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柳隐看來,如今依然不是出兵的好時機。
城外四門的魏軍依然在呢,這個時候冒險出城策應,勢必會被敵軍所趁。
但不出門也不行啊,眼前的戰況柳隐都看在眼裏呢,誰能料到郭淮居然不惜夜戰也要一舉擊潰北軍.北軍已經有了崩潰的迹象了,自己出兵或者不出兵,後果已經相差不大了。
躲的過今晚,也躲不過明天一早。
不如出兵一搏,争取一線生機。
當然,出兵歸出兵,不能這麽簡單的就沖出去這麽幹,傻子都知道後果是什麽。
因此,柳隐下令,讓五百軍士,每人持兩個火把,從東門而出。
東門外,是郭淮中軍的方向,而此時郭淮已經把自己所有的兵力都壓上去了,身邊隻有百餘親衛守衛,可以說是指揮中樞空虛。
從東門而出,營造一種要強攻郭淮中軍的迹象,圍城的魏軍勢必會調兵阻攔。
這時候柳隐就有機會,領兵從南門而出,直奔戰場側翼,通過進攻正面的魏軍步卒,給吳懿解圍。
騎兵那個方向,柳隐是想都沒想,他根本不認爲自己率領的這些步兵能跟北軍一樣,跟騎兵極限一換一,能跟魏軍步兵對抗,還得借着天色漸暗,視野不好的優勢,搞一把虛張聲勢的突襲。
某種程度上來說,柳隐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當看到槐裏城内有守軍自東門而出,從火把數量判斷,至少有一千到一千五百人的規模.郭淮根本沒有想過這個時候槐裏城内的柳隐還會玩計謀,想都沒想的下令,讓四門的看守魏軍在第一時間往東門聚攏,阻擋這支軍隊往自己的中軍進發。
但随後,當郭淮發現東門守軍回撤,而南門方向卻又跑出兩千槐裏守軍後,郭淮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即使如此,郭淮也沒有當回事。
槐裏城内的守軍還能有多少戰鬥力,郭淮再清楚不過了,他們即使能從側翼策應到正面的蜀軍,幫助蜀軍穩住正面防線.隻要側翼方面騎兵擊潰蜀軍的主力,那麽正面防線也必然崩潰。
到了那個時候,郭淮甚至可以把蜀軍援軍和槐裏守軍一鍋端,不費吹灰之力的攻下槐裏城。
之後是繼續留守槐裏還是撤退,主動權就全在郭淮手裏了。
所以,槐裏守軍出城策應,在郭淮看來,并不是什麽壞事,他們也阻擋不了自己獲勝的步伐。
如今,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柳隐.在領兵出城作戰後,柳隐其實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出兵,多少有些莽撞了。
自己率領的兩千士卒,從右扶風敗退,到死守槐裏,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幾乎都是在士氣低落的情況下渡過的。
守城的時候,有城牆的保護,再加上自己還能穩住士氣,因此才能堅守了十天左右的時間。
可如今出城野戰,沒有了城牆的保護,自己麾下的這些士卒們,戰鬥力根本無法發揮出來,能被自己帶領着出城來策應而沒有潰散,已經很不容易了。
因此,當對正面防線的魏軍發起突襲後,柳隐發現,其實自己對正面防線的幫助并不大,隻能勉強幫助正面的漢軍暫時穩住防線,并不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相反,因爲投入戰鬥,被魏軍纏住,短時間内,柳隐已經沒有了再次撤回槐裏的可能,隻能是在城外繼續跟魏軍纏鬥,根據戰場勝敗來決定槐裏縣的歸屬。
這簡直就是兵法中最忌諱的添油戰術,自己白白出城來送人頭的一樣。
柳隐,已經沒有辦法了。
而局勢的發展,正在朝着對魏軍越來越有利的方向前進。
到了這個時候,柳隐也好,吳懿也好,都有些絕望了。
他們還能支撐,但繼續撐下去,誰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尤其是在魏軍已經做好了打夜戰準備的情況下。
郭淮也認爲,隻要繼續這麽打下去,自己必然收獲一場勝利,從而重新掌握進退的主動權。
而就在這個時候,異變陡生。
戰場北側,突然出現了一支數千人的隊伍,打着蜀軍的旗号,正在快速接近中。
郭淮當時就懵了.這又是哪裏來的蜀賊?!
