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滿寵的角度,他向曹真要這二十天的時間,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二十萬百姓,不是二十萬頭豬,你一趕它就走要動員這麽多的百姓進行遷徙,總需要一定的時間吧?!
更别說這二十萬百姓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長安的世家大族們,這幫人現在是個什麽詭谲心思,你壓根不知道。
而比起隻有三百多裏路潼關道,武關道距離長安的距離可就遠的多了,起碼在五百裏以上,這麽遠的路,即使是軍隊正常行軍,也得十幾天才能抵達,更别說是拖家帶口的百姓了。
如今又是積雪未化,敵軍又兵臨長安如果沒有士卒武裝押送,這些百姓分分鍾逃亡給你看你信不信?!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嚴重拖累百姓遷徙速度的因素,滿寵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就這二十天,都是滿寵再三計算後,得出的極限時間。
即使如此,滿寵還沒有把劉備集團可能派出騎兵繞道突進,直撲武關道,切斷遷徙隊伍的可能給考慮進去。
不是滿寵想不到,實在是滿寵不敢想。
長坂坡那會兒,滿寵可就在現場,他曾經和徐晃一起出兵去進攻漢津口,堵截劉備的退路。
雖然最後是兵敗而歸,但這一路上,滿寵可是親眼見過,被騎兵追逐後四散奔逃的百姓,是什麽樣的。
可以這麽說,真到了那個地步,就不是你靠一些士卒能抵擋的住的。
可如今,立場相反了,他滿寵要“攜民入關”,而且這些“民”,特麽還不是自願跟随的。
現在的滿寵,隻能寄希望于曹真和郭淮能擋的越久越好,又或者.希望劉備真的是一個仁義之君,希望他能看在百姓無辜的份上,不要派出騎兵隊伍來突擊自己。
就.挺諷刺的,滿寵自己都這麽覺得。
而更諷刺的是曹真給滿寵回了一封書信,告訴滿寵——最多十五天,能撤多少是多少,如果因爲滿寵遷民導緻大軍損失慘重,曹真直接以假節的權利,向滿寵問罪。
曹真這信,就差明着明說,你那點百姓根本不重要,要是因爲你遷民導緻戰敗,損失了大軍士卒,那老子直接砍了你。
你說滿寵能怎麽辦?!
怪曹真?!
确實,滿寵可以這麽想,可以斥責曹真是一介武夫,根本不懂百姓丁口的重要性。
可曹真也有自己的理由啊.你一介坐守後方的文官,怎麽可能知道如今的局勢到底是有多糟糕?!
還二十天?!
真要堅守上二十天再撤退,老子和兩萬大軍,一個都回不去了好吧!!!
就在滿寵向曹真要時間的那天起,斷斷續續下了快一個月的雪終于是停了,而更要命的是,隔天,整個關中地區都放晴了。
雖然如今這個天氣,就算是天氣放晴,但西北風淩冽的情況下,一時半會兒雪還化不了.但曹真考慮事情,不能隻看今天啊。
這年頭也沒有個天氣預報的,誰也不知道明天的天氣到底如何,即使是博學如諸葛亮,他到底也是人,不可能跟演義裏似的,掐指一算就知道明天會是什麽天氣。
因此,曹真必須做最壞的打算——如果關中一連放晴半個月的話,自己要怎麽辦?!
結合曆年的關中氣候記載,一旦開春正式放晴後,關中的氣候條件下,半個月的時間,足夠冰雪化凍到那個時候,春汛可就真的來了。
而曆年關中春汛的時間,基本都在二月的中下旬.萬一今年暖和的早了一點,在二月中上旬就來春汛,也不是不可能的。
春汛一到,蜀賊再給你來個開閘放水.那就徹底完蛋了。
至于出城去進攻騷擾攔水築壩的蜀賊.說起這個事兒來,曹真和郭淮都氣個半死。
真的,但凡老子手頭能多一萬士卒,還用眼睜睜的看着這幫蜀賊如此造逆?!
這幫蜀賊,真的是忒可恨了。
就三千士卒!!!
