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米勒對于林爲民的到來可以說是翹首以盼,之前林爲民說四月份以後再聯系定具體的赴米時間,阿瑟·米勒已經在月初就已經将邀請函寄了出去。
估計過幾天應該就會到,林爲民才能去辦赴米的簽證。
林爲民和阿瑟·米勒溝通了去米國的細節之前,想着也得跟單位這邊提前打個招呼。
在《當代》編輯部,覃朝陽是條退了休的鹹魚,林爲民才是頂梁柱,這是公認的事實。
林爲民要長時間脫離工作崗位,對于《當代》運行造成的影響是巨大的。
一聽說林爲民打算請兩個月的假,老覃同志人都毛了。
“我一個退了休的老同志,你可不能這麽坑我啊!”覃朝陽一臉苦相的說道。
“什麽叫坑你?老覃同志,這我就得說你幾句了。幹革|命工作,伱怎麽還能偷奸耍滑呢?
我是編輯部的主編不假,可你也是編輯部的主任啊!
平時我幹的多就算了,誰讓我年輕呢?可關鍵時刻你不能掉鏈子啊!”
覃朝陽被林爲民說的啞口無言,作無聲的抗議,林爲民直接去前樓找蒙偉宰請假。
蒙偉宰聽說後,沉默了一會,問道:“非去不可嗎?”
“那邊兒的朋友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再不去也不合适。”
蒙偉宰點了點頭,他對于林爲民的作品在米國受到的歡迎有所耳聞。
“那就把工作安排好,走之前提前打招呼。”
“好!”
林爲民請下來了假,欣然出了辦公室。
蒙偉宰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惆怅。
沒到半天時間,林爲民要請假兩個月去米國的消息登頂了“國文社熱搜榜”第一名,引爆食堂午間茶話會。
同事們紛紛向林爲民求證這個消息,林爲民隻能無奈的承認。
這幾年國文社偶爾會有出國的機會,但基本都是領導們去考察、訪問,跟大部分小兵們不挨着。
林爲民這次的情況跟領導們還不同,聽說他是受朋友邀請去的米國。
大家都知道林爲民的作品在米國受到了不小的歡迎,這種帶有功利色彩的出國反而比那種純政治或者文化原因出國更讓大家羨慕。
人家可是憑實力出的國!
跟上次去香江大家踴躍的讓他幫忙帶東西不同,這回很少有同事讓林爲民幫忙代購。
香江跟國内的聯系緊密,很多商品大家就算是沒用過,但聽說過,都說香江的東西好,在能力承受範圍之内的自然想代購。
米國跟香江不一樣,距離中國太遠了,大家連能從米國帶什麽都不知道,反正媒體上宣傳的那些東西林爲民肯定是不敢帶回來的。
又過了幾天,阿瑟·米勒的邀請函寄到了,林爲民帶着資料去使館辦簽證。
老米對于林爲民這種文化界名人去米國歡迎還來不及呢,簽證辦的很順利。
拿到了簽證,林爲民赴米的時間也确定了下來。
臨走之前,林爲民張羅了一頓飯。
四月下旬的燕京,春暖花開。
什刹海小院裏的樹葉綠瑩瑩的,幾盆盆景也越發的标緻,魚缸的金魚活蹦亂跳。
曲小偉家的孩子正站在小闆凳上扒着魚缸邊向缸内夠着金魚,姚淑芝發現了一把抄起孩子,“不能撈金魚,多危險啊!”
正在廚房忙碌的劉海燕聽見聲音,出來照着孩子的屁股就是幾巴掌,“讓你淘氣!讓你淘氣!”
“哇哇哇!”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林爲民嗑着瓜子幸災樂禍,該!讓你禍害我的魚!
其他人絲毫未覺,仍在聊天。
沉寂了許久的什刹海小院今天格外的熱鬧,大外甥夫妻倆、曲小偉一家、鄭國一家、石鐵生一家、于華、谟言、汪碩夫妻倆、佟鍾貴……
燕京的朋友能來的基本都來了,大家聽說林爲民要去米國待一段時間,高高興興的來送行。
“兩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爲民見識資本主義的花花世界了。”曲小偉調侃着。
“爲民可千萬記着,老米的糖衣可以吃,但炮彈一定得送回去!”鄭國附和道。
“哈哈!”衆人大笑。
七八個男同志坐在院子裏聊天,石鐵生坐的是輪椅,林爲民一手扶着輪椅的把手,其他人或坐或站,谟言則蹲在汪碩的旁邊。
聊天的話題五花八門,除了調侃林爲民,大家談論的最多的話題自然是文學和創作。
石鐵生最近剛寫完《插隊的故事》這篇中篇小說,稿子已經交給了林爲民,編輯部審稿通過,預計會在七月份跟讀者見面。
前年冬天,林爲民帶着石鐵生去陝西追愛,順便回了趟陝北他插隊的關家莊。
石鐵生回到燕京之後就一直想寫一部關于他插隊時的故事,其實這幾年他的作品中陸續都有提過當知青那會兒的事,但寫的都不夠細,不夠讓石鐵生懷慰。
他終于在醞釀了一年多之後,把這部《插隊的故事》寫了出來。
《插隊的故事》聽名字就可以歸結到知青文學裏去,再往大了說,叫傷痕文學也行。
這年頭的知青文學很多内容都是帶着強烈的負面情緒和控訴的,再過幾年,還會淪落爲小黃文。
如梁曉聲一般對于知青經曆進行歌頌的,并不是特别廣泛。
石鐵生對于知青經曆的描述跟這兩者又有些不同,在他的小說裏,你看不到那些大喜大悲、熱血或是冷漠,如果硬要比的話,林爲民覺得他的風格就像是關家莊前的那道清平川,甯靜、溫暖、淡然。
聊到稿子,于華嘴賤的問起了石鐵生稿費的問題。
“千字十八塊。”石鐵生如實相告。
于華當時瞪大了眼睛,“這麽高?”
