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鄧在軍說到“晚會”的第一個瞬間,林爲民的腦海中條件反射般的跳出一個詞。
“春晚”。
對于八十年代後出生的中國人來說,春晚這個名詞存在的意義基本等同于過年。
鄧在軍如今在央視的地位舉足輕重,眼下已經是十一月下旬,距離最近的兩個大的節日,一個是元旦、一個是春節。
林爲民早就通過金山老師得知了今年央視的元旦夜将會破例播放《懸崖》的電視劇,所以自然不可能是在元旦這個時間點搞晚會。
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性了,那就是春晚。
晚會這個詞,對于1983年的中國人來說,還是一個較爲陌生的詞彙。
民間的一切娛樂活動也更是像含羞帶怯的少女一樣,遮遮掩掩。
多數人的娛樂生活基本還停留于一年難得看上幾回的露天電影、收音機中的樣闆戲,又或者是年輕人熱戀時相約去看的《廬山戀》、《天雲山傳奇》、《喜盈門》、《牧馬人》……
追求再高一點的,看看話劇、戲劇等等,不過如此了。
春晚的出現,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革新了中國人民在八九十年代的娛樂生活,而這種改變,往往就在短暫的一瞬。
鄧在軍坐在《當代》編輯部裏跟林爲民說起了她要組織的這台晚會的詳細信息。
一切都要從時任央視文藝部歌舞組導演的黃一鶴接到了台長王風的一個電話說起。
在1978年,複播不久的中央電視台恢複播出迎新春文藝晚會,内容包括歌舞表演、相聲評書、京劇等節目,還有遊戲環節。
由于嗡嗡嗡剛剛結束,采用的是錄像播出。
到了79年,中央電視台單獨組織了“茶座”形式的《迎新春文藝晚會》,由當時在央視文藝部歌舞組擔任導演的鄧在軍和楊潔共同執導。
晚會在開場部分颠覆了過去大段的宣傳口号和新年賀詞,而是大膽地安排了當時少見的交誼舞,引起了很大反響。
晚會中李光羲的一首《祝酒歌》成爲當年最流行的歌曲,一時紅遍大江南北。
此後,每年都有不同規模和形式的新春晚會。
到了82年的冬天,黃一鶴成了這一次《迎新春文藝晚會》的負責人,他第一時間向王風提出了希望可以采用現場直播這個大膽的想法。
直播是專屬于電視的特色,央視領導層在簡單商議之後便同意了這個提議。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個時候中國電視界尚沒有過直播大型晚會的經驗,一切都需要從零開始。
爲了支持黃一鶴的工作,台裏的其他幾位重量級編導都跟着動了起來,其中就包括之前負責過《迎新春文藝晚會》的鄧在軍。
眼下,春晚的節目安排才剛剛有了個輪廓,還是跟前幾屆一樣,以包括歌舞表演、相聲評書、戲曲演出、觀衆互動等環節爲主。
“那您這次找我來是……”林爲民問道。
鄧在軍說道:“這次晚會大的環節還是跟以前差不多,但我們編導組還是想推陳出新的。我們打算引入小品這種形式,但劇本是個問題。春節嘛,是阖家喜慶團圓的日子,小品的氣氛肯定要是輕松愉快的。我身邊的同志們擅長這方面的人很少,恰好之前我和女兒去看過你編劇的《觸不可及》的話劇,其中的喜劇部分讓人印象深刻……”
鄧在軍說到這裏,林爲民已經徹底明白了她的意思,“您是想讓我幫着今年的迎新春晚會寫個小品的劇本。”
這個時候“春晚”的名字還沒有正式定下來,林爲民是按照鄧在軍口中的叫法說的。
鄧在軍笑道:“不光如此,我是希望你能夠幫忙負責晚會上小品這個類型節目的劇本統籌和彩排。”
“鄧老師,您太高看我了。劇本這種東西我隻是略懂,但要說統籌和彩排,我真的一竅不通。”林爲民謙虛道。
他本打算等過些天老郭走了去看看小女友呢,前幾天因爲老郭的事情耽誤下來,要是接了這個差事,年前基本就得被綁死在燕京了。
“林老師,你不要這麽說。我對伱在文學創作上的能力是非常清楚的,小品雖然是表演,但内核都是以文字和語言驅動的,無非是表現的形式不一樣而已。
而你的工作,恰好就是這類節目最爲核心和緊缺的東西。”
鄧在軍說到這裏,言辭懇切,表情真誠,“林老師,這一屆的迎新春文藝晚會,我們央視推陳出新的決心很大,也非常希望給全國人民來一次耳目一新的感受,請你一定要來幫幫忙。”
人家的姿态放的非常低,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林爲民再拒絕就是不讓全國人民過個好年了,他隻能答應下來。
“那我試試吧。”
鄧在軍欣喜道:“這可太好了,這下子我們導演組的同志們能放下心了。”
林爲民道:“鄧老師,您也太高看我了。”
“不是高看,而是重視。至少在我認識的人當中,還沒有一個人在文學創作上有你的造詣。”
鄧在軍在說話的時候,眼中透出的對林爲民的欣賞不言而喻。
林爲民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給他寫信的周萌,這姑娘還在一直堅持寫信,林爲民偶爾會給她回一封信,他隻能把鄧在軍的話當成是一種恭維。
約好了下周一到央視開會後,鄧在軍便離開了國文社。
等她走後,同事們紛紛調侃道:“爲民可以啊,現在都到央視去當顧問了。”
鄧在軍請林爲民幫忙,肯定要給一個頭銜,他現在是央視迎新春文藝晚會小品節目總編劇兼顧問了。
連個委任狀都沒有,就口頭這麽一封。
這個時候還沒有“語言類節目”這麽一說,要不然林爲民現在也算是“語言類節目”總導演了。
說出去還挺帶勁的!
