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數月回到燕京，林爲民感到了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不過從下飛機之後，空氣中就彌漫着一種不同尋常的味道。
海關人員對下飛機的旅客們檢查的的異常仔細，到了林爲民這裏，他受到了跟上次回國一樣的待遇，他從國外帶回來了幾百本書，工作人員檢查的比上次還要仔細。
花了大半天才從機場出來，回到家裏，倒了一天的時差，林爲民回到國文社上班。
一大早，消失了幾個月的黑色奔馳車再次出現在國文社院裏，立刻引起了正要上班的同事們的注意。
大家見到林爲民從車上下來，并沒有像以前一樣熱情的圍上來，揮手或者點頭打個招呼，連話都沒搭，便進了樓。
林爲民來到程早春的辦公室，他也剛來不一會兒。
見到林爲民，程早春滿臉笑容，“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爲你要留米國呢！”
“哪能啊！”林爲民笑道。
程早春的擔憂并非是空穴來風，這幾個月的狂風暴雨刮的全國上下都不安甯，國文社就有一位員工選擇了“出國探親”。
程早春問起林爲民在國外的一些經曆，說說笑笑，氣氛融洽，可一說到國内這幾個月，他就忍不住長歎一聲。
“多事之秋啊！”
林爲民看得出來，老程這個社長當的不容易，這才幾個月的功夫，白頭發噌噌的往外冒。
程早春突然盯着林爲民，直愣愣的看了好一會兒，看到林爲民心裏發毛後，他才問道：“你小子不會早就預料到了，所以才提前跑路的吧？”
林爲民打着哈哈道：“領導，您這個就屬于封建迷信了。咱們可都是幹部，怎麽能相信這種神神鬼鬼的事呢？”
“我又沒說你小子會算命，伱又想打岔是不是？”
“什麽叫我打岔？我這是糾正你的錯誤思想！”
歪樓這門技巧，林爲民是專業的，幾句話就把話題給帶偏了，程早春也忘了這把事。
聊了半天，林爲民準備回編輯部。
程早春道：“對了，本來你們四月份要發的那篇《黃金時代》被我給攔下來了。”
林爲民看向程早春，剛想說話，就被程早春堵住了要說的話，“别跟我胡攪蠻纏，風口浪尖，我是在顧全大局。”
“我是想說，領導您英明！”
程早春自然不會信林爲民的鬼話，這小子心裏不定怎麽罵他呢。
林爲民不知道程早春的小人之心，要不然非得啐一口濃痰到他臉上，罵一句狗眼看人低。
回到後樓剛走上二樓，林爲民便瞧見佟鍾貴在編輯部門口張望，望見他，佟鍾貴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朝林爲民招着手，“林老師！”
聽見他的動靜，正在編輯部裏的同事們也都紛紛冒頭，連隔壁辦公室都有人探頭。
幾個月時間不見，冷不丁一見面自然倍感親切。
林爲民翻開包，把從米國帶回來的小禮物送給大家，十塊八塊米刀的東西，讓大家歡喜的不得了。
林爲民剛從國外回來，自然少不了被大家拉着聊聊在國外的經曆和見聞，大家再找不到比這更好的摸魚理由了。
一上午就這麽過去快吃午飯的時候，佟鍾貴才想起來，對林爲民說道：“林老師，王曉波那篇《黃金時代》沒能發表。”
林爲民道：“領導跟我說過這件事了。特殊時期，也沒有辦法。等會你給曉波打個電話，讓他有時間過來一趟吧，我跟他聊聊小說發表的事。”
“好！”
佟鍾貴中午打的電話，王曉波下午一點多就來到了編輯部，今天是工作日，不用想，肯定是早退了，看來很心急。
之前因爲外面的風風雨雨，編輯部臨時撤了他的稿子，王曉波心急如焚，不巧這個時候林爲民又出國了，他連找個能說得上話的領導都找不到，佟鍾貴等幾個編輯部的編輯安慰了他半天，才算是讓他放下心裏的憂慮。
一晃好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王曉波接到佟鍾貴的電話，說林老師回來了，要和他談談小說發表的事，王曉波激動的連班都顧不上上了，直接跑來了國文社。
“這幾個月時間等着急了吧？”林爲民給王曉波倒了一杯茶，笑呵呵的問道。
王曉波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如實道：“是有點着急誰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變故。”
王曉波在來的路上就在想林爲民叫他來的目的，按照編輯部之前跟他說的，《黃金時代》的内容尺度太大，現在外面的風這麽大，國文社也不敢随便發表，至少要等風頭過了才行。