谟言詫異的看向于華,“你經常去編輯部逛,難道不知道?現在稿酬标準提高了啊!”
“我知道啊,可千字十八塊……”
于華的話沒說完,因爲有點得罪人。
千字十八塊也太高了!
于華并非覺得石鐵生不應該拿這個數字,隻是這個價格和以前對比的變化之大,讓他措手不及。
汪碩一臉笑嘻嘻,“這有什麽的,我之前給編輯部那篇中篇也千字十五呢!”
說到這裏,他朝林爲民埋怨道:“大家都是中篇,憑什麽鐵生比我貴三塊?”
于華看着汪碩向林爲民開炮,心想千字十五塊還嫌少?
“你就知足吧!能發就不錯了。先跟你說好,你那篇稿子發完編輯部肯定挨罵,你也好不了,沒人給你兜着。”
能被評爲痞子文學,不挨罵是不可能的。
林爲民做主同意發表汪碩的那篇《頑主》,就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好在,他馬上要去米國,炮火就讓老覃一個人先頂着吧。
汪碩撇了撇嘴,他知道林爲民說的是實情,心中卻不忿,“聽那幫吃幹飯的叫喚,還不寫小說了是怎麽着?”
嘴炮這一塊兒,碩爺從來沒服過誰。
就算是被人按在地上揍的叫爸爸,隻要你敢松開他,他立馬就能變成爺爺。
大家說着笑着,于華偷偷問谟言,“你那部《紅高粱家族》拿的稿費少吧?”
谟言道:“是啊,我去年發的,沒趕上漲稿費。”
“那可虧大了!”
于華嘴上這麽說着,心裏在盤算着。
谟言的《紅高粱家族》三十萬字,提個千字三塊那就是900塊錢,比發一部中篇的錢還多。
剛才鐵生說他那篇《插隊的故事》七萬多字,千字十八塊錢,那就是一千三四百塊錢。
一部七萬多字的中篇而已,都快趕上以前發一部長篇的價格了。
這要是再等一兩年,稿費再漲漲,那等于是淨賺啊!
于華又爲自己的拖稿找到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院子裏鬧哄哄的聊天,快到中午的時候,桌子擺到院子當中。
風和日暖,在院子裏吃飯是件十足惬意的事。
今天人多,十幾口子人一桌坐不開,擺了兩桌。
吃飯的時候,大家又跟林爲民聊起米國的事。
他一去就是兩個月,朋友們還是很關心的。
不過林爲民這次去米國跟那幫受邀出訪的不一樣,說白了,他和阿瑟·米勒是合作夥伴,就跟後世公司老闆出國考察一樣,合作單位不得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嗎?
聽林爲民說米國那邊房子都已經給租好了,大家放下了心。
吃完了午飯,收拾了東西,衆人離去。
家裏空了下來,林爲民也開始送收拾行李。
翌日一早,林爲民沒有開車,而是打了個出租車。
前兩年燕京市進口了一批皇冠出租車,這些出租車,平時隻在機場和各大飯店“趴活兒”,林爲民是昨天打電話預約的。
一早出租車到了家門口,林爲民提着行李上了車。
一路上司機對着林爲民一頓神侃,這幫司機平時拉老外的時候很多,自诩見多識廣,說起話來也牛氣。
這個年代的出租車極少,打個車起步就是五塊錢,像林爲民今天去機場,跑一趟夠普通工人半個月工資的。
所以也造就了出租車司機這個職業的吃香,更何況開的是皇冠呢?
這幫司機上班都得穿西裝打領帶,在如今屬于妥妥兒的金領,有不少人還娶了空姐。
下了車,林爲民看着皇冠出租車的背影。
下回回來得換個車了,以前不打車還沒注意,開個車跟他麽出租車一樣,林老師丢不起這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