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會,大概就是出版社或者編輯部出面主辦,最好是找幾個有接待能力的單位,把作家們拉到風景名勝區集中,包吃包住,外加觀光旅遊。
對主辦單位來說,能拉到有實力的作者,意味着能夠預訂到好稿件,短期内可以超過競争對手。
對作者來說,被邀請參加筆會是一件很榮耀的事,說明自己的寫作已經得到關注和認同,作品發表機率高。
但對于《當代》和國文社,包括他們邀請來的這些作家來說,情況又有些許不同。
《當代》從來不缺稿件,創刊之初,國文社舉全社之力辦《當代》,《當代》在國内文學刊物領域屬于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
短短幾期刊物,《當代》便在國内的文學刊物領域站穩了腳跟并穩穩占據前列的位置。
而後,林爲民出現了,這個年輕人很神奇。
明明最開始連《當代》的編輯都不是,可卻偏偏有一種攪動風雲的能力。
因爲他的出現《當代》和《人民文學》的銷量與日俱增,影響力也是越來越大。
《當代》現在每天收到的稿件更是以千來計數。
而這次《當代》所邀請的作家們,無論是成名已久的前輩,還是近些年培養起來的後起之秀,創作實力都是有口皆碑的,作品根本不愁沒有地方發表。
區别隻是在于,發表到哪一級的刊物上而已。
燕京火車站的站台上,一群人正在等待着,衛君怡看着手表,臉色帶着幾分急躁。
“這個林爲民,事情社裏都交給他張羅了。要出發了,他居然還沒到。”
“快到了,應該快到了。”
這次的“《當代》長篇小說創作研讨會”社裏派出了總編衛君怡帶隊,《當代》這邊則是出了主編覃朝陽和副主編林爲民,剩下的還有編輯部的幾位骨幹編輯,榮世輝、祝昌盛、賀啓智、章仲锷、柳蔭和姚淑芝。
一行大部隊早早就來到了火車站,等了半天,卻不見林爲民的蹤影。
要知道這次的筆會的操辦都是他一手經辦的,他要是沒趕上火車,到時候可不好辦了。
“來了!來了!”幾個編輯沖着入站口處招着手。
隻見林爲民正一手向大家揮着手,一手還推着輪椅,輪椅上是個膚色黝黑、身材高大的年輕人。
覃朝陽道:“輪椅上的應該就是石鐵生,爲民昨天說早上去接他。”
衛君怡點了點頭。
這時林爲民推着石鐵生走到大家近前,将石鐵生介紹給大家,幾個同事紛紛向石鐵生投去感興趣的目光。
石鐵生最早與《當代》結緣是在創刊後的第二期,他的那篇《法學教授及其夫人》就刊登在第二期上。
打過了招呼,火車也差不多快開了,還好眼下不是什麽節假日。
大家排着隊一個一個上車,輪到林爲民時,他讓祝昌盛幫着把輪椅前傾,然後他蹲下身來。
“鐵生,你抓住我肩膀。”
石鐵生的雙手緊緊把着林爲民的肩膀,林爲民用雙手箍住他的大腿,腰腿發力,一下子便将石鐵生背了起來。
石鐵生個子高,骨架大,但身上卻沒幾兩肉,這是長久的病痛帶給他的後遺症之一。
“你這肉都白吃了!”林爲民調侃道。
石鐵生笑道:“這不是爲了讓你背着更輕松嘛!”
兩人玩笑着,林爲民将石鐵生背上了車。
林爲民将石鐵生背到自己的卧鋪上。
“這張軟卧就給伱了,湊合着待着吧。”
“在這裏待着沒什麽意思,人多熱鬧點。”石鐵生說道。
這次來的一行人衆多,衛君怡、覃朝陽、林爲民三人都是12級以上的幹部,單位給買票買的都是軟卧車票,其他人則都是硬卧車票。
“那我背你過去,等你聊完之後再回來。”
“我就在那邊就行。”
“這邊舒服點,一路快20個小時呢。”
林爲民勸了一句,石鐵生沒有再堅持。
兩人去到同事們所在的硬卧車廂,這裏可要比林爲民他們那個四人間熱鬧多了,兩人來的時候大家還在興奮的聊着天。
當編輯的,天南海北的去組稿很正常,但那都是苦差事,遠沒有參加筆會潇灑。
這次編輯部一行九個人出來,在燕京留守的那幫同事都快饞哭了。
“來來來,大家嘗嘗我們家那口子鹵的雞爪。”柳蔭熱情的掏出吃的給大家分享。
“閻老師真是好男人啊,連做菜都做的這麽好!”姚淑芝嘗了一口雞爪稱贊道。
柳蔭的丈夫叫閻鋼,也是同行,現在在《文藝報》當編輯。
今年年初《文藝報》向林爲民約的那篇稿子,就是閻鋼通過柳蔭約的。
榮世輝嘴裏唆着雞爪,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瓶二鍋頭,跟賀啓智的啤酒瓶碰了一杯。
“老閻心靈手巧,我們辦公室那張沙發還是他幫着給做的呢!”
