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荊州的夏季,天氣很奇怪。
六月份,本該暴雨連綿的季節,一滴雨都沒有下。
七月份更是幹熱的要死。
也就搭着關羽帶來的大部分都是水軍,水性不錯,而關羽又把營寨設立在了漢水邊上,樊城守将又堅守不出,因此劉備軍的士卒雖然也覺得很熱,但終究有漢水江風可以避暑,到底士氣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
但到了七月底八月初,夏季的末尾截斷,老天爺突然開始下雨了。
八月初的幾天,更是連續下了好幾天的暴雨,鬧得漢水水位都上漲了。
張溪納悶的看着這個奇怪的現象,開始懷疑,莫非二爺真的是天上的武聖轉世不成?!
怎麽個意思,原本建安二十四年才有的暴雨,老天爺這麽幫忙的,打算給二爺挪到建安二十二年來麽?!
真就是“如有神助”是吧?!
可這也不行啊,現在的荊州軍,爲了保證水軍的最大化利用,是紮營在漢水邊上的啊,如果漢水真的跟建安二十四年那樣暴漲,沖毀河堤,那第一個倒黴的,不得是關羽帶來的這四萬大軍麽?!
張溪有點坐不住了,想找關羽聊聊,但這場大雨,隻下了三四天就停了。
漢水确實上漲了不少,水流也急了不少,但好歹沒有超過河堤,也不存在沖毀河堤的可能。
所以.終究是張溪想多了麽?!
張溪回過頭來,看看于禁選擇的紮營地樊城以北十裏的一座小山坡上。
也對哈,于禁好歹也是宿将了,征戰幾十年,怎麽可能會犯下那種在低窪處紮營的低級錯誤啊。
樊城邊上可就是漢水,在低窪處紮營,就真的不怕關羽引漢水淹營麽?!
挖個引水渠,臨時做個水壩,對三四萬士卒來說,可不是什麽難事啊。
所以于禁的營地并沒有安劄在低窪區域,而是選擇了一座丘陵山地上,雖然高度也不算太高,但比起關羽的營地來說,他還算是在高處紮營的。
但是吧,關羽跟于禁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關羽是名将。
再說了,關羽好歹還有張溪這麽一個狗頭軍師幫忙呢嘛。
之前呢,關羽想着去絕道,讓張溪攻破樊城,兩人的戰略構想不同,所以有些小矛盾。
但現在,于禁已經率兵來援了,兩人的目标瞬間就一緻了——弄死于禁和他帶來的這三萬士卒。
至于怎麽弄死前幾天的大雨,給個關羽靈感。
“荊州夏秋之際,常多暴雨,若能以此爲機,引漢水而灌之,必可破敵!”關羽找來張溪,跟他講述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哈,二爺還是要水淹七軍。
雖然曆史上的二爺,是占了天時的便宜,沒有演義裏那麽牛掰,但二爺能及時安排士卒上船躲避漢水暴漲,至少也說明二爺是早有準備的,對漢水水文條件非常的了解。
但現在,天時不對,不可能再有那麽大的暴雨幫忙了,想要引漢水淹于禁,恐怕很難。
張溪盯着地圖看了很久,然後才說道,“我軍自水路而來,紮營之地地勢平緩,并無起伏之處,相反,曹軍紮營在丘上,位于高處,如何引水淹之?!”
這就是第一個問題了。
關羽領兵是從水上來的,到了漢水北岸上岸紮營.能停泊船隻的地方,一般都是水流比較緩和的地方。
這地方就算你想引水,沒有高低落差,根本淹不到多少人,最多是在漢水岸邊制造出一片灘塗出來。
再說了,人家于禁的營地,可是在你西北面三十裏處,紮營也是在丘陵上,比你高,伱用水攻的話,到底是淹自己還是淹别人啊?!
關羽卻笑笑,在地圖上用手指指了一個地方,說道,“此事倒也不難往前三十裏安營紮寨既可。”
張溪盯着關羽的手指移動,發現關羽的手指是停在了漢水上遊的某個地方。
這個地方吧.嗯,地圖上看不出來,但在跟随關羽水軍擊破曹軍水軍的時候,張溪曾經到過這個地方,知道這地方有個很大的江心洲。
在這個地方,因爲有江心洲的緣故,水流會被一分爲二,水面會變窄很多,而且這地方地勢也高,如果在這個地方築壩攔截,很容易造成水流的流速變化和高低落差。
然後再在合适的地方開一個口子.真的能用水攻。
但,也僅僅是能用水攻而已。
還是那個問題,于禁現在駐紮在樊城以北十裏處,在漢水決堤,第一個被淹的人,得是樊城和關羽軍。
再一個,哪怕現在是漢水汛期,漢水上遊流下來的水流也不不算多麽的湍急,即使欄築水壩,恐怕這個水也淹不到樊城以北十裏地的于禁營地,最多也就是把樊城的城牆根泡上一點水,這麽做毫無意義啊。
這個問題嘛,就是第二個問題了,也是關羽找張溪來的主要目的。
“老夫之意,當誘于禁出戰,老夫詐敗讓出營寨,把于禁引入漢水之濱紮營”關羽捋着胡子,說道,“隻是,于文則雖非當世良将,倒也統兵多年,尋常詐敗,恐難以引其上當.不知元長可有計較?!”
