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國文社的工作都忙的差不多了,林爲民總算是有了點喘息之機。
這段時間以來,他陸續接到了幾個海外出版社的電話,和他們簽訂了《上帝保佑米國》的出版合同。
《上帝保佑米國》如今在米國出版近五個月時間,總銷量已經突破了270萬冊,是林爲民所有在米國出版的作品當中最快達成200萬冊銷量的。
現在這部小說仍舊以每個月四五十萬冊的銷量領跑《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隐約有霸榜的趨勢。
逆天的銷量再加上優秀的口碑,讓這部作品的後勁綿長。
同時,也因爲在米國圖書市場的暢銷,讓《上帝保佑米國》這部小說引起了海外多個國家出版社的興趣。
林爲民的作品行銷海外多年,他對此已經習以爲常,上個月FSG出版社那邊給結算了《上帝保佑米國》第一季度的版稅分成,足有240萬米刀之多。
這個數字放在林爲民多年所收到的海外版稅分成和票房分成當中并不算多,但卻創下了單一作品的單季最高版稅。
畢竟《上帝保佑米國》上市發行後的銷量也确實是這些年賣的最好的一部。
臘月二十八這天,林爲民又接到了來自米國的電話,是迪士尼希望可以購買《千與千尋》的版權,價格還不低,1000萬米刀買斷除文字作品在内的所有版權。
像這種電話,近兩年來林爲民接到過很多。自從《霸王别姬》在全球範圍内獲得空前的成功之後,好萊塢對他當初提出的“500萬米刀”的數字甘之如饴,可惜這個價格卻早已不符合林爲民對于作品版權開發收益的預期。
水漲船高,林爲民要作品所有收益的30%,好萊塢這幫資本家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林爲民也不在乎,版權放在自己手裏,銷量越來越好,影響力也會越來越大,怎麽想都不吃虧。而且他也不是放在手裏不開發,向爛蘋果這個前輩學習,慢慢開發嘛!
《千與千尋》在北米出版三年,銷量突破了500萬冊,是近年來少有的爆款兒童文學作品,不僅是在北米,這部小說這兩年也陸續在世界各國出版,銷量不俗,爲林爲民貢獻了不少版稅。
而這一次,已經是迪士尼第三次聯系林爲民了,他們的報價從500萬,到800萬,再到1000萬,連連上漲。
你說他們沒誠意吧,他連着給你漲價。你說他有誠意吧,他想花千八百萬米刀就把《千與千尋》這樣一部誕生還不到五年,全球累計銷量就已經超過2000萬冊的兒童文學作品收入囊中。
其實要光是影視版權,這個價格也還可以,最關鍵的是,它要的居然是除文字作品在内的全部版權,就是連後續所有可能存在的版權都要據爲己有。
這倒是很符合迪士尼一貫的尿性,可林爲民又不缺錢,以《千與千尋》這幾年的銷量,未來妥妥的就是個版權金礦,他怎麽可能以這樣的價格出賣自己的作品,林爲民再次拒絕了迪士尼的邀約。
面對油鹽不進的林爲民,迪士尼這群好萊塢大鳄也很無奈,這要是米國的作家,他們還能想辦法拿捏一下,可林爲民遠在地球另一端,他們鞭長莫及。
而且林爲民不同于一般的暢銷書作家,他的名聲更集中于傳統文學領域,人家壓根就不需要什麽曝光,伱就是挑他點毛病,讀者和文學界對于人家的包容度也很高。
簡直就是狗咬刺猬——無從下嘴!
一晃到了三十這天又是一年團圓的日子。
孩子又長了一歲,林爲民又老了一歲。
他不知爲何突然生出了些感慨來,大概是因爲他的而立之年已經過半了吧。
大年初一,他去萬先生家拜年。
萬先生越發的老态了,過年這幾天,他仍住在醫院裏,見到林爲民一家來,他少有的高興了起來。
小豆包出落的越發精靈可愛,萬先生見之視若珍寶。
他和小豆包玩了一會兒,便氣喘籲籲,陶慧敏将小豆包抱起來“讓爺爺歇一會吧。”
小豆包歪着頭看着萬先生,想不通這老爺爺身體怎麽這麽差。
“看到這孩子,我總有些恍惚,看見了我那幾個女兒的小時候。”
萬先生用緬懷的語氣對林爲民說道。
林爲民見他情緒不高,笑道:“最該珍惜的是眼前,明天兩位師姐就過來陪您團圓了。”
萬先生笑了笑,沒說話,林爲民知道,他挂念的是另外兩個遠在國外的女兒。
這并不是他偏心,隻是哪個女兒在國外,他都要惦記的。
“是我做的不夠好。”萬先生呢喃了一句。
林爲民察覺着他的狀态覺得不太對,偷偷跟黎玉茹交流了幾句,萬先生的睡眠不好,一直都是靠安眠藥維持的。這幾個月來睡眠質量很差,經常在睡夢中驚醒。
但更折磨他的,是他那仿佛陷入了流沙之中的創作,無論他如何掙紮,卻始終不得存進,并且一步一步的向下淪陷。
近兩年,萬先生試圖拾起他解放前未完成的劇作《橋》,費了很大的心力,卻總有想不通的關,過不去的坎,讓他的心氣越來越弱。
對于23歲便作出《雷雨》的萬先生來說,沒有什麽是比這更讓他痛苦和煎熬的了。
尤其是這兩年他身體不好,精神上的煎熬更讓他備受折磨。
萬先生甚少在林爲民面前流露出這番姿态,林爲民心中替萬先生難過,卻不知道該如何勸導他,因爲他知道,他所能想到的話,萬先生在心裏一定勸過自己無數遍了。
林爲民拿起萬先生放在床頭的書,那是弘一法師的書,正翻着的那一頁,寫的是:“水月不真,惟有虛影,人亦如是,終莫之領。”
林爲民看着,然後讀了出來。
沉靜的病房裏隻有他的聲音,本來焦慮、低落的萬先生聽到這段話擡起了頭,看向林爲民。
他的心情似乎有了些許改善,靜了一靜,說道:“這個世界,與馬克思的世界不一樣,與資本主義的世界也不一樣。你覺得怎麽樣?”
