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浪陷入思考時,布萊克威爾也知趣地沒有繼續出聲,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副駕駛位上的西裏奧·雷奇。
自己現在和方浪說的這些,其實算得上是巴西情報局内部的機密,他倒不擔心西裏奧·雷奇會跑出去告密,說他對方浪透露這些情報。
但他卻非常想知道對方在知道巴西情報局的現狀後,會有什麽反應,會不會出現焦躁不安,或者和自己一樣對前途感到迷茫。
雖然西裏奧·雷奇坐在他的正前方,他無法從正面看到對方的表情,但通過車輛右側的後視鏡,他是能夠隐約看到西裏奧·雷奇臉上表情的。
車隊穿過裏約熱内盧的街道,路邊不時閃過匆匆而過的行人,布萊克威爾的目光從街道轉向車窗外的右側後視鏡。
西裏奧·雷奇的表情清晰可見,布萊克威爾想象中的迷茫或者焦躁,都沒有出現在對方的臉上,對方依然一臉面無表情地關注着車輛前方,似乎一直處于警戒狀态。
對于車内的對話似乎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這讓布萊克威爾顯得有些沮喪,又有些好奇。
實際上,他和自己的這位手下并不熟悉,雖然當初他将對方推薦給了方浪,但這不過是機緣巧合,當時的西裏奧·雷奇正好是情報局納塔爾站的站長。
方浪想要了解納塔爾當地的情況,他能給方浪推薦的人選也隻有這一位,但現在看來,這位納塔爾站的站長遠遠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從對方現在的做派和對待兩人的态度來看,完全就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方浪的下屬,而非他這個巴西情報局長官的下屬。
這讓他的心裏非常不舒服。
觀察了一會西裏奧·雷奇的反應後,布萊爾威爾見到方浪依然在沉思中,他也輕輕地靠在汽車的椅背上,将目光望向了裏約熱内盧的街道。
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當他的目光從倒車鏡上挪開後,西裏奧·雷奇的目光也通過後視鏡看向了身後的他。
原來在布萊克威爾觀察西裏奧·雷奇時,他就已經發現了對方的觀察,但他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而是等到注視的目光移開後,他才通過後視鏡不經意地看了對方一眼。
同坐在一輛車上的西裏奧·雷奇怎麽會聽不到布萊克威爾的話呢!但他卻并不想對此發表任何評論,這些情報他并非一無所知,不過他根本就不在意這種情況。
因爲他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巴西情報局納塔爾分站站長了,現在的他是裏約熱内盧航母戰鬥群後勤處二科的科長,也是方浪的情報官。
他非常清楚方浪與所有的巴西将軍們都不一樣,他非常重視情報工作,看看現在後勤處二科的規模和實力,他就完全不會擔心自己失業。
至于,方浪這次帶他過來的目的,他也非常清楚,就是想要他在巴西情報局内的地位更進一步,這說明方浪對他工作非常認可,同時也認爲現在的情報工作做得還不夠,需要加大力度。
所以,才想要借助巴西情報局的力量,擴大他的情報來源。
這種情況下,布萊克威爾擔心的問題在他看來完全就不是問題,隻要方浪願意,他們的後勤處二科随時能夠取代巴西情報局的地位。如果,能由他繼續領導這個情報機構的話,他有信心讓現在的後勤處二科更加強大。
三人各懷心思地坐在車内,一言不發地想着各自的心事,車隊穿過裏約熱内盧市區,路過裏約熱内盧的海軍基地。
往海軍俱樂部方向繼續行駛了一段距離後,轉進了一條小道,前進兩百多米,來到了一處和巴西本地建築風格格格不入的園林前。
這就是方浪給自己在裏約熱内盧建造的家,一個純中式的蘇州園林,建築依山而建,白牆青瓦。雖然是新建的園林,看上去卻是清幽古樸。
院内綠水蜿蜒,亭台軒榭臨水而建,池水缭繞,綠樹掩映,石峰林立好一處江南美景。
衆人下車看見這處園林時都有些怔怔出神,連方浪自己也沒想到,讓他們仿造蘇州園林,在這邊給他建一個園子,竟然會讓他都深深地震撼了一把。
此刻的院門口,早已有一個身穿長袍馬褂的六旬老者,帶着六七名仆役打扮的中年男女站在門口迎接。
見到長長的車隊停下,一個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警惕地跳下車輛,開始在附近建立防線時,衆人都被吓得不敢動彈。
方浪見狀微微一笑,脫下自己的軍帽夾在腋下,緩緩上前來到六旬老者面前點了點頭道:
“福伯吧?我是方浪!”