得,張溪明白了。
關羽軍往上遊三十裏紮營,依然可以威脅到樊城,但跟于禁軍之間的距離就遠了,于禁如果隻是想跟關羽僵持,那他可以不動,但如果想擊破關羽,他就必須移營。
一旦于禁移營,整個樊城東側戰場上,适合紮營的地方也不多,最好的地方就是關羽原本的營地。
這麽以來,于禁就從丘陵上來到了平地,而關羽往後撤了以後,反倒是占據了上遊高地.雖然彼此間落差也不會太大,但到底是有了水攻的基本條件。
可現在的關羽擔心的是,自己即使詐敗驕敵,于禁也不見得會上當。
于禁不是傻子,關羽要是這麽不禁打的話,還需要他領兵來救援樊城麽?!
這是關羽想不到的地方,找張溪來,就是爲了跟張溪商量一下這事兒該怎麽辦。
張溪也在琢磨這事兒。
按照《三國演義》的說法,于禁之所以會那麽無智的一意孤行,是因爲他嫉妒龐德,生怕龐德擊敗關羽立大功,所以龐德說什麽他也不聽。
這事兒吧,純屬扯淡,羅貫中瞎編的。
因爲于禁後來投降了嘛,龐德甯死不降,兩者的結局一對比,老羅就開始了他的春秋筆法,把于禁弄的跟小人一樣。
而且現在的于禁副将也不是龐德龐德這會兒還在漢中的劉備帳下充當先鋒官,攻打夏侯淵呢。
真不用張溪特意寫信去提醒劉備,說龐德是個大才,就老劉那個看人的眼光,他能看不出來馬超身邊的龐德有沒有真本事?!
再說了,馬超這個人啊劉備是想用又不敢用,畢竟馬超前科不好啊。
但龐德嘛,老劉用起來可是一點負擔都沒有,而且馬超對劉備借用龐德,也隻會認爲是在重視自己,不會認爲老劉這是有意的在挖牆角。
畢竟,龐德不是劉備的部将,而是馬超的部将,在東漢二元君主制的背景下,馬超不死,龐德就是馬超的人,劉備也隻能是借用。
典型的我主公的主公,不是我主公的一套理論。
嘛,扯多了。
于禁現在的副将是許褚,不是龐德,這兩人都是曹魏元勳,再想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搞些事情,并不容易。
但是呢,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此,張溪想了好久,給關羽出了一個主意。
“許褚此人,乃曹操近臣,勇則勇矣,卻無領兵之能。”張溪說道,“此番曹操遣此人前來,當有令其立功受賞之意,則此人必定急于求戰。”
關羽想了一會兒,點點頭。
張溪繼續說道,“于禁用兵,一向無奇謀,從來中規中矩,其人練兵治軍有能,統兵作戰非其所長,此番出征,當以穩爲先。”
關羽聽到這裏,算是明白過來了。
于禁這人,一輩子就冒了一次險,而這個冒險還不是對外,是對内。
他冒着被曹操猜忌的風險,在宛城愛情事故之後擅自出兵,平定兵災,犯了曹操的大忌,還是在夏侯惇的力保之下,曹操才打消了對他的懷疑。
但從那以後,于禁雖然獲得不小的名聲和高官厚祿,曹操也不曾虧待他,但他單獨領兵出征的機會,就變得非常少了。
于禁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這次難得領兵出征,一定不會做太多惹曹操忌諱的事情,一定會非常小心謹慎。
但許褚不同,許褚這個人平時就沒有領兵作戰的機會,這次難得有了一次機會,肯定會急于表現自己。
要知道,許褚到現在,不過是校尉的官職,作爲一個真正的保镖,曹操不會,也沒有理由給許褚高官厚祿。
許褚自然也知道這點,所以這次出兵協助于禁,可以說是許褚爲數不多的立功機會,他一定會非常想要抓住它。
但問題就在于,許褚不是那種能耐住性子的人,他一定會急于立功,而于禁要穩,肯定不會急着進兵這倆之間,還是有矛盾可以利用的。
張溪的建議,就是讓關羽不要自己出面,讓手下出馬,多詐敗幾次,激起許褚的立功心。
到了那個時候,許褚急于立功,肯定會要求于禁進兵,而于禁.他真的還會堅持原則,得罪曹操的近侍許褚麽?!
要是年輕一點,也許于禁還會這麽做,畢竟那時候他還是有心氣的,曹操的心态和現在的心态也不同。
但現在嘛真不好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