蜀賊派去攔水築壩的士卒,就隻有三千人。
其中還有一千人擺出一副就地防禦的架勢,真正攔水築壩的蜀軍,其實隻有兩千人而已感覺好像就靠這一千人,就能防禦住從槐裏殺出的曹魏禁軍了。
面對這種快把“快來打我”刻在臉上的蜀賊,曹真和郭淮氣個半死,偏偏還真的不敢主動出擊,連騷擾這些士卒的想法都沒有。
原因還是兵力不夠。
對面五萬多人,毛估算一下,可以說是接近六萬人,而己方,滿打滿算,不過兩萬四千餘人。
這些兵力,駐守槐裏城内,依靠城防優勢打防禦戰,那曹真還真的不怕,畢竟這年月攻城手段有限,蜀賊踏雪而來,能抵達槐裏城下已經是奇迹了,肯定不可能帶着笨重的攻城器具,打守城戰,對曹真是真的有利。
可曹真沒想到的是,蜀賊竟然如此缺德,居然攔水築壩,要水淹槐裏城。
你要是派兵出城去攻擊築壩部隊,幹擾蜀賊攔水築壩吧,正好中了蜀賊的分兵之計滿打滿算就三千人的部隊,你要說是不是誘餌,那除非是曹真和夏侯楙互換了身份。
放棄堅固的城防,主動出擊,又是在雪地作戰,這種極端條件下,雙方的戰力差距很容易被拉近禁軍雖然戰力出色,但蜀賊那邊的戰鬥力也不差多少啊。
更别說,外圍還有不少的羌胡騎兵遊弋,随時可能發動騎兵進攻那不是出去多少死多少?!
蜀賊六萬大軍呢,耗的起,自己這邊傷亡個五千人,這仗就不好打了,要是傷亡個一萬人,就該全軍崩潰了。
因此,曹真和郭淮是真的沒辦法,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三千人的築壩隊伍在自己面前晃悠着,明目張膽的攔水築壩,楞是不敢輕易出擊。
傻子都能看的出來,蜀賊肯定是有詐,就等着你出擊後,好來個包圍呢。
可你要是不出戰,眼看着蜀賊築好了堤壩,等到春汛時機來臨.這個槐裏城,一樣守不住。
因此啊,對于滿寵要求曹真堅守二十天的建議,曹真想都不想的直接駁回了。
最多十五天。
現在已經是一月下旬了,十五天是極限,必須在二月中旬前撤兵,否則一旦春汛提前來臨,那曹真麾下的兩萬多魏軍精銳士卒,一個都跑不掉。
到時候就不是損失百姓丁口的問題了,是長安守不住,武關守不住,甚至南陽,更加守不住的問題了。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中原門戶大開,天子定下的“舍棄三輔,閉關待變”的策略,就徹底破産了。
在曹真這邊看來,百姓丁口雖然重要,但戰略實施更重要,如果必須在百姓和戰略上二選一的話,曹真肯定選擇戰略。
這是他作爲雍涼總督,最後的職責。
十五天的時間,已經是曹真冒着不小的風險,跟滿寵留下的最後機會了。
而滿寵,接到這樣的軍令後,自然也知道,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了。
能怎麽辦?!
狠起心腸,壓縮時間呗。
對百姓,滿寵倒是沒有太過于逼迫,畢竟滿寵也知道,百姓根本不用逼迫,爲了活命,他們可以舍去很多的東西。
但對那幫心思松動的世家們,滿寵可就沒有這麽好說話了。
反正注定了是要臭名遠揚了,那倒不如,把事情做絕,也不算白臭了一回名聲。
張湯,緻都,杜周,雖然都是酷吏,但到底也算是名留史冊了.也不算冤。
故此,滿寵狠起心腸,在長安城内下令——三日内,全部百姓遷徙出城,若有牽連不走者,立斬不赦。
這一下,整個長安城内,全都雞飛狗跳起來。
對百姓來說,三天的時間收拾家當細軟,确實已經足夠了,但對世家來說,那麽大的家業,那麽多的家産,怎麽可能在三天内全部處理完畢?!
總有些人,爲了錢财是可以舍生忘死的,尤其是一些總覺得自己作爲名門望族之後,腦子不太清醒的所謂名士,覺得滿寵再怎麽嚣張跋扈,也不敢對自己怎麽樣。
對于這些人,滿寵根本沒有任何客氣。
要麽,你們行事機密,沒讓滿寵抓到把柄隻要讓滿寵抓到了把柄,證明你們确實有二心,那滿寵可不會跟你們客氣。
以前滿寵還會玩一些殺雞儆猴的小把戲,誅殺一些小世家,敲打一下大世家可如今,隻要犯到滿寵手裏,不管世家規模大小,一律滿門誅殺,一個不留。
三天不到,滿寵就已經在長安城内殺了兩千多人,全都是世家大族的人,不留任何情面。
滿寵的狠辣,狠狠的震懾住了長安城内的一些世家,同時也讓整個遷徙工作,變得高效起來。
等到三天後,滿寵集結了二十萬百姓,在七千郡兵的押送下,正式向武關出發。
本來吧,滿寵也曾經猶豫過,是不是要一把火,把長安城徹底焚毀,留給劉備一個破爛的長安但滿寵終究還是沒那麽做。
畢竟,滿寵就算再被逼無奈,也不過是想當張湯,緻都.他可不想當董卓。
殺世家的人,事後還有個不遵法令或者懷有二心的由頭可以替自己辯解,但火燒長安這個大漢舊都.滿寵還沒瘋到這個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