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地高層。
萬先生一家正在吃完飯。
萬芳瞄着父親的神色，說道：“我看現在報紙上批評爲民的小說批評的可歡了，他這部小說可夠火的了。”
萬先生夾菜的手頓了一下，“你是想問，我怎麽沒有發個文章力挺一下自己的學生吧？”
“您看您，我可不是這個意思。”萬芳撒嬌道。
萬先生搖了搖頭，“你就是這個意思。”
見被父親識破心思，萬芳不再避諱，“爸，爲民這次的小說寫的真的非常好，報紙上的有些批評确實有些吹毛求疵了。”
萬先生微微颔首，“我知道。”
“知道那您就幫爲民發發聲呗！”萬芳随口說道。
在萬芳看來舉手之勞的事，卻讓萬先生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沒說對，一直到吃完飯，餐桌上的氣氛都很沉默。
吃完飯後，萬先生進了書房。
中間，萬芳進書房給他送果盤，萬先生正在寫作。
“爸，您吃點水果。”
“好，等一下。”
萬先生答應着，手中的筆卻并未停下。
“您寫什麽呢？”
萬先生正在聚精會神的寫作，沒有回答萬芳的問題。
她等了一會兒見父親還沒有停下的意思，便走到書桌旁。
萬先生正在一頁信紙上奮筆疾書，她瞄了一眼内容——《思想與文學的堅守，從<霸王别姬>談起》。
單看名字，萬芳瞬間便明白了父親正在寫什麽。
她心中竊喜，看來剛才自己的話父親還是聽進去了。
她也爲林爲民高興，有了父親的這篇評論文章，外面報紙、雜志上對爲民的批評應該能克制克制。
萬芳就這樣站在萬先生身邊，看着他把這篇文章寫完。
萬先生略顯疲憊的擡起頭，這才注意到站在他身邊的萬芳。
“你什麽時候來的？”
“早就來了，一直看着您寫完的。”
将筆帽扣上，鋼筆橫在信紙上，萬先生微笑着問道：“這回伱滿意了吧？”
“謝謝爸。”
萬先生搖搖頭，“别謝我，我這可不是爲了你。”
萬芳嘟起嘴，“您什麽意思？難道您是爲了林爲民？我可是您的親閨女。”
“剛才你不是還拿話暗示我嗎？怎麽又吃上醋了？”
“我才沒有。”萬芳矢口否認，“我替爲民說話，那是沖着姐弟情誼。可您要是說您是爲了他，不是爲了我才寫的這篇文章，那等于是說我這個女兒還沒有爲民這個弟子重要。那我還要什麽姐弟情誼啊？父女情都沒了。”
“這孩子……”萬先生蹙了一下眉，還是忍不住露出寵溺的神色。
“鈴鈴鈴！”就在父女二人說話的時候，書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萬先生接起電話，“喂……文景同志你好……”
幾句話後，萬先生便挂斷了電話。
“爸，什麽事？”萬芳問道。
萬先生的臉上露出欣慰之色，“爲民小說的評分出來了。”
“多少？”萬芳追問道。
關于調查問卷的事，萬芳早已聽父親說過。
“9.4分。”
“9.4分？”萬芳重複了一遍，臉上綻放出笑容，“這麽說爲民和人藝的約定達成了？”
萬先生搖頭，“還差點。”
“差什麽？”
萬先生用手指在剛寫完的稿子上敲了敲。
幾天後，國文社後樓，《當代》編輯部。
林爲民剛從外面進來，就見着同事們圍在一起。
“這又什麽情況？”
看到林爲民來了，同事們立刻興奮道：“爲民！你快過來看！”
“看什麽？”林爲民說着，走了過去。
還是熟悉的《光明日報》，林爲民下意識的以爲大概又是一篇針對他和《霸王别姬》的批評文章，可當他看到署名時卻愣在了那裏。
《思想與文學的堅守，從<霸王别姬>談起》，萬家寶。
“這是……”林爲民的表情充滿了驚訝。
榮世輝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傻小子，你老師來給你站腳助威來了！”
聽他這麽說，同事們都笑了出來。
可不就是站腳助威嗎？自己的弟子被報紙雜志連篇累牍的批評，當老師的終于坐不住了。
以萬先生今時今日的地位，爲了給學生出頭親自在報紙上撰文，聽着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最有意思的是萬先生挑的這家媒體，《光明日報》可是在前幾天剛剛刊登過一位文壇前輩批評林爲民的文章。
結果，今天就刊登了一篇同樣是評論林爲民和《霸王别姬》的文章，隻不過一個是大張旗鼓的批評，一個是含蓄而堅定的褒獎。
這種文人獨有的小氣和護犢子，讓人看着就覺得莫名的可樂。
“诶呀，這萬先生可真是……”祝昌盛咂麽着嘴巴，猶豫了幾秒才道：“真是護犢子啊！”
“嘿嘿，最有意思的是這文章發的地方。臉打的啪啪響啊！”柳蔭一想起來就忍俊不禁。
同事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論着萬先生的所作所爲。
趁着這個功夫，林爲民将文章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的心被一股暖流包裹着。
大家說的沒錯，先不論文章，單從萬先生挑選的媒體就能看出他爲自己發聲的本意。
《光明日報》可不是誰想上就能上的，林爲民很清楚，這其中萬先生必然是費了一番人情的。
而這個人情，完全是因爲他。
萬先生發表的這篇《思想與文學的堅守，從<霸王别姬>談起》，在發表的當天就成了國文社所有同事們熱議的話題。
大家都在感歎林爲民。
你說人家小說寫的好也就算了，還找了一個這麽牛的老師。
你找了個這麽牛的老師也就算了，關鍵還這麽護短。
想想就讓人覺得羨慕嫉妒恨。
在這一天，林爲民不光成了國文社所有人的關注焦點，也成爲了《光明日報》在全國範圍内上百萬讀者的關注焦點。
魯郭茅巴老萬，能讓一位在世的文壇巨匠主動替其發聲張目，林爲民的名字在短時間内便得到了廣大讀者的迅速關注。
這種關注伴随着《人民文學》的熱銷和《霸王别姬》的廣受歡迎逐漸有了向全民擴張的趨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