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量洪見到方浪似乎對自己依然抱有一份警惕之心,不由心下苦笑,但同時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年輕人少年老成。
跟着方浪端起手上的酒杯,輕輕和方浪的酒杯碰了一下,發出一聲青清脆的輕鳴,又緩緩的淺嘗了一口後才緩緩的道:
“既然方将軍能通過朋友帶話到對面去的話,我這邊有句話想麻煩方将軍代爲轉達,不知道将軍閣下是否能夠幫忙?”
聞言,方浪眉頭一挑,心下暗道一聲果然還是和對面有關系。同時心裏又開始泛起嘀咕,要說以葛量洪的身份,沒辦法将自己的話傳給對面的話方浪是不相信的。
那他爲什麽不走自己的渠道,偏偏要找自己這個巴西華人呢?難道是這個話不想讓英國當局知道?這也應該不可能啊!
以對方的身份,肯定不會做出什麽損害英國利益的事情。那對方到底是要帶什麽話呢?一時間,方浪也有些想不明白對方心中在打什麽算盤。
但現在的情況是,帶一句話給對面的話,确實是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内,如果連這個忙都不願意幫的話,葛量洪就有理由懷疑自己先前說的願意幫忙是真是假了。
可這老小子現在又不直接說出是什麽話,方浪也很擔心自己一旦答應下來後,他又會說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話,到時候自己騎虎難下了,到底是傳達還是不傳達呢!
不得不說,這個老家夥不是個簡單的家夥,三言兩語就将方浪給架了起來,頗有些進退兩難的意味。
略一思考後,方浪還是決定接下對方的這個活,畢竟,從現在來看葛量洪确實是希望能夠和平解決港城問題的總督。未來的曆史也證明了這一點。
“哦!我還以爲是什麽大事呢!原來就是一句話的事,沒問題,這個忙我幫了。不知道總督閣下是要以秘信的形式,還是直接口頭轉達呢?”
聽見方浪爽快地答應了自己的請求,葛量洪也明顯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都親切了幾分。
“秘信就不用了!要是落在軍情六處的手裏,還以爲我要通敵呢!這句話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話,隻是現在我不太适合直接與對方接觸。要是讓上面知道了,可能會覺得我多管閑事。
但我又确實希望港城問題能夠和平解決,就算現在不能直接确定港城問題的最終解決方案,也希望能夠和對面一起先擱置争議。”
這下方浪對對方想要傳達的話更感興趣了,雖然,對方所說的擱置争議,實際上就是要把這件事情往後拖,但這也确實是曆史上解決港城問題的方法。
“沒問題,在希望和平解決港城問題這點上,我們的立場是完全一緻的,總督閣下對此做出的努力,也讓我深深佩服。
能夠幫助你們雙方,也是我的榮幸,總督閣下需要轉達的是什麽話,還請直說。”
對于葛量洪總是不直接說出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方浪也有些失去了耐心,忍不住直接催促起來。
聞言,葛量洪笑了笑,不過很快又撫了撫自己的西裝,面色恢複嚴肅道:
“還請将軍閣下轉告對面:港城始終是我們租來的,終有一日要交還對方,如果對方要單方面收回港城,我們必定會在撤出前大肆破壞、調走資金,最終對方隻能獲得一個空殼。
而如果他們能夠根據協議,等到合同到期時收回港城,很可能能得到一個完整的港城。”
葛量洪在說出這番話時,語氣堅定,表情嚴肅,可見對方說的非常認真。
可方浪在聽見對方說出的這番話後,也是眼神一凝。好家夥,這可是妥妥的威脅啊!難怪對方不自己和對面溝通,反而要通過自己傳達。
這是想找到一個中間人傳話,避免正面交流,會出現不必要的對抗吧!但這樣想的話,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老家的前輩們可不是這種不明是非的人。
話又說回來,對方這其實也算不上是威脅,畢竟,對方說的都是事實,如果老家現在真的要單方面收複港城的話,英國人也一定會這樣做,這是不可避免的。
隻是略一思考後,方浪就決定如實向老家轉達葛量洪的這番話,畢竟這就是現實情況,而且在方浪的心裏始終認爲,現在的老家需要一個作爲窗口的港城。
短時間内讓港城維持現狀對老家更加有利。
“總督閣下,你的思路非常現實,話語也非常坦誠,我認爲對方一定會認真思考你的話,并作出積極的回應的。
請放心,我會盡快聯系我的朋友,将您的這番話轉達給對面高層。”
葛量洪聽見方浪給出肯定的答複後,也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臉色恢複放松,重新端起酒杯對着方浪道:
“那就多謝方将軍的幫助了。您放心!我絕對不會讓您白幫忙的,關于博物館用地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方浪聞言,眉頭一皺,什麽意思,這是準備用一塊博物館用地,還掉自己幫助他傳信的人情。
哪有這麽簡單,你這個傳過去的話,雖然說的都是事實,可要是真遇到個不明是非的人,可就當做是在威脅對方了,這可是會惹大麻煩的事情,現在你就準備用一塊地就把我打發了?
滿臉笑意的舉起酒杯,和葛量洪碰杯後道:
“哈哈……總督閣下說笑了,博物館用地的事是商業行爲,怎麽能麻煩總督閣下呢!
