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米,石鐵生後世的妻子。
林爲民後世讀過的當代作家作品不多,但對石鐵生在作品中提及的與妻子之間的感情印象深刻。
79年,石鐵生的第一篇作品《愛情的命運》發表在西北大學的刊物《希望》上,引起了當時正就讀于西北大學的程西米的注意。
恰好那時程西米是《希望》的編輯,出于對石鐵生的欣賞,她給石鐵生寫了一封信,兩人的生命産生了交集。此後的十年裏,兩人一直保持着通信。
一直到89年石鐵生重病,程西米得知這個消息從陝西趕到燕京,兩人互訴情誼,才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對于石鐵生的生命來說,十年太長了。
那麽美好的年華,他們盡早的應該擁有彼此才對,林爲民打算今天做一回月老。
石鐵生的眼神有些幽怨,看的林爲民一身雞皮疙瘩。
“你别這麽個眼神好不好?搞的我好像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
面對石鐵生這個三十多歲的“老大男”,林爲民最終還是嘴下留情,沒有太過分。
他正色問道:“這姑娘也畢業了吧?什麽時候約到燕京來見一面啊!”
石鐵生的臉上度過了最初的羞赧,說道:“她在陝西,不方便的。”
言語中透着幾分不自信,他很明顯是在找借口。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聊的合适就見一見嘛!”
石鐵生又道:“我們就是筆友,筆友!”
“什麽筆友?你别以爲我不知道,伱小子包藏禍心,怎麽沒見你跟别的男同胞通信好幾年呢?”
林爲民毫不留情的拆穿石鐵生的小心思。
石鐵生嘴唇嗫嚅,嘴硬道:“我們就是很純粹的筆友關系。”
“是是,你們多純粹啊,不過是通信了五年的筆友而已。”
林爲民陰陽怪氣的說着,讓石鐵生的臉上再次出現羞澀。
“看看你這個樣子,我都替你着急。喜歡人家就主動一點嘛!”林爲民繼續蠱惑道。
石鐵生這次不說話了,隻是搖頭。
林爲民終于不再調侃他,反而推着他的輪椅,溫聲道:“你啊,平時裝的都還不錯。可惜啊,在愛情面前,還是暴露了!”
石鐵生嘴硬道:“我暴露什麽了?”
“暴露了你的怯懦、膽小、自卑!”
“你不要以爲我會中你的激将法!”石鐵生一眼就識破了林爲民的詭計。
“什麽叫詭計?我這叫實話實說而已。你承不承認自己怯懦、膽小、自卑?”林爲民再一次質問道。
石鐵生又不說話了,他當然知道自己是自卑怯懦的。
“你想清楚啊,這姑娘跟你通信也好幾年了吧?人家要是對你沒有意思,能跟你通信這麽長的時間嗎?
你今年都三十四了吧?你自己不着急,人家姑娘還能不着急嗎?再熬兩年,人家姑娘歲數大了,還能陪你這麽熬嗎?
到時候,人家真遇到如意郎君結了婚,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林爲民的誅心之言讓石鐵生陷入了沉默。
以至于,中午銅火鍋和涮羊肉上桌的時候,石鐵生竟然有些無動于衷。
石岚盯着哥哥看了好一會兒,不知道今天抽了哪門子風。
這一頓飯,石鐵生吃的食不知味,味同嚼蠟。
石岚收拾碗筷的時候把林爲民拉到一旁,“你們倆剛才在屋裏說什麽了?他怎麽那個樣子?”
林爲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石岚,我問你,想不想多個嫂子?”
石岚眼神怪異的看了林爲民一眼,難道說……
“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林爲民沒好氣的訓了她一句,然後才說道:“你哥那個通了好幾年信的女筆友……”
“我知道,我知道,程西米!”
林爲民問道:“是個不錯的姑娘吧?”
石岚搖搖頭,“我哪知道啊!都是我哥給她寫信,我又沒看過他們的信。再說了,人都沒見過一面呢!”
“這年頭,能通好幾年的信,肯定是好姑娘!”
“林大哥,我覺得你這種想法不對!”
“少跟我擡杠!”林爲民又訓了她一句,繼續道:“你哥也老大不小的了,你不着急啊?”
石岚看了石鐵生一眼,着急肯定着急,可是哥哥這個身體……
“行了,别看了。有時間了多勸勸你哥,整天哲學、文學、曆史的,自己的人生大事卻這麽磨磨蹭蹭、瞻前顧後的。”
“知道了。”
午飯後,林爲民帶着蹭飯二人組離開了。
回到家中,林爲民忙着心無旁骛的寫小說。
到了晚上,洗漱好了剛要睡下,便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他打開門一看,是臉蛋凍的通紅的石岚。
“怎麽回事?你怎麽來了?”