林爲民知道,他說的是書中所指的世界。
林爲民沉吟,“宗教信仰,将一切人類形而上的思想與行爲歸結于神。我不确定有沒有神但總想,即便真的有神,神總不至于淺薄到與人論道,替人解憂。”
他的比喻就好像,人蹲下來,與地上的螞蟻說,螞蟻、螞蟻,你有什麽憂愁嗎?
萬先生聞言,臉上露出笑容,這倒并非是林爲民的開導讓他茅塞頓開,而是想到了自己也曾這樣風華正茂過。
“這幾年困囿于病榻之上,人倒是矯情了不少。”
林爲民笑着與萬先生說了幾句話,窗外天空放晴,陽光正好。
出了燕京醫院的大門,林爲民情緒不高,陶慧敏觀察着他的神色。
“老人歲數大了,身體不好,情緒影響也很大,你也别太在意。”
林爲民點點頭,“我明白。”
大年初二,林爲民一家來到了故宮旁的二進院,雖說大年初一都是大家在一起過的,但回門的形式還是要走一下。
中午吃完飯,他去了一趟老覃的四合院。
規模不大的二進四合院,院門虛掩着,看起來今天家裏是有客人。
年前燕京下了雪,院内的積雪已經清掃得幹幹淨淨。
一堆煤塊躺在院内躺在角落,這是燕京人家每到冬天的标配,煤堆被一層薄雪覆蓋着。
還沒進内院,便聽到裏面傳來一陣歡聲笑語,林爲民來到院中央,屋裏有人察覺到來了客人,出門一瞧,認出了林爲民。
“爸,林總編來了!”
今天是年初二,女兒回門的日子,覃朝陽的兩個閨女帶着家人來到了父親居住的四合院。
“稀客啊,你怎麽有空來我這了?”覃朝陽笑問道。
林爲民不客氣的坐下,“瞧你這話酸的。我對你們這群退休老幹部的愛護,那可都是一視同仁,誰讓你不搬家屬樓那邊?年前我還請客來着,你都沒趕上。”
覃朝陽颔首,“聽說了,兩瓶酒,累的老蒙夫妻倆半夜腿都抽筋兒了!”
“造謠,肯定老牛說的。”
“誰說的不重要,關鍵是你這心夠黑。我要是搬過去了,你指不定怎麽折騰我呢,在這待着,挺好。”
兩人逗了幾句悶子,氣氛輕松愉快。
今天覃朝陽家兒孫輩都在,說是兒孫輩,但最大的那個孫子已經跟林爲民歲數一般大,下面還有重孫子、重孫女。
“老覃,人丁興旺啊!”
林爲民這句話讓覃朝陽眉開眼笑,人到了這個歲數,看到兒孫滿堂,能享受到天倫之樂便是極樂。
“來來來,沒結婚的都有份。”林爲民從兜裏掏出了幾張毛爺爺。
家裏的小輩兒們有點不好意思,誰也沒上前。
覃朝陽笑道:“都拿着吧,他人小輩兒大,關鍵是有錢,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小輩兒們這才上前領了壓歲錢,然後不忘給林爲民鞠躬問好。
拿到了壓歲錢,大家都很高興,100塊在如今的購買力還是很強大的,哪怕對于成年人來說也很可觀。
林爲民見覃朝陽家裏取暖用的依舊是煤爐,輸熱管直通窗外,途徑屋内的地方散發着暖氣,問道:“要不冬天搬家屬樓那邊吧,有集中供暖,能省不少事呢!”
“住習慣了,懶得搬。”覃朝陽擺擺手,又說道:“而且現在年紀大了,怕冷更怕熱,冷是習慣了的,熱卻不太能熬得住,燥的很。”
“你這可真是越老越金貴。”林爲民調侃着。
覃朝陽起身提着水壺給林爲民的茶杯續了點水,“到了這個歲數,什麽也不求,隻求身體健健康康,别給家裏人添負擔。”
聊了約莫半個小時林爲民起身告辭,覃朝陽離座送客。
“甭送了。”
林爲民回到了嶽父嶽母這裏,見小豆包正在院裏瘋跑,因爲跑的太快,身形總是晃來晃去,總給人一種下一秒就要栽倒的感覺,可偏偏又能穩得住。
“瞎跑什麽呢?”林爲民抱起了閨女。
小豆包被他抱起來,不太高興,扭着身子想下來,“爸爸,爸爸,放我下來。”
林爲民無奈,這小棉襖越長大,越不合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