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複這人,天生就是個做生意的材料。
不是說這人能拍馬屁,而是人家身段該軟的時候軟,該硬的時候硬,而且精于算計的同時,又不乏人情味。
燕京三李的名号叫了一年多了,李成儒的特别特火遍全城,出門開的都是大奔,李光複要論起身家,一點不遜于李成儒,卻始終開着他那輛大發,而且在很多事上仍舊親力親爲。
八九十年代發家的老闆,大部分都挺不到兩千年之後,能活到林爲民穿越前那個時候的,更是鳳毛麟角。
爲什麽?
說白了就是風口上的豬,憑着一股闖勁出來了,但眼界和手腕根本不足以匹配自己的财富,再加上人飄的厲害,稍微遇上點挫折,立馬就被打回了原型。
李光複現在少說也是千萬身家,卻依舊如此低調,由此可見其心性不凡。
碰了一杯酒後李光複又說道:“林老師,您怎麽看現在的房地産市場?”
林爲民表情詫異,“我一個搞出版的,這種問題你問我不是問道于盲嗎?”
李光複卻道:“您雖然不幹這行,但您眼光卓絕,我認識的做生意的老闆那麽多,但像您這樣有見地的人卻很少。”
“你少給我戴高帽。”
“這怎麽能是戴高帽呢?我這都是真心話。”
兩人拉扯了幾句,李光複真心求教,林爲民勉爲其難道:“對這些東西,我确實是個門外漢。不過你要非得讓我說,我隻能簡單說點我能看到的東西。”
李光複的眼睛亮了起來,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态。
“近兩年時間以來,現在全國各大城市的房價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上揚,有的城市漲幅甚至超過了50%。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海南的房地産大潮帶起來的,海南這兩年大興土木,帶動了廣西、廣東兩省的市場,然後又間接帶動了全國其他城市的市場。
我聽說了一些海南那邊現在的情況,去年海南的固定資産投資隻有不到九十億,但房地産投資占了一半。去年年中的時候那邊的房價已經炒到了1500塊一平,到了年末就已經達到了2500塊錢一平。
這樣的現象是極不正常的,在居民收入沒有大幅提高的時候,房價卻大幅上漲,這裏面必然存在大量的泡沫。
單說海南一地,居民年均收入還不足2000塊錢,房價卻高達2500塊錢一平,而且這個價格還在以瘋狂的趨勢大幅上漲,也就是說,普通居民一年的工資收入還買不起一平的房子。”
聽到這裏,李光複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伱問我怎麽看房地産市場,我覺得不能一概而論,還是要分開說。如果隻說海南及受海南影響的周邊省份和城市,我認爲其房地産市場是存在着大量泡沫的。
如果放眼全國,絕大部分地區的房價隻是受到海南房地産熱潮的邊際效應影響,存在少量的泡沫。”
聽完林爲民的分析,李光複沉思片刻,然後對他說道:“不瞞您說,最近有幾個朋友撺掇着我到海南去拿地搞房地産開發。就像您說的,海南現在的房價都漲到沒邊兒了,而且地價也在瘋狂上漲。其實大部分的開發商沒幾個是真心做地産的,大家都是在賣樓花,有點像……像……”
“擊鼓傳花!”
李光複一拍巴掌,“沒錯,就是擊鼓傳花。隻要倒一手,就能賺幾萬、幾十萬甚至是上百萬,所以才有那麽多人趨之若鹜。”
林爲民微微颔首,又說道:“海南這種情況,其實我們應該都聽說過類似的事。”
還沒等李光複說話,鄭國搶着說道:“丹東君子蘭。”
1978年,丹東出現了君子蘭交易市場,其後在有心人的炒作之下,君子蘭價格一路走高,引發大量投機者進入市場,一盆珍品君子蘭的市價可以達到十萬元。
有人甚至将君子蘭稱爲綠色金條,直到1985年,政府在疏導無果後,最終采取行政手段抑制超高的花價,君子蘭在一夜之間貶值99%,終于得以恢複正常的價格。
但也因此,有很多炒家傾家蕩産。
“不光是君子蘭還有荷蘭的郁金香。”劉海燕也說道。
荷蘭的郁金香泡沫記載在中外的曆史書和教科書上,人盡皆知。
“泥轟的房地産也是這樣吧?”