石岚喘着粗氣說道:“我哥,我哥……”
“你哥怎麽了?”
“我哥讓你過去!”
“你這丫頭,說話那麽大喘氣幹什麽?”
林爲民穿好了衣服,下樓發動車子,把石岚騎來的自行車往後備廂裏一放,敞着後蓋一路開到了雍和宮附近。
進了26号院,林爲民看到石鐵生,臉上帶着幾分得意。
“怎麽着?想明白沒?找我幹嘛?”
石鐵生盯着林爲民,好半晌才開口問道:“那你說,我現在應該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表白心意呗!你要嫌寫信效率太慢,我現在帶你去陝西跟她當面表白也行。你們年輕人都性子急,我懂!”
林爲民說話的時候朝石鐵生挑了挑眉,像個勾引良家婦女下海的老鸨。
石鐵生在說到“當面表白”的時候,眼睛裏似乎有光閃過,可瞬息又黯淡下來。
“太遠了,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來回三四天的功夫,要是成功了,弄回來個媳婦兒,你不虧啊!”
“你之前不是還想回陝北看看嗎?正好趁着這個機會,一起把事情全都辦了。”
林爲民不斷蠱惑着,讓石鐵生薄弱的意志一再動搖。
石鐵生插隊的時候就是在陝北,讓他蜚聲文壇的《我的遙遠的清平灣》描寫的就是他在陝北插隊的生活,那裏是他魂牽夢繞的地方,之前他經常和林爲民提過想要回去走一走看一看。
“既然你沒想好,那我先回去了。”
林爲民見石鐵生滿臉猶豫,遲遲沒有動靜,直接起身。
“爲民!”
石鐵生叫住了他,“你明早來接我,我們去陝西!”
他看向林爲民,眼神堅定。
林爲民有心想來一句,還等什麽明早啊,現在就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不過考慮到石鐵生的身體,林爲民點頭道:“行,明早我來接你,咱們去陝西!”
從石鐵生家出來,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林爲民想了想,開着車子跑到了國文社。
明晃晃的大燈把在收發室值班的翟大爺給晃起來了,老頭兒披着棉襖,來到大門口,“誰啊?”
“翟大爺,我啊,爲民!”
“爲民?你怎麽來了?”
翟大爺把鎖着的大門打開,林爲民道:“我來請個假!”
翟大爺一頭霧水,“請假?大晚上的你請什麽假?”
兩人走回收發室,林爲民問道:“翟大爺,有紙筆沒?”
“有!”翟大爺找到紙筆遞給林爲民。
林爲民接過來,歘歘歘一陣龍飛鳳舞,一張請假條寫好了。
然後把請假條遞給翟大爺,“明早您交給老蒙!”
翟大爺接過請假條,遲疑道:“爲民,這麽幹……不好吧?”
“沒事,我這忙的都是正事,領導肯定理解。”
“那行吧。”
翟大爺收好了請假條,林爲民又去辦公室弄了封介紹信,一套操作行雲流水。
這要不是知根知底兒,翟大爺真想把這小子扭送到派出所去。
就這一套操作,關你個半個月不過分吧?
“行了,走了啊,翟大爺!”
翟大爺看着林爲民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年輕人啊,膽子太大了!
回到家裏,休息了一晚。
早上,林爲民吃完早飯夾了個包就跑到了石鐵生家,石鐵生滿眼紅血絲,一看就是昨晚沒怎麽睡。
“鐵生,走啊!”
他把石鐵生背上皇冠,輪椅也放進車裏,開車直奔火車站。
“你不去單位請個假嗎?”石鐵生問道。
“放心吧,都請完了!”林爲民自信滿滿道。
皇冠來到燕京站,林爲民把車一停,推着石鐵生來到售票廳,買了一列最早前往陝西的火車,等了兩個小時左右上車。
在火車開動的時候,石鐵生的眼神望向車窗外,分外惆怅。
林爲民安慰道:“鐵生同志,你要對自己有點信心。好歹也是著名作家,西米同志要不是迷你迷的不行,怎麽會主動給你寫信呢?這回去,咱們争取一把就把她給拿下!”
石鐵生無奈的看向林爲民,“我要是有你這種盲目自信就好了!”
“你這人,沒意思!”
林爲民扒了一個臨走前石父給塞的煮雞蛋塞進了嘴裏。
此時,國文社,後樓。
蒙偉宰看着手裏龍飛鳳舞,沒頭沒尾的請假條,腦瓜子嗡嗡的,血壓一個勁兒的往上竄。
“這是他寫的?”
翟大爺搖頭,“是啊,昨晚大半夜來寫的。”
蒙偉宰氣憤的将紙條拍在桌上,“這個混賬東西!前兩天老顔剛告誡他要低調,這個混賬東西!豈有此理!”
紙條上赫然寫着八個字:“外出做媒,請假一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