周一上午,林爲民騎着摩托車來到位于XC區南禮士路上的廣播大院。
在82年這個時候,後世享譽全國的“大褲衩”影子還沒有呢,中央電視台還與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中國廣播藝術團說唱團一起在燕京XC區南禮士路上的廣播大院内辦公。
廣播大樓西側的一間木頭平房裏,這裏是歌舞組導演組的辦公室,也是今天召開會議的地方。
林爲民手裏捧着一杯熱茶,随意的坐在一張辦公桌旁。
屋裏的其他人也跟他差不多,坐的非常随意。
黃一鶴看上去很精幹,今年四十多歲,屬于央視如今的少壯派,他被台裏委以重任,今天的會議自然由他牽頭。
迎新春文藝晚會,也就是春晚的籌備是以導演組的形式進行的,除了黃一鶴之外,裏面還有鄧在軍、楊潔等人。
林爲民看到楊潔不禁想起了那些年少輕狂的歲月,光顧着看猴兒了,那麽多的大美女竟然視而不見。
想着想着,林爲民的思維又開始發散,朱琳這個女兒國國王現在演完《懸崖》幹啥呢?
“這位是林爲民老師,我們導演組專門請來負責統籌小品節目的編劇和顧問。”
在林爲民胡思亂想的時候,黃一鶴将他介紹給在座的大家,林爲民趕緊起身朝衆人點頭緻意。
人的名,樹的影,林爲民現在名聲在外,籌備組的成員們都知道他,但見過他的人卻不多。
“林老師,這位是馬季老師,您應該認識,他主要負責晚會相聲部分的節目,您二位以後可以多溝通。”黃一鶴給林爲民介紹一位笑模樣的中年人。
宇宙牌香煙嘛,這個林爲民當然知道。
馬季是春晚籌備組的成員之一,今年四十多歲,在國内的曲藝界已經算是重量級人物,但真正讓他的名字享譽全國,成爲相聲界泰鬥級人物的還應該是在八十年代參加幾屆春晚的功勞。
林爲民和他握了握手,寒暄了幾句。
今天的會議主要是導演組把整個春晚籌備組的主要幕後人員叫來讓大家熟悉一下,順便安排一下接下來各人的分工和任務。
林爲民是小品類節目的編劇和顧問,聯系最多的還是鄧在軍。
會議的最後,黃一鶴展示了這一屆春晚的節目編排方案。
總計55個節目,基本将後世春晚的節目形式涵蓋全了,其中隻有一小部分确定了節目的詳細信息,大部分都是拟定,連個毛都沒有。
林爲民的任務是要确保至少三個小品節目登上本次晚會的舞台,黃一鶴沒有給他具體數字,但要求是最好多準備幾個劇本。
林爲民在黃一鶴說到這裏的時候舉起了手,“黃導,關于劇本我想說兩句……”
黃一鶴站在屋子當中,道:“林老師你不要有壓力,如果實在來不及創作,可以先以提綱的形式拿出來,跟我們導演組探讨一下,看看到底要用哪個、不用哪個。”
林爲民臉上帶着幾分謙遜的笑容,“謝謝黃導的體諒。我是想說,前幾天鄧導去找了我之後,恰好我晚上沒什麽事就寫了幾個劇本。要不,您先看看?”
黃一鶴:……
衆人:……
日萬了,今天就這樣。明天的更新依舊是現碼,所以時間不固定,大家多擔待,明天盡量多寫點,把更新時間固定回早八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