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不僅朱然奉命回防建業,淮南的陸遜也在拼命的回撤。
王濬領兵突破牛渚的消息傳到壽春後,原本還在猶豫的陸遜,立刻下令全線從壽春撤退,退往濡須塢。
說實話,戰事的發展,也确實超出了陸遜的預料。
原本陸遜以爲,東吳水軍就算遭遇連番挫折,但整體實力還是在的,不管是朱然,還是全琮,又或者是現在的丁奉,都有足夠的能力率領東吳水軍,在長江防線擋住蜀漢的水軍。
這樣的話,陸遜隻需要派人守住濡須口這個關鍵節點,守住淮南和江東的聯系通道,那麽以蜀漢的水軍作戰能力,是不可能威脅到建業的。
這也是陸遜派遣了孫韶支援濡須塢的原因。
可當牛渚水戰失利,張休敗退的消息傳到壽春的時候,陸遜知道,自己不退的話,建業恐怕就真的危險了。
丁奉率領的殘餘水軍,被羊衜困在了濡須口内無法進出,謝景在陸戰上又無法擋住羊衜張休再被王濬擊破的話,那麽長江下遊,就已經沒有能阻擋蜀軍的東吳水軍力量了。
水路無法阻擋蜀漢進軍的話,蜀軍肯定能在建業登陸,那麽接下來,就是直逼建業,打建業保衛戰了。
這時候陸遜如果再不回援,恐怕就真的來不及了。
所以,哪怕因此可能丢失整個淮南,陸遜都必須立刻回軍救援建業。
朱然其實也是同樣的想法,他從秣陵郡後撤後,也在快速的回援建業,畢竟全琮把建業最後的防守力量都給帶走了,朱然要是趕不回去,建業出點什麽問題的話,那一切就都完蛋了。
朱然和陸遜,各自領兵回撤,馳援建業.但,他們的進軍速度,實在趕不上東吳世家大族的投降速度。
王濬率領水軍東進,但卻沒有隻走水路,在臨近建業西側的時候,王濬讓鍾離牧率領水軍逼近燕子矶,自己則率領四萬步卒上岸,從北側包抄燕子矶身後。
全琮兵少,水軍數量更少,因此全琮是無法做到全面防禦燕子矶的。
考慮到從陸路進攻燕子矶屬于易守難攻,而從水路順江而下的話,全琮沒有足夠的水軍攔截防禦,很容易被人突破,因此全琮隻能選擇利用燕子矶附近的邬堡對江面進行封鎖。
燕子矶附近的水面狹窄,水流湍急,加上東吳在燕子矶山崖沿岸上設置的各種堡壘,用來攔截江面上的蜀賊水軍再合适不過了。
而且吧,其實全琮也清楚,就他帶的這點兵力,尤其是水軍戰力的缺失,他要死守燕子矶是不可能的,隻能是盡可能的拖延蜀軍的進軍速度,爲朱然和陸遜回援争取到足夠的時間。
隻要最後陸遜和朱然能及時回防到位,前後包抄登陸的蜀賊,那麽就算蜀賊打到了建業城下,最後也會陷入到前後夾擊的境地,不得不撤退。
這麽一來,固然會損失江夏,或者淮南以北地區,但保全江東,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就是全琮最後的防守計劃了。
隻是,全琮的計劃是有漏洞的,而這個漏洞還很明顯.燕子矶江北一側的兵力嚴重不足,一旦遭遇到攻擊,全琮沒有足夠的水軍接應和支援,兩側守軍會陷入各自作戰的地步。
而王濬就是提前預判到了這些,他提前讓士卒在江北岸登陸,并且自己親自領兵,突襲了燕子矶江北的吳軍防守營地。
四萬人打七千人,有備打無備,以王濬的能力,自然是一戰而破之了。
江北防線被蜀軍突破,全琮當然很不願意看到,但是吧,對全琮的防守計劃來說,是有大影響,但還不至于緻命。
畢竟,蜀賊要進攻建業的話,就必須擊破燕子矶江南的防線,而江南防線這邊,全琮還有一萬三千人的兵力。
哪怕放棄長江邬堡防禦,後撤到城池防守,以王濬帶來的這點兵力,堅守個把月還是不成問題的。
而一個月的時間,足夠朱然和陸遜回防到位了。
全琮還沒有放棄,他還想着最後堅守一把,也算是爲了東吳最後努力一把。
但是,他想努力,不代表其他人的心思跟他一樣。
