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林爲民在美國籍籍無名,沒資格跟出版社講條件,那時候是蘭登書屋挑哪本書就是哪本書。
可現在不一樣了,林爲民在米國的名聲越來越響,雖然達不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但至少在米國主流文學界和戲劇界,以及衆多讀者和觀衆那裏還是很有知名度的。
以他現在的知名度,可以适當的講講條件,将自己的一些看起來不太符合米國市場和讀者口味的書出版到這裏來。
賣座不賣座不重要,隻要能讓更多的人了解那段曆史就行。
林爲民亮明自己的态度,羅傑·斯特勞斯也不再猶豫,反正林爲民要求的也不過分,三選一,出一本書就行。
而且印數也不做硬性要求,隻要不太離譜,林爲民都能夠接受,羅傑·斯特勞斯答應了林爲民的要求。
兩人聊了兩個多小時,事情談的差不多了,羅傑·斯特勞斯請林爲民吃了個晚飯,算是慶祝林爲民和FSG出版社的初次合作。
今天的見面隻是合作的開始,這段時間FSG出版社會針對林爲民的幾部作品進行了解,最終确定出版作品,然後就是作品翻譯,申請版号、裝幀設計、排版付印等一系列程序,沒有個一年半載的時間弄不完,要是趕上翻譯拉胯,時間可能還要拖長。
晚上回到家中,林爲民接到了喬森的電話。
“林,你來米國怎麽不告訴我一聲?”電話剛通,喬森的抱怨聲就沖進了林爲民的耳朵。
這幾年喬森每次跟他打電話幾乎都會提到簽售會的事,數年時間下來,林爲民的作品已經積聚了一批數量龐大的忠實讀者。
作品熱賣到如今這個份上,卻還沒有在米國辦過簽售會的作家,林爲民在蘭登書屋的曆史上還是第一個。
“要不是我看到了《紐約客》上的采訪,差點就讓你給跑了!”
喬森的埋怨中帶着幾分慶幸。
“喬森,我這次是來度蜜月的。”
“你可是答應過我的!”喬森幽怨的說道。
林爲民自知理虧,在喬森的哀求之下,最終答應了明天去蘭登書屋總部詳談。
翌日,林爲民在喬森的邀請下來到了蘭登書屋位于紐約的總部。
蘭登書屋大樓,又被稱爲帝國公園公寓,位于百老彙大道之上,既是蘭登書屋的總部,同時又是一處高檔住宅樓。
公寓和蘭登書屋都有獨立的入口,公寓的入口在56街上,而蘭登書屋的入口位于百老彙大道上,林爲民來到大樓門口便看到了喬森。
喬森熱絡的拉着林爲民上電梯,蘭登書屋的辦公地點在27層,他帶着林爲民參觀一番,又跟蘭登書屋的幾位高層見了一面,然後便到會議室裏聊起了林爲民這段時間的活動安排。
林爲民來紐約一個多月沒聯系喬森,他還是從《紐約客》的報道上知道了林爲民來紐約的事,心中對林爲民自然有埋怨。
不過埋怨歸埋怨,喬森從昨天晚上跟林爲民聯系上之後就沒閑着,好不容易把林爲民給盼到紐約來了,采訪、演講、簽售會必須得給他拉滿,以彌補林爲民這幾年在宣傳工作上的懈怠。
林爲民瞧着喬森給他拉出來的行程單,要是按照這個強度來,他至少一個月都閑不下來。
“太多了!太多了!”
林爲民搶過喬森手中的筆,在行程單上劃來劃去,喬森接過一看,直接給打了個骨折。
喬森急道:“林,太少了,伱從在米國出版作品以來一次活動都沒有參加過,就這麽幾次活動哪裏夠呢?”
林爲民擺擺手,“又不是要爲拿獎壯聲勢,沒必要搞那麽多活動。再說我來米國是度蜜月的,可不是工作來的。”
喬森見林爲民态度強硬,心中不免遺憾,“好吧,那就先這樣。等下次你來米國的時候,可要多給我一點時間,一定提前要告訴我!”
見喬森一臉深閨怨婦的表情,林爲民無奈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又想起了跟羅傑·斯特勞斯的合作,于情于理都得跟喬森說一下。
林爲民将要和FSG出版社合作的消息告訴喬森,他頓時大驚失色。
“林,你是對和我們出版社的合作有什麽不滿意嗎?”
“呃……不滿意倒也談不上,主要是斯特勞斯先生他願意出版我那幾部沒在米國出版的作品。”
喬森瞬間理解林爲民答應和FSG出版社合作的原因,這确實是很難令人拒絕的條件。
想到這裏,他心中又不由得感到懊悔。
當初蘭登書屋就應該和林爲民簽署一份排他性的獨家合作協議,現在可好,FSG出版社突然出現,雖然現在隻是出版幾本蘭登書屋挑剩下的作品,可合作這種東西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把林爲民給拉到他們那邊去,到那個時候,蘭登書屋的損失就大了!