郭淮迅速的在腦海裏把戰場附近的蜀賊軍隊盤算了一遍,很快,他想到了一支軍隊。
那支從長安派往槐裏的蜀賊援軍。
嗯.既然是這支部隊的話,那也沒什麽可以擔心的。
根據秦朗給到自己的情報,郭淮可以判斷出來,這支長安來的援軍,組織度和戰鬥力都相當的低下,甚至連郡兵的戰鬥力都不如。
這樣的軍隊,郭淮是不認爲能造成什麽威脅的。
而且郭淮也不是沒有應變的手段圍着槐裏城的那四千郡兵,現在完全可以撤回來了。
如今槐裏城的守軍已經出城作戰了,那四千郡兵圍城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而以如今的戰況,槐裏城是現在攻取和明天一早攻取,并沒有什麽區别,反正出城的槐裏守軍也别想再回去了。
而以那支長安援軍的戰鬥力,四千郡兵,足夠抵擋住他們了。
隻要擋住這支援軍,那麽在周圍戰場上,就不會再有其他蜀賊出現的可能了,雖然中間有些波折,但勝利終究還是屬于自己的。
而事情,也确實如郭淮預料的那樣,當陳祗領兵碰上郭淮撤下來的四千郡兵的時候,他手下的那幫烏合之衆,别說進攻了,就是防守,也無法完全擋住那四千郡兵。
給陳祗氣的,一向文質彬彬的陳祗差點直接罵娘!
特麽老子這邊可是有将近八千人呐,兩倍于對手的兵力,居然被人壓着打,還隐隐有後撤潰散的迹象?!
之前讓你們去支援槐裏,你們死活一天隻能走二十裏,後來在金錢和軍功的激勵下,又不顧行軍陣型,不顧自己的收攏指揮,硬是一天走四十裏趕到戰場.結果就這?!
老子以後要是再帶這種兵上戰場,老子就不姓陳。
内心咒罵歸内心咒罵,但陳祗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能不能在槐裏戰場上建功立業的問題了,而是如何收攏這些烏合之衆,盡力阻擋魏軍進攻的問題了。
這要是守不住,這些烏合之衆活不了,他陳祗也一樣沒有好下場。
所以,雖然沒有什麽戰場經驗,但陳祗依然是拼命的逼着自己冷靜下來,根據自己所讀兵書上的内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指揮起了軍陣戰鬥。
然後陳祗就發現.特麽根本用不上。
攤上這群烏合之衆,自己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自己不管怎麽指揮,這幫混蛋時聽時不聽的,根本無法有效的組建防守陣型,依然是各打各的。
也就搭着現在天色越來越黑,戰場上的可見度越來越低,哪怕是魏軍郡兵,也無法在這種天色下發揮出戰鬥力來,而烏合之衆們,正經作戰能力幾乎爲零,但亂戰之下,他們還有一拼的機會這才給了烏合之衆們繼續堅持的可能。
但局勢依然不容樂觀,畢竟這幫人就是烏合之衆,陳祗随時要擔心這幫人給你來個一哄而散,然後裹挾着自己往後敗退。
到了那個時候,這幫烏合之衆不見得會如何,但自己回到長安後,必然是要面臨軍法處置的。
陳祗那個郁悶的,但偏偏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盡力的往自己身邊收攏兵力,繼續防守,拼一刻算一刻。
此時的郭淮,在看到北側防線穩固,擋住了蜀賊最後一支援軍的進攻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緊接着,郭淮立刻下令,正面的士卒加強進攻,争取在天色徹底暗下來,什麽都看不清之前,擊潰眼前之敵。
夜戰,終究是有引發混戰的風險的,而一旦進入混戰,就不是郭淮可以控制的了.作爲一名将領,他并不喜歡這種感覺。
如果能在視線徹底看不見之前結束戰鬥,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當郭淮剛剛下完這個命令,魏軍再次全線壓上進攻的時候,戰場的東側,突然又出現了一支數千的部隊。
郭淮在看到這支部隊行進過程中産生的煙塵後,瞬間後背冒汗。
不管腦子裏怎麽想,怎麽盤算,郭淮都無法想出來,自己身後怎麽會冒出一支數千人的軍隊出來。
而更要命的是,郭淮如今已經把手頭能派出去的兵力全都派出去了.如果這支軍隊不是自己的友軍,而是蜀賊的話.郭淮恐怕就隻能靠着手裏的一百親衛,去跟那數千士卒掰掰手腕了。
但郭淮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自己的一百親衛,就算是對上北側的那些烏合之衆,也不會有任何勝算,更别說後方突然出現這支明顯訓練有素的軍隊了。
現在郭淮隻能祈禱,祈禱這支軍隊,是自己的友軍畢竟是從自己身後來的嘛。
但很可惜,天不遂人願很快,郭淮就看到了這隻軍隊的旗号。
“漢”
“蔣”
兩面大旗伫立,讓郭淮徹底失去了所有的僥幸心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