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你有興趣嗎？”
阿瑟·米勒說完這句話滿眼期待的看着林爲民。
“有興趣嗎？米勒先生，你指的是……”
林爲民面露不解，他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猜測，但還是想确認一下。
阿瑟·米勒的面上帶着幾分鼓動的神色，道：“《霸王别姬》是一部中國話劇，要想在米國的土地上生根發芽，需要你和我的共同努力，我希望伱可以去米國工作一段時間。”
聽完阿瑟·米勒的話，林爲民并沒有說話，而是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米勒先生，我不認爲現在把《霸王别姬》搬到百老彙的舞台上是一個好主意！”
“爲什麽？”阿瑟·米勒驚訝中帶着不解。
以他這幾個月待在中國的了解，因爲近幾年來兩國外交關系的蜜月期，中國人對于米國的觀感異常的好，說起米國總是一臉心向往之。
自己的作品能漂洋過海到米國去登上舞台，林爲民應該沒有理由拒絕才對。
“《霸王别姬》中的中國元素和情節太多了，想要搬到米國舞台上，是一項大工程，不是那麽容易的。光是一個演員的問題不好解決。
還有京劇的部分，該如何展現呢？如果是電影還可以配字幕，話劇都是舞台現場表演，如何讓米國的觀衆們感受到京劇的魅力，這是個難題！”
阿瑟·米勒皺着眉頭，“你說的這些問題我也考慮過。我的想法是把京劇内容替換成歌劇，林，你知道閹伶嗎？”
林爲民點頭，“當然知道。但恕我直言，阿瑟·米勒先生，我不認爲置換文化背景一個好的選擇。”
“爲什麽不行？我的《推銷員之死》采用中國背影的效果你也看到了，也是不錯的。”
“那不一樣，《推銷員之死》的内核一個自我價值迷失者的悲劇，盡管在這部話劇裏有很多米國特有的文化，但都可以在中國文化找到相對應的替代，所以換一個文化背景并不影響他的精彩。
但《霸王别姬》不同，它根植于中國文化和曆史的，尤其是曆史方面，沒有了近代這幾十年波瀾壯闊的曆史背景，《霸王别姬》的故事無異于是水中浮萍。”
林爲民的話讓阿瑟·米勒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他的眉頭舒展開。
“林，我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我被你說服了。”
嘴上這麽說着，他的臉上卻帶着幾分不甘，“真遺憾！如此凄美絕倫的故事，米國觀衆卻無法欣賞到！”
林爲民笑道：“米勒先生，其實你不需要着急。《霸王别姬》的小說現在已經在米國出版，銷售的也還不錯，我們完全可以再等一等，如果這部小說真的能在米國達到一定的影響力，那麽把原汁原味的《霸王别姬》話劇帶到米國的話劇舞台上，就簡單多了！”
阿瑟·米勒拍了拍手，有些激動的說道：“林，你說的沒錯，我差點忘了這件事。沒錯，應該這樣。我記得你之前和我說過的，《霸王别姬》的小說已經加印了兩次，它是有希望成爲暢銷書的。真到了那個時候，把充滿了東方神秘色彩和古典浪漫主義的話劇搬上舞台就容易太多了！”
他的思緒順着這條線想下去，又說道：“看來回去我要我的朋友和觀衆們大力推薦這部小說才行！”
林爲民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阿瑟·米勒對這部話劇确實是愛的深沉。
“米勒先生，感謝你對《霸王别姬的》厚愛！”
阿瑟·米勒笑着說道：“林，你知道嗎？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能讓我如此激動的作品了。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看完《霸王别姬》的時候，腦海裏冒出一個念頭：你們人藝有《霸王别姬》這樣的作品，爲什麽還要引進我的作品？”
盡管知道米國佬說話一向是有些誇張的，但阿瑟·米勒這番話仍然讓林爲民心情大悅。
唯一的遺憾是，兩人一直用英文對話交流，一旁幾個人藝的導演、編劇聽不懂，氛圍感降低了不少。
眼見阿瑟·米勒這個外國友人對自己的作品如此熱愛，林爲民覺得怎麽着也不能讓人家空着手回米國。
“米勒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我的其他作品？”