喬森懊悔的同時,心中又忍不住對當初在跟林爲民簽署協議時做決策的高層破口大罵。
當初蘭登書屋要大規模出版林爲民的作品時,是有機會拿到林爲民所有作品,包括後續作品的獨家出版權的。
凡事有利有弊,如果簽訂這樣的協議,付出的代價就是要出版林爲民已經創作出的所有作品。
但經過蘭登書屋的審議,覺得林爲民有幾部作品缺乏對于米國民衆的吸引力,出了基本等于虧本,當下便對合同進行了修改。
放在幾年前,其實這種想法并無什麽不妥。
林爲民隻是一個在米國名不見經傳的中國作家,作品除了蘭登書屋這個途徑之外幾乎不可能進入米國市場,蘭登書屋處于雙方合作的絕對優勢方,自然無須擔心。
可誰也沒有想到,雙方合作的風向竟然會在短短幾年時間之内便攻守互易。
此前林爲民獲得了龔古爾文學獎的時候,喬森曾經考慮過要不要跟林爲民重新洽商簽署一份獨家出版協議,可這個提議再次被高層否決掉。
提議被否決的原因也很簡單,要想半路簽署這種獨家出版協議勢必要給林爲民一筆費用,以林爲民作品如今在米國的受歡迎程度,這筆費用不會是個小數目,公司怕林爲民會獅子大張口。
與其這樣,還不如等正在履行的出版合同到期,重新簽訂的時候順勢變更一下合同内容,再給林爲民一點甜頭,這樣順其自然說不定付出的代價要小的多。
喬森心中苦笑,公司的想法并不能說是錯,但有個前提是沒有别的出版社追逐林爲民,大公司僵化、自傲的弊端在蘭登書屋和林爲民的合作過程中體現的淋漓盡緻。
面對現在的情況,喬森除了苦笑,也沒什麽好辦法。
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立刻給林爲民一筆錢,然後立刻跟他簽署一份獨家出版協議。
可喬森知道他這個想法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當初沒簽的協議現在卻要簽,要付出的代價隻會比當初更大。
這也代表了當初高層的決策是錯誤的,喬森在職場這麽多年,明白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恐怕自己會第一個成爲替罪羊。
所以,他明智的選擇了沉默。
喬森更關心的是林爲民那幾部作品的續約,按照現在的趨勢,林爲民至少有兩三本小說是能夠一直暢銷下去的,隻要能握緊這幾部小說的合約,他的工作成績就不會被抹煞。
面對喬森的問題,林爲民輕松道:“同等條件下,你們出版社當然是優先選擇。”
聽到林爲民的話,喬森心中稍感安定,之前的合同也是這麽簽的,但從林爲民嘴裏聽到這樣的話,還是讓他感到安心。
蘭登書屋方面籌備各種活動需要一定的時間,林爲民等了幾天,沒等到蘭登書屋的活動安排,反而接到了羅傑·斯特勞斯的電話。
羅傑·斯特勞斯在電話的中的語氣有些興奮,“林,我這次要送你一份見面大禮!”
能讓羅傑·斯特勞斯激動的消息,也勾起了林爲民心中的好奇。
“我給你安排了《巴黎評論》的作家訪談!”
“《巴黎評論》,我看過他們的刊物。”林爲民道。
羅傑·斯特勞斯說完這個消息,見林爲民的語氣平常忍不住提醒道:“林,你必須重視這次訪談你不明白《巴黎評論》這個長篇訪談在米國文學界的分量!”
《巴黎評論》名字裏帶着巴黎兩個字,但實際上卻是一本米國度文學季刊,誕生于1953年,刊登的作品主要是小說和詩歌爲主,刊物主要分藝術、文化、訪談和文學幾個版塊,其中“作家訪談”這個版塊是最受讀者們歡迎的,也是《巴黎評論》屹立于米國文壇的最大特色。
自1953年創刊号的E.M.福斯特訪談,《巴黎評論》每一期都會邀請到一位當代作家進行長篇訪談,至今三十多年時間一百四十餘篇長篇訪談,囊括了二十世紀中後期這幾十年來世界文壇幾乎所有最重要的作家。
其中中國人熟悉的作家有不少,比如海明威、米蘭·昆德拉、馬爾克斯、村上春樹、斯蒂芬·金……
幾十年曆史的“作家訪談”幾乎和《巴黎評論》這份刊物劃上了等号。
給林爲民科普了一番《巴黎評論》和作家訪談的分量,羅傑·斯特勞斯總結道:“林,這次的訪談代表了米國主流文學界對你文學地位的認可!”
羅傑·斯特勞斯的小心謹慎并不過分,《巴黎評論》的作家訪談看似是一次平常的采訪,但卻含有極特殊的意義。
後世華語娛樂圈有一種造星方式叫擡咖,灣島人玩的最娴熟。
他們要捧一個毫無名氣和作品的新人,會選擇投資一部大制作,然後找來一堆名氣響亮的明星給新人當配角。
作品上映,觀衆們一看,這麽多的明星大腕都是配角,潛移默化的就會把新人主角當成大明星。
如此一來隻需要幾年時間、幾部作品,就可以把一個毫無名氣的新人捧成當紅明星。
《巴黎評論》的作家訪談格調自然不會那麽低,他們也不會主動去做這種事,但如果林爲民能登上《巴黎評論》,所能收到的效果确實與“擡咖”有異曲同工之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