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木話裏話外都在提醒諾丁漢·瓊斯,别忘了自己的承諾。對方當然能夠聽的懂對方的意思。
同時,他也有些驚訝于姚木的大度。要知道刑事偵緝科可是隸屬于總署的重點科室,也是他這個總華探長權利的基石。現在的港城警局中就隻有他們刑事偵緝科的華人警員有權利配槍。
不管在哪裏,握着槍杆子的人才能說話硬氣,也才有人會聽,也不敢不聽。這是他能夠憑借這個身份号令全港華警的原因。
現在聽他的意思,竟然是準備将自己手上這個最得力的部門,交給這個年輕人,這怎麽能不讓他吃驚。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曾約翰這個年輕人,很快就會一飛沖天了。因爲,現在這個時期,港英政府對華人警員的晉升是卡得非常死的,像姚木這樣爲警隊服務了近三十年的老警察,也隻能是個總華探長的職位。
而總華探長這個職位說起來威風,但實際上的警銜也不過是個警署警長而已,連港城警隊的基礎管理層都沒有進入。
他之所以會這麽威風,不是因爲他們是整個華警中職位最高的人,而是,他領導的刑事偵緝科,擁有調用全港基層警員配合行動的權利。
手中有槍,又能征調全港華警聽他們的命令,才是他們權利的來源,但實際上,他們的警銜連最底層的基礎管理警銜,督察級都不是。
真正按照港城警察的警銜排序,總華探長的警銜也就是個能管普通警員,高級警員,警長三個級别的警署警長而已。按照美國軍隊的軍銜對比的話,也就相當于個軍士長。連最基本的少尉軍官也不是。
所以,很多人看了金錢帝國後,有些不太明白,總華探長到底是個什麽警銜,還以爲雷洛這麽大的權利,是因爲他的職務有多高。其實,并非如此。
本來,諾丁漢·瓊斯承諾給挺身而出的警員提升兩級,是對着英籍警員承諾的,華人警員大多聽不懂,自然也就算了,可偏偏曾約翰是個精通英文的,竟然抓住了這個機會。
如果最後曾約翰真的能一次提升兩級警銜,那就能夠直接從高級警員提升到警署警長,這樣的警銜在現在的港城警隊,就是總華探長的職務。
也就是和姚木同樣的地位,而姚木已經五十四歲,即将退休,可曾約翰一看就知道年紀輕輕,估計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六歲,這麽年輕就能獲得這樣的警銜,未來的潛力将會不可限量。
當然,這也要看未來的港城警隊願不願意給華人警員們突破警銜的機會了。
不管别人怎麽看待曾約翰,現在在諾丁漢·瓊斯的眼中,他就是一個勇于任事的港城警察。并且,自己說出去的承諾,他也必須要讓他實現,這關系到他一個堂堂警司的顔面和前途。
所以,他隻是略一沉思,就深深地看了姚木一眼道:
“既然你都說願意将他培養成新的刑事偵緝科負責人,我也絕對會遵守承諾,親自爲他寫推薦信,讓他成爲下一個華人警署警長的。”
就這樣,兩人在不知不覺中,相互擡高了一把,決定将曾約翰這位勇敢的警員快速提拔起來。
而另一邊,曾約翰舉着雙手緩緩地走向了士丹利街中的沖突現場,看着一群裝備精良的武裝分子,要說曾約翰的心裏不緊張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但這次的事件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所以,不管心裏多麽害怕,腿腳如何發軟,他都要硬着頭皮走上去。
作爲一個經受過港城警察訓練的警員,他是擁有相當不錯的軍事素質的,隻是走近兩步,他就發現了這些武裝分子的不同之處。
這些人的持槍姿态和站位,都說明對方是擁有相當優秀軍事素質的職業軍人,這時候他也明白爲什麽諾丁漢·瓊斯不敢輕易上前了。
特别是對方使用的武器,是他們都沒有見過的全新的武器裝備,可見這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輩。
甚至随着他一點一點地接近事發地點,他感受到了一種撲面而來的危機感,讓他有種汗毛倒立的感覺,這讓他明白,除了現場的這些武裝人員爲,暗處一定還有不少槍手将槍口瞄準了他。
曾約翰雖然走得很慢,但也走得很堅決,他知道自己既然出來了,就不可能因爲危險就掉頭逃跑,這樣自己不僅會失去這次難得的機會,搞不好還會被暗處的槍手直接打黑槍。
從他走了這麽久,對方這些人都沒有什麽動靜來看,對方應該不會對他們警察怎樣,畢竟這裏是港城,如果這些人想要安全離開的話,就不能直接對他這個警察下手。
就在他一邊靠近現場,一邊仔細觀察情況,收集現場信息時,對面一個穿着黑西裝的年輕人緩緩走了出來,讓他驚訝的是,對方竟然是一副華人面孔。
還沒等他出聲,對方已經率先出聲了,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敵意,就像是大街上遇到了一個問路的人。
“嘿!你是港城警察嗎?”