剛剛過去的1991年,泥轟的房地産來了一次大跳水,無數炒房者傾家蕩産。
林爲民這時說道:“一旦市場過熱,就不是供需關系決定價格和市場走勢,而是絕大多數的投機者來決定,直到泡沫破裂的那一刻。”
李光複想到這些活生生的例子,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恐懼。
“我們都能看明白,海南的地産商不會連這都看不明白吧?”曲小偉問道。
“他們當然都看的明白,隻是被貪婪蒙蔽了雙眼。”林爲民說道。
衆人聽着他的話,不由得點了點頭。
一夜之間就可以賺十萬、百萬,誰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大家都認爲自己是能賺到錢的那一個,都不認爲房地産的泡沫會在自己這裏破裂。
李光複對林爲民說道:“聽了您這一番話,真是醍醐灌頂,這趟渾水我可不能趟。”
“房地産不是不能做,隻是不能抱着投機心态去做,這行雖然有金融屬性,但歸根結底是實業,否則早晚是要出問題的。”
李光複點了點頭,“您說的對。”
劉海燕拉着曲小偉說道:“你聽聽,你聽聽,做生意是那麽好做的嗎?”
“我就開個飯店,又不是搞投機!”
喬遷宴在衆人的聊天中結束,大家吃完了飯,幫忙收拾了之後才離開。
林爲民回到家中,晚飯過後,有人敲響了院門。
孫姐去開門,是汪碩帶着沈絮佳和兩人的女兒。
沈絮佳進來之後就拉着陶慧敏聊天,噓寒問暖的關心她現在的情況。
汪碩将手中提的皮包還給林爲民,林爲民接過皮包,揶揄道:“行啊,借了東西還知道還呢?”
元旦的時候,汪碩借口跟江文打賭,把他那套《新刻金瓶梅詞話》借走了,本來說半個月就還,到了半個月也沒動靜。
林爲民打電話去問,汪碩說再看幾天給送回來,結果這一拖就是一個多月。
“我這不是看個新鮮嘛,瞧你這小氣樣,都說越有錢越摳!”
“你還有理了!”
兩人互損了幾句,汪碩又從兜裏掏出一盤卡帶來。
“哥們兒也不白看你的書,看着沒?我剛出的專輯,用的全是歌星,第一盤就送給你了。”
林爲民眼神不屑,“看看你這玩意設計的,土了吧唧的。”
汪碩也不在意他的挖苦張羅着把林爲民家好長時間不用的錄音機搬了出來,要給大家放放他的專輯。
這幾年汪碩在國内紅的發紫,在燕京文化圈更是張揚,結識了不少文化圈的人,拍電影的、拍電視劇的、唱歌的……
去年汪碩跟一幫搞音樂的在一起玩,靈機一動,就想弄個專輯,讓别人譜曲,他來填詞。
汪碩找的幾個曲作者都是這幾年活躍在樂壇的一線作曲人,如三寶、董興東。
給他唱歌的幾個歌星來頭也不小,那英、韓磊、騰格爾、朱桦。
所有的歌都是以他的小說名字來命名,連專輯名字用的都是他的小說名,《玩的就是心跳》。
現在專輯終于弄出來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跟林爲民炫耀炫耀。
錄音機内傳來音樂聲,典型的九十年代編曲風格。
“我尋着來路踏上歸途
我背對未來問向去處
這個世界沒有什麽值得認真
……”
憑心而論,汪碩這張專輯雖然是在玩票,但質量還是不錯的。
唯一比較可惜的是,歌曲旋律不太朗朗上口,要傳唱還是差了點意思。
汪碩一邊聽着音樂,一邊跟林爲民吹噓着他這張專輯的厲害之處。
林爲民不混音樂圈,對他說的内容左耳聽、右耳冒。
等汪碩炫耀的差不多了,他又問林爲民道:“下周周末有空沒?”
“什麽事?”
“聚一聚呗,這麽長時間都沒聚了。地方我都找好了,就去昆侖飯店,海晏在那混的開直接讓他簽單!”
汪碩說着臉上帶着幾分雞賊的笑容。
“行,到時候我過去。”
在林爲民家吃了頓晚飯,汪碩帶着妻女離開。
翌日上班,林爲民剛開完了會,在走廊上碰到總編室的人,告訴他有人找他。
“說是您同學的兒子,叫黃家男。”
林爲民聞言恍惚了一下,腦海中泛起多年前在文研所的回憶。
他走進總編室,眼睛掃了一圈,看到了一個眼神身形瘦削的年輕人。
“黃家男。”
黃家男擡起頭,一眼便認出了林爲民,“林叔叔好!”
額……
兩人沒差多少歲,這聲叔叔叫的他猝不及防,林爲民遲疑答應了一聲。
林爲民領着黃家男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給他倒了杯茶。
“這回來燕京是出差?”
“是。”
“你爸現在怎麽樣?身體還不錯吧。”
“還湊合,大病沒有,小病不斷,都是年輕時候攢下的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