我願意幫助總督閣下傳話,并承擔相應風險,完全是因爲看在大家是朋友的份上,要是在這份友誼裏加上這種利益交換,不就讓我們的友誼變味了嗎?
所以,總督閣下還是不要過多地參與這個博物館用地的事情,免得到時候留下什麽不好的把柄。我會讓屬下的人到政府走正常的申請流程,如果,申請到了您的辦公室,您也請根據實際情況做出批示。
千萬不要因爲我們的友誼,做出什麽違規的處置。”
葛量洪一聽方浪這話,不由露出一絲苦笑,他又不是傻子,怎麽能不明白方浪的意思呢!如果,這塊博物館用地申請,真的到了他的面前,他要是不順勢同意的話,他和方浪所說的朋友關系不就成爲了一個笑話嗎?
這樣方浪既可以保留葛量洪的人情,又可以輕松獲得博物館的用地。連葛量洪也不得不對着方浪豎起了大拇指,暗道一聲小狐狸。
見到這個人情似乎賴不掉,葛量洪也隻能無奈地聳了聳肩道:
“好吧!你說得很有道理,就按照你的意思來辦吧!”
說完,似乎是放下了心思,重新拿起筷子,開始慢條斯理地品嘗起了桌上的美食。
方浪見狀,明白對方這是達成了今天的目的,所以,開始安心吃飯了。他也就沒有繼續和對方讨論其他問題,兩人便開始有說有笑地閑談起來。
一頓飯就在友好和諧的氛圍中很快結束,這頓飯對葛量洪來說算是達成了目的,對方浪來說也不是全無收獲,最少自己的博物館建造申請到了葛量洪的辦公桌上時,他絕對不會阻攔,這就是兩人的默契。
回到酒店套房後,方浪直接讓齊慶山通知方圓集團,以公司的名義,向港府申請一塊總部大樓建設用地,和私人博物館建設用地,兩塊地皮最好連在一起,并且位于港城的繁華地段,面積要越大越好。
今天,他剛剛與總督閣下共進午餐,第二天就提交這份申請的話,他相信港府的工作人員,隻要不是聾子瞎子的話,就知道應該怎樣對待這份申請。
至于,答應向對面傳話,他卻并不打算馬上去做,因爲,這件事情雖然緊急,但也并不急于一時。他心裏始終有些擔心,港英政府會利用他傳遞信息的途徑,去順藤摸瓜地做些什麽。
現在雙方畢竟處于緊張狀态,搞不好就會被英國情報機構利用。
所以,接下來的兩天,方浪并沒有繼續待在半島酒店,而是在警衛的保護下,在港城範圍四處閑逛,不時還會停下來,拿着望遠鏡查看。有時還會和身邊的手下展開讨論,似乎在商量在哪裏建設自己的博物館更合适。
與此同時,他的警衛們則是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們附近的情況,尋找是否有人跟蹤監視,但讓人意外的是,接連兩天都沒有發現任何人跟蹤。
可方浪的直覺卻告訴他,事實并非如此,他們的周圍依然有幾雙眼睛在監視着他們。警衛們發現不了他們,隻能說明對方是真正的高手。
見此情形,方浪略作思考後,就坐船回到了金鍾海軍基地,處理了一天軍務,接着從軍艦上對外發出了幾封電報,又一副如釋重負的狀态回到了半島酒店。
接着,又開始帶着車隊一邊在港城範圍内四處閑逛,一邊到處品嘗港城美食。
“長官,他會不會已經通過電報,将情報傳遞出去了?”
位于港城警隊樓上的一處辦公室,一名英籍總警司正在向自己的長官彙報最近幾天方浪的行蹤。
“很有可能,但不管他是不是已經将情報傳出去了,我們都要對他保持随時監控。
一位能聯系到對面的巴西海軍少将,是很值得我們關注的目标。”
滿頭金發挂着助理警務處長警銜的政治部負責人,看着面前的警員,語氣嚴肅地道。
英籍總警司聞言也是略顯遲疑的開口道:
“可是長官,他是總督閣下的客人,前兩天還和總督先生一起共進午餐,要是被總督閣下知道,我們在監視他的客人,我們會有大麻煩的。”
“麻煩?什麽大麻煩?别忘了,我們是軍情六處港城分部,我們的作用就是要監視一切可疑的目标。
這位巴西海軍少将一到港城,就直接當着所有記者的面表示,他能幫助我們,向對面傳達和平意願。這是什麽意思,這就是在告訴我們,他有和對面聯系的情報通道。
搞不好這家夥就是一個間諜,我們要是不能夠徹底掌握對方的行蹤,才是我們的失職。明白嗎?”
助理警務處長警銜的政治部負責人,看着面前的屬下緩緩開口道。
雖然,他向屬下解釋了,爲什麽要監視方浪,但卻跳過了對方提到的總督閣下的關系,顯然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但又想要這份功勞。
能夠做到總警司的屬下,顯然也不是什麽愚蠢的人,他非常清楚這件事情的風險,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把自己給陷進去,到時候自己這位長官絕對不會承認這個計劃,而自己就可能成爲最合适的背黑鍋人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