很清楚了,巴西可是殺人都不用判死刑的國家,現在立法會竟然在讨論多少克就判絞刑。這可着實讓他吓出一身冷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