對方說的不是粵語,而是國語。曾約翰借着昏黃的路燈仔細打量了一眼對方,身材挺拔,黑西裝非常得體,頭上戴着一頂黑色毛呢紳士禮帽,年紀應該和他差不了多少。
整個人若有若無地透露出一種利落的軍人氣質,再看看周圍的一種鬼佬,一時間曾約翰也無法确定對方的情況了,隻能連忙開口道:
“是的,我代表港城警察過來和你們談判,伱們有什麽需求可以和我提,請不要在港城範圍内使用違禁武器,制造流血事件。”
對面的年輕人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随意地擺了擺手道:
“好了,把手放下來吧!你不是我的敵人,不用對我舉手投降。跟我來吧!”
說完,也不理會曾約翰的反應,直接轉身往裏面走去。這下直接将曾約翰給整不會了,什麽意思?不是敵人?
不過,是個正常人也都不會喜歡動不動就舉手投降的。所以,他也聽話地将雙手放了下來,看了一眼周圍對他的到來有些無動于衷的武裝人員,咬了咬牙,快走兩步,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此時的方浪,正滿臉笑意地看着身旁的萊恩哈特,似笑非笑地道:
“你猜對方過來的會是什麽人?”
而一旁的萊恩哈特,則是看着正舉着雙手緩緩靠近這邊的單薄身影,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他敢肯定過來的絕對不是什麽重要人物,也絕對不會是個英國人。
這讓自認爲英國人非常勇敢的他,驕傲的自尊,受到了嚴重的打擊。看都不看明顯帶着調侃意味的方浪一眼,沒好氣地直接開口道:
“我不想猜!”
方浪聞言哈哈大笑,拍了拍萊恩哈特的肩膀道:
“哈哈……萊恩哈特,想不到你現在學聰明了!竟然不上當。”
萊恩哈特聞言,略顯氣惱地狠狠瞪了方浪一眼道:
“方,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方浪也不管他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轉頭對着站在對面的蔡家炳道:
“過來的這個人你認識嗎?”
此時的蔡家炳,早就被方浪給治得服服帖帖,不敢有任何遲疑,連忙轉頭,看向跟在齊慶山身後緩緩過來的年輕警員。
好半晌後,才搖了搖頭道:
“先生,這個警察我不認識,不過看打扮,應該是個普通的軍裝巡警。”
方浪饒有興趣地看着跟在齊慶山身後走近的年輕警員,對着萊恩哈特繼續調侃道:
“是港城警隊的膽子太小,還是警隊長官的官排場太大啊!就派個軍裝巡警過來?”
一聽這話,本就臉色難看的萊恩哈特,臉色更加陰沉了幾分,卻并不理會方浪的話,隻是死死地盯着,正在緩緩靠近的年輕警員一言不發。
方浪見狀臉上笑意一閃而逝,似乎是自讨了個沒趣,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此時,齊慶山已經帶着曾約翰來到了幾人面前,這次曾約翰不等現場衆人出聲,就率先開口用英文道:
“幾位先生,我是中環警署高級警員曾約翰,前來調查士丹利街剛剛發生的槍擊事件。
不知道幾位能不能告訴我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有,諸位到底是什麽人,爲什麽會在港城持械傷人。”
不得不說,曾約翰在得知在場衆人并沒有敵意後,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在面對幾個看上去明顯是大人物的家夥時,也表現得不卑不亢。
這讓方浪都不由得對他高看了兩眼,而一旁的萊恩哈特則是盯着對方肩上的警銜,有些咬牙切齒,語氣生硬地道:
“你是這次行動的帶隊指揮官嗎?”
曾約翰也沒有料到,看上去并沒有敵意的對方,竟然有一個地位不低的鬼佬,并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毫不客氣地反問自己起來。
從對方的語氣中,他能感受到濃濃的不滿,更重要的是,他發現這種不滿似乎是上級對下級的不滿。這讓他非常疑惑,同時也心生警惕。不由得仔細打量了這個說話鬼佬一眼,語氣略顯強硬地悄悄試探道:
“不是。但我是港城警察,我想我有權利對你們展開調查。幾位先生還請如實告訴我,你們的身份。”
性格高傲的萊恩哈特此刻本就非常生氣,見到警方就派出一個佩戴高級警員警銜的年輕軍裝巡警,出面來詢問他的身份,頓時感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忍不住就想要直接發火。
方浪和他交往日久,自然知道這家夥這是傲慢的性格又發作了,忍不住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和一個高級警員發什麽火。這個年輕人敢赤手空拳地直接跑到你的面前,不卑不亢地詢問你的身份,就說明了他的勇氣。
你應該爲港城出現這麽有擔當的警察感到高興,而不是責難對方。真正應該受到責難的,是躲在汽車後面不敢露頭的警署高層。”
說完,不理會臉色難看的萊恩哈特,對着曾約翰笑了笑道:
“年輕人,你很勇啊!赤手空拳就敢直接走進我們這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中間來。
不怕我們是武裝悍匪,直接将你突突了啊!”
曾約翰沒想到這個年輕的華人,竟然直接打斷了那位看上去身份似乎不太簡單的鬼佬的話。而對方雖然仍然非常生氣,卻也自然地收斂了一些,并沒有沖着這個年輕人發火。
顯然,這個年輕人的身份也不簡單。
同時,這個年輕人的态度和說話的語氣,也非常耐人尋味。此時此刻,他要是還不明白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麽武裝悍匪的話,他就沒資格做什麽警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