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在一聽說張溪隻帶了一千人,就輕兵冒進的來包抄自己,這個心思頓時活絡了起來。
如果,就是說如果啊.如果能一舉擊潰張溪率領的這支千人部隊,甚至,如果運氣好點,當場斬殺了張溪的話.那五丈原偷襲計劃,豈不是還有死灰複燃的可能?!
這個誘惑,實在是有點大,讓張郃都忍不住浮想聯翩的同時,也再三勸解自己,一定要冷靜,冷靜思考一下這麽做的利弊。
張郃硬逼着自己冷靜下來,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後覺得,這個戰術.果然還是不行的。
原因無他,如今的各種條件,對自己都不利。
第一,張郃手上的兵力不夠,并不足以跟張溪打正面決戰。
如今的張郃,手上隻有三百出頭的士卒,而張溪帶來的軍隊有一千人哪怕曹魏中央禁軍的戰鬥力再強,也做不到以一敵三。
去山道内調兵?!
這個張郃也想過,但去山道調兵,一來一回至少要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而張溪的千人部隊,最快一刻鍾,最慢也隻要兩刻鍾就能抵達大昌集。
張郃要打的是突襲擊潰戰,不是來回拉鋸戰,因此根本沒有那個時間去調兵。
第二,大昌集附近的地形,也相當不利于張郃展開部隊作戰。
大昌集地方太小,但偏偏又擋在了群山中間,繞都繞不過去。
如果要跟張溪的千人隊作戰,張郃必須先領兵通過大昌集,到達大昌集南側的小路上,才能跟張溪直接對峙,否則不過是回到在大昌集來回拉鋸作戰的局面而已。
而張郃此時,确實是有通過大昌集的條件的。
張郃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大昌集的西北方向,而張溪領兵過來的方向,是大昌集的南面。
如今,張郃已經基本控制了大昌集的外圍,隻有坊市中心的一部分地方沒有攻下從坊市外圍調兵通過,兵力過多可能會費時間,但數百人的士卒調過去,還是不需要多少時間的。
可問題在于,坊市中央的那三百蜀軍,到底是沒有清除掉,雖然一時間無力發動進攻,但如果在戰事膠着的時候他們突然殺出來,那張郃可就要面臨後路被斷,兩面夾擊的境地了。
這個用兵,實在是太冒險了。
當然,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決定因素.張郃受傷了,無法親自沖陣。
如果此時張郃沒有受傷,那這個險,張郃說不定也就冒了。
張郃完全可以帶着自己剩下的三百精銳禁軍,以自己爲箭頭,趁着張溪剛剛領兵抵達大昌集,立足未穩的機會,對張溪的中軍發動沖陣。
這不是沒有成功的機會的,畢竟張溪也不可能知道如今大昌集的具體戰況如何,說不定張溪還以爲魏軍被堵在大昌集西北,根本過不來呢。
張郃是有出其不意,發動突襲的條件的。
而且,張郃對自家軍卒的戰力有信心,對自己的武藝也有信心,對張溪的武藝那就更加有信心。
張溪這人,雖然是名将,但一直是以謀略機變聞名,傳言其根本不通武藝,殺隻雞都費勁.這樣的人,隻要能給自己近身搏殺的機會,張郃敢保證,張溪活不過一招。
但如今.張郃看看自己的腿,尤其是右膝彎裏箭傷傳來的陣陣刺痛,隻能是一陣心灰意冷。
沒有自己親自領兵沖陣,僅靠三百多士卒去沖擊張溪帶來的一千士卒,最多也隻能是出其不意,讓張溪有些手忙腳亂.想要一戰陣斬張溪,實在是太難了。
思來想去,到底是失敗的可能性比成功的可能性更高.這樣的決策,做出來就是對士卒的不負責任了。
此非大将所爲也。
傳令,退兵。
張郃說退,那就是是真的退,一點都不帶拖泥帶水的。
大部分的魏軍士卒還在山道内,并不需要做太多的動員和準備,可以直接後隊變前隊,直接退兵。
但張郃所率領的這三百多士卒,還需要暫時停留一下。
一方面,防止大昌集内的蜀軍發起反撲,拖延自己退兵的速度,另一方面,也需要防備張溪領兵突然到來,追擊進入山道。
雖然,張郃覺得,以張溪那個用兵風格,謹慎爲先,大概是不會跟着追進一個他根本不熟悉的山道内作戰的,但爲了以防萬一,張郃還是要帶着這三百人作爲斷後部隊,盡量的避免蜀軍追擊的可能。
張郃在接受了自己的戰略計劃已經失敗的結果後,果斷後撤,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而大昌集内的柳隐,如今也确實沒有了反攻拖住張郃所部的能力而且說實話,就算拖住那三百人也沒有多少意義,除非能堵住張郃的退路,這才有反攻的價值。
但這是不可能的。
張郃即使受傷了,他如果一心要跑,随時可以在親兵的護衛下逃跑,你根本堵不住他。