長袍馬褂的六旬老者聽見方浪的話後,長長地出了口氣,擡頭上下仔細打量了方浪一番後,确定了方浪的長相和自己看到的照片完全一緻後,才緩緩開口道:
“少爺好!我是您的管家福伯,歡迎您回家!”
方浪聞言,不由得眉頭一皺,這個稱呼可不太合适,他又不是封建社會的地主老财,叫自己少爺自己還真聽不慣。
所以,直接開口道:
“我是個軍人不喜歡這種帶有封建氣息的稱呼,你可以叫我方先生,也可以叫我方将軍,但不要叫少爺,明白嗎?”
福伯聞言,對着方浪微微彎腰鞠躬,笑着點頭道:
“明白了,那以後我們就稱呼您爲方先生,您看可以嗎?”
聞言,方浪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道:
“可以,這是我第一次回家,本來應該要好好參觀一下,但現在我有客人在,有事情需要談,你先帶我們找個茶室,準備好茶具茶葉,我們邊喝邊聊。
你讓廚房抓緊準備一桌吃食,我們談完後在園子裏吃午飯。”
福伯顯然也沒想到方浪竟然會這麽雷厲風行,第一次進到如此奢華的家,竟然連參觀一下的心思都沒有。
不過想想他了解到的對方的家底,也就明白了,雖然這處園林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但對對方來說,實在不能算個事。
作爲家裏的管家,福伯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家主人,這個時候肯定是要表現得格外出色才行,不然在這個離家萬裏之遙的異國他鄉,讓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的新老闆不滿意的話,他可能就要流落街頭了。
“好的,方先生!請随我來!”
福伯再次微微彎腰鞠躬,伸出自己的左手往院内一指,便準備上前帶路。
這時一直站在方浪身邊的西裏奧·雷奇,見到對方的動作後,連忙主動站了出來道:
“老闆,雖然這是您的家,但爲了安全着想,還是先讓警衛戰士們進去檢查一下,布置好警戒哨。”
因爲,方浪和福伯一直是在用中文交流,所以,身邊的衆人并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
等見到福伯伸手指向裏面的動作,西裏奧·雷奇馬上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次方浪過來并沒有帶上齊慶山,所以,安保工作自然就落在了西裏奧·雷奇的身上。
作爲一個情報人員,他可不會相信任何人。不管這裏是不是方浪的家,隻要是方浪要進去的地方,他都必須要确保絕對安全。
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煞風景。
方浪知道對方的意思,當然不會自大的拒絕這樣的要求,于是便轉頭對着福伯道:
“讓人先帶我的警衛進去熟悉一下家裏的環境,布置一下警戒哨,同時也給他們安排好食宿。”
福伯雖然聽不懂西裏奧·雷奇的話,但看到對方的表情,加上聽到方浪的話後,哪裏能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連忙轉頭點了站在一旁的兩個看上去和農民差不多的中年漢子道:
“栓子、順子,你們兩人馬上帶老闆的護衛進去熟悉一下院裏的情況。”
兩個一直非常拘謹的漢子見到福伯點到了自己,紛紛上前一步,對着方浪等人彎腰鞠躬。
方浪見狀,對兩人笑着點了點頭,又示意西裏奧·雷奇讓人跟着兩人進去就可以了。
西裏奧·雷奇對着身後的警衛們揮手示意,警衛們馬上就快步走上前來,跟在栓子和順子的身後向院子裏走去。
穿過厚實的紅木打造的側門,人群很快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隻聽見裏面隐約傳來嘩嘩的腳步聲。
說起來,這也是這次出來得匆忙,方浪安排齊慶山負責别的事情,沒有跟着方浪出來,警衛工作隻能落到西裏奧·雷奇的頭上。
顯然,在這方面西裏奧·雷奇表現得沒有齊慶山專業,如果是齊慶山在的話,他肯定會給方浪規劃好行程,并提前進行布置。
根本不會出現站在門口等待,甚至園子的管家還要方浪自己主動自我介紹的情況出現。