大家聊着天,石鐵生讓林爲民從包裏把他帶的東西掏出來,林爲民将東西擺開,“我叔兒沒少給你帶東西啊!”
“窮家富路,這一路總得帶點幹糧!”
林爲民拎着一袋茶葉蛋,少說也得有二十個,“你管這叫一點啊?”
“這不是還有大家呢嗎?”
石鐵生笑着将茶葉蛋分給大家,林爲民也分到了一個。
姚淑芝啃着茶葉蛋,問道:“爲民,你沒帶東西?”
“帶什麽東西?”
“吃的啊?”
林爲民搖搖頭,“帶那玩意幹嘛,餓了買點就行了。”
後世坐慣了高鐵的林爲民沒有坐火車還要帶食物的習慣,姚淑芝啧啧道:“要不說人家是有錢人呢,出門帶個錢包就行了。”
林爲民道:“你啊你啊,真是跟鄭國學壞了,現在整天摳摳搜搜,就知道算計。”
大家紛紛笑了起來,姚淑芝狠狠的朝林爲民翻了個白眼。
火車逐漸駛離了燕京市區,望着車窗外開闊的天地,衆人不由得精神大振,一路談天說地。
“剛才我還看到有人在火車上看爲民登在《青年文學》上的那部《追兇》呢!”
“昌盛,你的眼神也太好了吧?一走一過,這都能看清楚?”
話題不知不覺跳到了《追兇》上面,經過這幾天的發酵,《追兇》所引發的影響已經初步顯露,編輯部的同事們在祝昌盛和姚淑芝的安利之下都已經看過了這部小說,隻不過大家暫時還沒有公開在一起讨論過這部小說。
就在大家聊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兩個女生敲響了車廂的側門,大家的眼睛望了過去。
兩個女生表情帶着幾分羞赧,“幾位老師好,我們是隔壁車廂的,剛才不小心聽到了你們說的話,請問林爲民老師是在這裏嗎?”
大家的眼神投向林爲民,他無奈起身道:“我就是林爲民,有什麽事嗎?”
兩個女生頓時激動起來,不敢置信的問道:“您真的是林爲民林老師?”
林爲民朝大家看了看,“應該是吧,反正大家是這麽叫我的!”
他的玩笑話讓兩個女生笑了出來,“林老師,能見到您真是太高興了,我們想請您幫我們簽個字,可以嗎?”
林爲民點點頭,“當然可以。”
女生們立刻将捧在懷裏的書遞了出去,“謝謝林老師!”
看得出來,兩人确實是林爲民的讀者,遞過來的書一共有四本,一本是這個月剛出的《青年文學》,還有三本是國文社之前出版的《霸王别姬》、《風聲》和《套馬人》。
“林老師,您這幾部小說寫的真是太好了!”在林爲民簽字的時候,圓臉的女生恭維道。
林爲民玩笑道:“哦?那要是挑出一部最好的呢?”
圓臉女生想了想,“我覺得是《霸王别姬》。”
“那你呢?”林爲民又問向另一個女生。
另一個女生答道:“我覺得《追兇》最好!”
林爲民微微詫異,“爲什麽說《追兇》最好呢?這幾天我可是一直在聽身邊人說,這本書太難懂了。”
“就是因爲難懂才好。有些作家寫作也會爲了追求所謂的格調故弄玄虛,可林老師您的《追兇》不是這樣。這部小說所有的叙事都是爲了小說,也構成了小說。
每一次的抽絲剝繭,沒有一次是多餘的。隻有真正完整的讀過、讀明白這部小說的讀者,才能明白小說中所蘊藏的那種震撼和絕望。
這種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洶湧澎湃的感覺,是我在讀您其他的作品所沒有感受過的。當然,您其他的作品也并不是不好。
隻是我覺得,相對而言,《追兇》所帶來的那種感官和心理上的刺激帶給我的印象太過深刻,是足以讓人銘記一生的那種感覺,我記得我上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還是讀到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
女生滔滔不絕的叙述着自己對于《追兇》的看法,可見是真的喜歡這部小說。
林爲民内心高興,笑着說道:“把我和毛姆排在一起,太高看我喽!”
“在我心中,林老師您的才華并不遜于毛姆。”
林爲民被女生誇的有點不好意思了,主要身後還有那麽多同事和朋友呢。
“而且……我覺得您這部小說更大的作用是在于爲先鋒小說這種新風格樹立了一個極其标準和經典的榜樣,我之前看過您在燕京師大關于先鋒小說的演講稿,您的作品不僅是涵蓋了您所提到的先鋒小說的特點,更是将先鋒小說的格局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上。
雖然有馬原的《岡底斯的誘惑》在前,可我還是覺得,您這部《追兇》才是應該被稱爲先鋒文學開山之作的作品!”
呦呵!
這真是遇上死忠粉了,林爲民這回是真被誇臉紅了。
小姑娘年紀輕輕的,真是蕙質蘭心,獨具慧眼。
第二更晚點。剛想緩一緩,孩子發燒了,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