在這種情況下，王曉波不得不好奇林爲民叫他來的目的。
“你那篇小說恐怕短時間内發表不了了！”
林爲民一句話讓王曉波心裏咯噔一下，今天叫自己來，難道就是爲了告訴自己這個壞消息？
“林老師，有具體時間嗎？”
林爲民想了想，說道：“今年肯定是不行了，明年再看吧！”
聞言，王曉波臉上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今年沒戲了，明年也得看情況，真是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聽到作品短時間内發表無望，王曉波精神有些恍惚，連林爲民說的話都沒有聽進耳朵。
“您說什麽？”王曉波恍惚間聽到林爲民說了一句，他忍不住問了一遍。
“我說，我打算幫你聯系一下香江的刊物先發表。”
王曉波滿臉訝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到香江發表？”
林爲民颔首，“不錯。你這篇小說寫的很好，我們這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發表。我跟《香江文學》的劉以鬯先生有些交情，這幾年也陸續推薦了一些我們這邊的作品到他那裏去。”
王曉波臉上終于出現了喜色，“太謝謝您了，林老師！”
“隻是推薦，稿子不一定能用。”
林爲民說是這麽說，但從他給劉以鬯推薦谟言的《紅高粱家族》開始，這幾年時間當中他推薦的作品還從未被《香江文學》拒絕過。
“不管怎麽說都要謝謝您，有能發表的機會就行。”王曉波感激的說道。
迫于形勢，他的小說沒辦法發表，跟編輯部是沒有關系的。
人家林老師主動提出要推薦他的小說到香江去發表，這對他來說是天大的人情。
說完了《黃金時代》發表的事，王曉波帶着感激和高興的心情離開了編輯部，林爲民則抽空給劉以鬯去了個電話，對他說明了《黃金時代》的情況。
這幾年時間，《香江文學》發表了不少内地作家的作品，很多都是林爲民介紹的，劉以鬯對林爲民的推薦非常信任。
兩人溝通過後，第二日，林爲民便将《黃金時代》手稿的複印件寄往了香江。
編輯部的工作内容比較固定，林爲民離開這麽長時間，大家的工作一直進行的有條不紊，無非是做決策的換了個人。
林爲民花了兩天的時間大緻翻了一下最幾個月的刊物，四五月刊物上的作品基本都是他負責終審的，看着并不陌生。
不過到了六七月份，就有一部分是林爲民沒看過的了。
綜合看來，這幾個月的稿子水準一如既往。
隻是有一個問題，《當代》已經連續好幾個月沒有重量級作品發表了，近幾個月來所發表的作品，到現在爲止都沒有引起什麽強烈的反響。
看完了近幾個月的稿子質量，林爲民又翻閱了編輯部内現存的稿件，然後給同事們開了個會。
開會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組稿。
《當代》如今每期銷量穩定超過150萬冊，是國内純文學領域當之無愧的“一哥”，連《收獲》也無法望其項背。
編輯部每天都會收到來自全國各地成百上千封的投稿信，再加上那麽多在《當代》發過作品的作家，還有《當代》一手發掘和培養出來的作家們，《當代》從來沒有爲稿件來源發愁過。
但不用愁稿子，并不代表編輯們就不用組稿了。
最近這幾期刊物質量雖然沒有明顯的下降，但缺少有影響力的作品卻是不争的事實，這個時候就需要大家發揮主觀能動性，看看能不能組來一些質量上乘的稿子，提振一下刊物近期的影響。
林爲民面容沉穩，語氣淡定自若的向大家講述完他的想法，衆人先後發言說了一下他們各自負責的作者們最近的創作情況。
輪到佟鍾貴的時候他提到了阿萊。
“林老師，前一陣阿萊跟我說他的小說寫的差不多了，我讓他把稿子郵寄過來。他不放心，說是要自己送到燕京來，估計這幾天就能到燕京。”
林爲民的表情有些振奮，“阿萊的小說寫完了？他的效率還蠻高的嘛！”
林老師誇别人效率高，大家也就是聽聽，再快也沒有林老師快。
佟鍾貴提完阿萊的隔天，阿萊便背着個行李包來到了編輯部。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昨天小佟剛提到你，你就來了！”林爲民見到阿萊表現的很高興。
阿萊一路風塵仆仆的趕到燕京，剛坐下喝了幾口水，便急忙把稿子拿了出來，他這次來燕京就是爲了送稿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