不過,方浪并沒有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西裏奧·雷奇在情報工作中表現出了足夠的能力,對于這些保衛工作不熟悉,方浪也不會因此降低對對方的評價。
在方浪的心目中,忠誠永遠排在能力之前。
一旁的布萊克威爾顯然就沒有西裏奧·雷奇的這種意識,等他明白西裏奧·雷奇的意思後,不由得再次目光驚疑地看向了對方。
衆人并沒有在門口久等,等到警衛們全部進去後,方浪便直接擡腳準備跟在後面進去,以他自己對危險的直覺,要真是有問題,他早就察覺到了。
福伯見到方浪要進去,連忙快走兩步上前,示意方浪不要跟着他們走側門,而是要走正中間的大門。
方浪先是一愣,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不由得再次擡頭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園子高大的門楣。
具體負責設計這個園子的人是誰,方浪并不清楚,但以他淺薄的知識,隻是看一眼就知道,如果在古代,這種大門是絕對不可能在平常人間見到的。
自家這個園子的大門竟然是五間三啓,也就是有五間房的寬度,有三扇門,這種規格方浪後世隻在王府大門處見識過。
加上門外還有兩個巨大的抱鼓形獅子抱鼓石,這可是古代高級武官才能擁有的配置。
而福伯此刻所指的門,準确來說應該叫中門,按照古時候的規矩,什麽人走什麽門那都是明确規定的。
中門隻給主人或者尊貴的客人走,也就是電視劇裏經常出現家裏來了貴客,那些人都會說“大開中門迎貴客!”如果是來了貴客,你讓他走側門,别人會認爲你是在侮辱他。
而家裏的奴仆仆人則是連走側門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從後門進出。
一般情況下從側門進出才是常态,畢竟家裏娶妾的話也是隻能走側門的。
從福伯要求方浪走正門進出就可以看出,這老頭應該也是個老派的管家,對此,方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不是特别在意。
畢竟,現在已經是現代社會了,完全沒有必要在意這些古代的禮節,不過福伯堅持的話,他也懶得和對方計較。
在福伯的指引下,從高大的中門走了進去,跟在他身後的西裏奧·雷奇和布萊克威爾就更加不知道這些規矩了。
走進大門後,映入眼簾的并非方浪想象中的花園或者是房屋,而是一座巨大的假山,從假山的石頭造型來看,這些石頭有很大可能來自老家的太湖石。
衆人跟在福伯身後,走過長長的回廊,穿過兩道垂花門後,來到了一處水榭。
這處水榭的大半都伸入了一個大約足球場大小形狀極不規則的池塘裏,從這處水榭可以清楚地看到池塘周圍的樓閣和景觀,是一處賞景的好去處。
池塘中間幾個形态各異的太湖石露出水面,讓整個池塘看上去頗有幾分西湖美景的意味。
單從現在看到的建築來說,方浪對這個園林的景觀是非常滿意的。
水榭的中間并非傳統的石制座椅,而是一個長約兩米寬約一米的巨大紅木茶台。
方浪等人站在水榭,欣賞了一會兒園林的美景,福伯便親自帶着兩個仆人模樣的中年婦女,提着兩個精美的木盒走了過來。
對方浪等人微微施禮後,幾人便将木盒放在石制的地面上,将裏面的茶具一個個地取了出來,整齊地擺放在茶台上,茶具的種類非常多,既有紫砂茶壺,又有陶瓷的三才蓋碗。
方浪随手拿起一個蓋碗查看,發現竟然是清康熙年間的物件,整個蓋碗如白玉般晶瑩剔透,上面青花的山水圖畫栩栩如生,腕壁薄如蟬翼,用指尖輕敲,竟然傳出如玉珠落盤的清脆聲響。
端是一副好茶具,方浪頓時感覺愛不釋手,拿在手上把玩一番後。
又拿起一旁的紫砂壺查看,隻見該壺,壺身素面沒有裝飾,泥質呈淡褐色,器型端正穩重,靜默而不媚俗,看上去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氣質。
方浪并沒有感覺到什麽珍貴之處,等他翻過壺身查看底款時,發現壺底竟然篆刻着“萬曆己酉石大彬制”字樣。
雖然方浪不知道這位石大彬是何方神聖,但萬曆是什麽時候,他還是非常清楚的。
不用說這些茶具都是難得的古董精品,連方浪都不由暗暗咂舌,感覺有些奢侈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