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不要說遺言？”莉娜深呼吸着問道。
她跟莫斯是從小的玩伴，這麽多年過去，她曾經認識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現在隻剩莫斯了。
莫斯死了以後，她的過去就不複存在了，她将隻剩下與神相伴的未來。
在這個對她無比重要的關鍵節點上，她願意拿出更多的耐心對待莫斯，算是爲自己對過去的告别增加一絲儀式感。
“我看出來了，雖然我們有那麽多的共同記憶，但你根本沒有把我當回事。”莫斯感受到胸前的力度變小了，索性松開手，靜靜地看着莉娜幾乎完美的面容。
莉娜冷哼一聲：“你會因爲讨厭的人活得久就對他産生好感嗎？”
莫斯的表情僵住了。
“說遺言吧，我的耐心快耗盡了。”莉娜強調道，“我知道一些夥伴的墓穴位置，我可以把你跟他們合葬到一處，如果你需要的話。”
莫斯輕輕聳肩，眼底帶着一抹釋然：“你還真是冷漠啊，好吧，我希望你能向神提出一個請求，在祂利用完你之後，讓祂把你的力量均勻地分給每一個人，讓大家都有活下去的機會。”
莉娜微微皺眉，她凝視着莫斯的眼睛：“你處處跟教會作對就是爲了這個，讓每個人都能修煉，好讓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機會？”
莫斯點了點頭，他笃定地說到：“神之所以隻讓我們兩個人修煉，一定是有原因的，希望祂在達成這個目的之後能讓其他人也獲得超脫的機會。”
“幼稚！我不會向神提出這個請求的！”
莫斯得來的不是應允，而是一聲冷冽的呵斥。
在莫斯迷茫的目光裏，莉娜黑着臉說：“把我的力量分給其他人，我不就變弱小了嗎，弱小的我還怎麽侍奉神？”
她對神的感情可不隻是信徒與神那麽簡單.
“況且，生命科技不是也能給人延壽嗎？”莉娜不滿地說，“要長壽就多給教會做貢獻，活個一兩千年不成問題，現在就有很多長壽老人，教皇見到他們都得停步緻意。”
莉娜的眼神逐漸變得質疑和不解：“莫斯，我還以爲你在死之前能像哲學家一樣跟我講一些大道理，沒想到你的想法這麽愚蠢。”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換個遺言吧。”
莫斯沉默了兩秒，然後輕歎一聲：“有些事情我之前不說，是不想動搖你對神的信仰，擔心你的信仰發生動搖之後，可能會遭遇不幸。”
“但你對我的誤解太深了.”
莉娜皺着眉毛俯視着莫斯的臉：“你想說什麽？”
“你知道嗎？”莫斯直視着莉娜的眼睛，他沉聲道，“這三千多年來，人類經曆的那些災難，全都是神一手策劃的。”
“是神在殺人！”他一字一頓地說。
莉娜的眉毛皺得更緊了：“你有什麽證據，而且神爲什麽要這麽做？”
“證據？”莫斯哈哈大笑，他咆哮道，“還要什麽證據，就是你的神親口對我說的，祂還向我展示了祂如何制造一場災難，促使我與教會爲敵！”
莉娜微微一怔：“目的呢？”
“目的？目的就是把你培養成一個超越一切的存在！”莫斯直勾勾地盯着莉娜，他吼道，“讓你在一次次災難中爲了拯救世界而變強，讓你因爲我的敵對而變強，最後讓你變成祂手裏最鋒利的兵器，而我就是爲你這把兵器開刃的祭品！”
莉娜沉默了。
半晌，她在莫斯難以置信的目光裏發出了怪異的感慨：“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原來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都是神特意爲我安排的，神比我想象得還要重視我。”
莫斯：？？？
“你沒有感覺到神的冷血嗎？”莫斯一臉匪夷所思地問道，“你還要繼續助纣爲虐？祂根本不是神，祂隻是有一身稀奇古怪的能力罷了，祂的本體還不如”
嘭！
伴随巨大的響聲，莫斯的身體像破布袋似的飛到了天上。
莫斯迅速穩定了身形，再次祭出神壇。
瀕臨崩潰的神壇漂浮在莫斯身後，把莫斯襯托得無比狼狽。
“你怎麽敢質疑神？”莉娜露出冷漠的表情，她提起沾着血的漆黑巨劍指向莫斯，“我自幼父母雙亡，是神屈尊僞裝成凡人撫養我長大，對我的關懷無微不至，我能感受到祂的愛與慈悲！就算祂爲這個世界帶來了災難，背後也一定另有深意，容不得你惡意揣度！”
莫斯怔住了，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你說神是你父親？”
莉娜是孤兒不假，她的父親在狩獵時爲其他人斷後，葬送了性命；她的母親抛棄她改嫁其他部落，把還嗷嗷待哺的她交由部落撫養，後來也傳出遇難的消息。
那時，是一個名爲染的男人主動收養了莉娜，他依稀還記得那個溫柔的男人。
染死得也早，在莉娜剛成年的時候就患上惡疾離開了莉娜，他還參加了染的葬禮，結果莉娜竟然說染就是神。
莉娜是神的女兒，那這一切.
饒是莫斯高築九層神壇，此刻厘不清其中的複雜關系，大腦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我愛的不是神這個标簽。”
“我愛的是祂本人。”
“你連這一點都沒有搞清楚，就試圖用言語在我和祂之間制造裂隙，你不覺得自己蠢到連遺言都不配有嗎？”
莉娜嘴角上揚，帶起一絲譏諷。
莫斯的大腦一片混亂。
他無法相信神竟然是莉娜的養父，因爲這樣一來，他的結論全都不成立了，畢竟父親幫助自己的女兒變強是天經地義，甚至于在這個過程裏讓他體驗一下強者的感覺都算是恩賜了。
他之前一直覺得神有陰謀，所以才制造一次又一次災難，但現在看來，神的陰謀可能僅僅隻是一份幫助女兒變強的私心。
至于其他人，跟神有什麽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