燕子矶北岸被王濬突破,鍾離牧領兵逼近南岸,做出要強攻沿江邬堡登陸的架勢.江東世家們開始出現了不一樣的心思。
東吳的軍制跟季漢不同,他們這裏是世兵制,士卒大多是将領的私兵,甚至那一萬禁軍,嚴格說起來,也是孫氏的私兵。
而很不巧的事,這一萬禁軍中的一半人人,都被全琮派到了江北岸去防守,如今被王濬擊破後,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返回江南。
因此,南岸這邊的東吳守軍,東吳将領的世兵居多。
而這些東吳将領們,基本又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他們也必須考慮,如果自己的世兵損失過重,是否會影響到自己的核心利益。
如果依然沒能擋住蜀軍,将來蜀軍成功平定江東,那麽作爲抵抗“天兵”的自己家族,是否會受到牽連,影響到自己家族的利益。
如果擋住了蜀軍,但自己的世兵損傷過大,不僅要損失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将來還有可能會被其他世家或者是東吳皇室收編吞并,一樣會損害自家的利益。
既然不管勝敗如何,自己都要利益受損.那爲什麽不“箪食壺漿,以迎王師”?!
好吧,這麽做多少顯得沒有節操了一些,傳出去也不好聽.而且萬一朱然等人及時回防到位,守住了建業,将來也免不了要遭受清算。
那倒不如.營嘯而散好了。
營嘯是個好主意啊軍心不穩嘛,在這個時代是常有的事情。
不是大家不想爲了大吳盡力,隻是軍心士氣“低落”,軍中士卒“逸散”,跟我們這些中層将軍雖然也有關系,但最主要的責任也是主帥的嘛。
是主帥領兵無方導緻的嘛。
就這樣,鍾離牧率領的大漢水軍還沒在燕子矶南側靠岸,東吳的燕子矶南岸守軍就發生了“營嘯”,一萬三千多士卒,一夜之間跑的隻剩下不到四千人。
給全琮都整的有點欲哭無淚了.這都什麽人呐!!!
全琮作爲江東世家的代表,他能不知道這幫世家大族的想法麽.他隻是沒有想到,這幫人居然能轉向轉的那麽快,順帶把他也給賣了。
就剩下四千人,還怎麽守衛偌大的沿江防線?!
全琮知道守不住,同時,被人賣了一回後,全琮也開始考慮自己家族的利益,本身也不想再守.因此,全琮連夜撤退,棄守燕子矶,回防建業。
說是回防建業,但其實,全琮是想要趕緊的趕回建業去,從孫弘手裏拿回建業的控制權。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全琮已經沒有要繼續爲東吳效死力的念頭了,他也沒想過要流芳千古,因此,他回去争奪建業的控制權,不過是想要在将來的投降過程中,給自己的家族争取更多的籌碼。
孫弘畢竟是孫氏的宗室将領,他未必就會選擇投降,又或者說,他如果選擇投降的話,獲取的利益必然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多。
這種好事兒,憑什麽就要讓給孫弘這個無名小卒,全琮同樣作爲托孤大臣,同時又是江東世家的代表,爲什麽不能取代孫弘,獲取這個利益?!
因此,全琮根本不在意身後是不是有蜀軍登陸,他一心一意的趕回建業,就爲了争取最後獲取利益的機會。
全琮這一撤,鍾離牧稀裏糊塗的就領兵占據了燕子矶南岸,然後在他的接應下,燕子矶北岸的王濬也帶領四萬步卒過江。
重新整理好軍陣後,王濬和鍾離牧一起率領水陸聯軍在江南登陸,向建業進軍。
而這進軍的一路上,王濬和鍾離牧充分的感受到了什麽叫“箪食壺漿,以迎王師”.這一路進攻,與其說是進軍,倒不如說是行軍。
最終,兩人在延熙十八年的初春,率領五萬水陸聯軍,兵臨建業城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