柳隐也不想爲此,再讓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士卒們去拼命。
因此,柳隐在大昌集内按兵不動,坐視魏軍退兵。
張溪呢.一路急行,到了距離大昌集還有一裏地的地方,卻放慢了行軍速度。
張溪這貨,素來用兵謹慎,哪怕是急着去支援大昌集,但到底不會沒頭沒腦的一下子撞上去,也得防備一下魏軍是不是有可能發動突襲。
其實,在距離大昌集一裏地的地方放慢行軍速度,已經算是張溪比較冒險的做法了。
如果不是斥候回報說大昌集内還有漢軍旗幟,還有士卒在堅守,可能張溪就直接在官道上下寨,堵住張郃的進軍路線就可以了。
自家袍澤兄弟還在奮戰,自己卻棄之不顧,這種事兒,張溪幹不出來。
因此,張溪還是盡快行軍,冒險靠近大昌集,在臨近大昌集還剩下一裏地的時候,才下令軍隊緩行,做好戒備,防止敵人突擊。
但,一裏地的路上,張溪沒看到任何一個站着的魏軍.有魏軍,也是戰死沙場的魏軍。
而這個時候,柳隐也終于看到了張溪的帥旗,知道了張溪已經抵達了大昌集的外圍。
如今魏軍已經撤走了有一刻鍾左右的時間了,柳隐也有功夫,帶兵出大昌集,前來跟張溪彙合。
見到張溪的第一面,柳隐立刻半跪請罪他終究是顧慮軍中士卒的性命,并沒有領兵反擊魏軍,讓魏軍從容撤走了。
這不大不小的,算是個過錯。
但張溪顯然不會因爲這個就責罰柳隐,相反,他趕緊攙扶起柳隐,對柳隐的堅守,表達了足夠的敬佩和欣賞。
而柳隐這才趕緊的提起第二件事——當初爲了激勵那幫敗兵重新投入戰鬥,柳隐曾經許諾,要給這一百多敗兵分地百頃的說。
張溪一聽這話,差點嘴角一抽.一百頃地?!你還真的是豁得出去啊!!!
但仔細聽完柳隐回報當時的情況,張溪也隻能捏着鼻子認了。
那種情況下,柳隐隻許諾了百頃良田,沒再加上千斤黃金,已經算很給自己省錢了。
柳隐其實也有些後悔的早知道魏軍要撤,自己就咬牙撐一下了。
現在好了,自己許諾是已經許諾出去了,這幫敗兵也都響應了,結果啥忙都沒幫上,魏軍就已經撤了。
這錢也忒好賺了點。
但,軍中無戲言啊!
尤其是涉及到這種重獎要人賣命的情況,不管最後這幫人是不是真的幫上忙了,該給的還是要給,因此柳隐在請罪後第一時間就跟張溪提起這事兒了。
張溪也知道這事兒不能打馬虎眼,這次你要是說話不算話,以後再要人賣命的時候,這招可就不靈了。
因此,百頃良田的事兒,張溪還真的隻能咬着牙答應下來.回頭丢給諸葛亮頭疼去!
真要打下了關中,百頃良田根本不叫事兒,諸葛亮随便就能安排下來。
就算打不下關中,以如今漢中的開發程度,弄個百頃良田賞給這些士卒,也不是那麽困難的事情,說不定還能幫助漢中開發呢。
這事兒到不要緊。
真正要緊的是
“休元何在?!爲何不見休元來見我?!”
張溪遲遲等不到馮習出現,趕緊的問着柳隐。
兩人談話到現在了,張溪一直沒有見到馮習的出現,而柳隐也沒有提到馮習這就很奇怪了。
而柳隐呢,也是頓了一下,匆忙四周環顧。
柳隐是真的不知道馮習到底怎麽了,畢竟馮習沖陣的時候,戰場形勢很混亂,而且柳隐當時正忙着樹立起第二防線的事,根本沒注意到馮習發動了沖陣。
但柳隐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明白的,當正面的敗軍敗退回來時,馮習并沒有跟敗兵一起退回,那麽馮習的下場,估計好不到哪兒去。
剛才是忙着跟張溪彙報防守大昌集的事兒,一時間沒想起來,現在張溪一提,柳隐臉色頓時也陰暗了下來。
可柳隐到底沒有得到準信,因此也不敢亂說,隻能是趕緊派人去找那些敗兵,詢問馮習的下落。
“小人親見馮将軍領兵沖陣,後不見蹤影怕是是.戰死于陣中了”
某個敗兵,如此說道。
張溪和柳隐都是無言了好久,心裏感傷不已。
張溪雖然征戰十餘年,但一直運氣很好,跟他搭檔的将軍,很少有直接陣亡的,而柳隐從軍日短,同僚陣亡的事情,也是第一次遇到。
這倆雖然見慣了士卒的生死存亡,但對同僚戰死,還都是第一次經曆,難免有些唏噓難受。
但不管怎麽說,人死不能複生,他們倆現在能做的,就是打掃戰場,找到馮習的屍體,送回成都,好生安葬。
在戰場的某個角落,兩人終于是見到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馮習。
張溪默默無言的看着,一句話沒說。
最後還是柳隐,輕聲吩咐身邊的親衛,把馮習的屍體擡回軍中,先做一些處理。
畢竟,哪怕現在是冬天,要送回成都的話,還是需要提前做一些輔助措施的,不然送回去的話.
“将軍,馮将軍似乎還有心氣!”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