“其他作品？”
阿瑟·米勒搖搖頭，他一個老外怎麽看得懂用中文寫的小說，《霸王别姬》還是在翻譯的幫助下才看懂的，他能看到《霸王别姬》也是因爲趕上了公演。
“你指的是你給人藝寫的其他幾部作品嗎？”阿瑟·米勒問道。
關于林爲民給人藝寫的作品，阿瑟·米勒自然是聽說過的。
但自從最開始幾天的輕松時間後，他的主要精力便都放到了執導《推銷員之死》上面來，根本沒有機會去了解。
“其中有兩部作品，我覺得是很适合放到米國的話劇舞台上的。”
阿瑟·米勒聽林爲民這麽說，頓時來了興趣。
“林，能麻煩你給我講講這兩部作品的内容嗎？”
“當然。”
林爲民先是給阿瑟·米勒講起了《觸不可及》的故事，他聽着這個故事眼睛越來越亮。
直到林爲民講完後，阿瑟·米勒興奮道：“林，你這個故事真棒，而且要搬上百老彙的舞台應該毫不費力。隻需要把中國的對越戰争，改成我們米國的越戰即可。”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冒出了一句髒話，“這幫神經病的越南人！”
越戰，對于米國人來說是一個沉重的話題。
尤其是對阿瑟·米勒他們這一代人來說，越戰才剛過去沒多少年，是他們的親身經曆，更加難以釋懷。
林爲民忍不住吐槽，你們米國佬有什麽資格罵越南猴子，我們中國人罵還差不多。
“不過……”阿瑟·米勒沉吟起來。
“不過什麽？”
“我想看看這部話劇的完整演出可以嗎？”阿瑟·米勒提議道。
林爲民思忖，這個應該不算難，找哪天演員們有時間的時候，給他演一次就可以了。
林爲民相信，有把自家的話劇推到米國話劇舞台上的機會，人藝的領導和演員們是不會錯過的。
畢竟，這可是爲國争光的事！
兩人找到于是之，隻簡單的提了一嘴，于老師頓時興奮的難以自持。
“好事啊！大好事！”
“我們人藝必定全力以赴支持！”
“今天，不，今天來不及了。明天，明天晚上，我來組織人，就在我們排練場，讓阿瑟·米勒先生好好看看這出話劇！”
林爲民用中文對于是之道：“于老師，不光是《觸不可及》，還有《套馬人》。”
“《套馬人》？”于是之的臉上再次驚喜，“這部也要引進？”
“不是，就是先給米勒先生看看，我覺得這部話劇改一改拿到米國去也是很合适的。”
于是之臉上的褶子平複了一些，“哦！行行行，我來安排。”
阿瑟·米勒問道：“林，你們來在說什麽？”
林爲民便解釋道：“剛才我和于院長提到了我的另一部話劇作品，現在還沒有正式公演，我覺得稍加改動也可以拿到米國的舞台上。”
《套馬人》本身就是林爲民魔改的《追風筝的人》，這部小說原著作者就是個白心兒的阿富汗裔米國人，小說本身就充斥着米國佬自以爲是的價值觀，林爲民當初在魔改漢化的時候還費了不少勁。
這回好了，阿瑟·米勒如果真的要引進到百老彙的話，林爲民幾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就給他拿出一版完全符合米國文化背景和價值觀的全新作品。
最大的改動可能也就是故事背景中的阿富汗戰争而已，這個好弄，米國佬全世界到處惹事，不要太好改。
阿瑟·米勒拉着林爲民，“林，你給我詳細說說！”
于是之看了一眼牆上的鍾。
都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你倆就不能換個地方？
林爲民和阿瑟·米勒這一聊，又是一個多鍾頭。
《追風筝的人》本身就是米國價值觀的産物，林爲民魔改成《套馬人》，在給阿瑟·米勒講述時，更加傾向原版的價值觀，所以阿瑟·米勒更好介紹。
聽完之後，他的興趣更加濃郁了。
翌日傍晚，停演了快半年的《觸不可及》在人藝的排練場上演完，阿瑟·米勒的巴掌都快拍紅了。
“林，你真是一位傑出的劇作家！”阿瑟·米勒誇贊道。
“米勒先生，你過獎了。”
阿瑟·米勒看着一位一位謝幕後回到後台的演員們，越發的期待明天的《套馬人》了。
又過了一天，《套馬人》再度在人藝排練場上演。
跟因爲停演半年而表演起來略顯生硬的《觸不可及》相比，《套馬人》因爲一直在排練，表演起來更加流暢。
謝幕結束，阿瑟·米勒的反應與昨天有一些不同。
“米勒先生，你這是怎麽了？”林爲民對着沉思的阿瑟·米勒問道。
阿瑟·米勒看向林爲民，“林，這兩部話劇都很好，我隻是在糾結，應該帶哪一部走好。”
小孩子才做選擇。
林爲民哈哈笑道：“爲什麽要糾結，全都要不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