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殺人之後，是什麽感覺？”黃千戶把楚千秋帶到了密室裏，表情有些凝重地問道。
沒什麽感覺。
甚至還有點小爽。
第一次在循環裏面殺人，殺了的是白竹姑娘的丈夫烏義，因爲他禽獸不如，所以殺掉他以後，也沒有任何不适的感覺。
既沒有想吐，也沒有犯生理惡心，心中還有一點莫名的快感。
後來在一次次的循環當中，殺的人都是敵人，所以也沒有什麽感覺。
随着殺人次數的增加，越來越有一種看淡平常的味道。
手起刀落，就帶走一條人命。
好像對他來說似乎沒有什麽問題。
殺得非常習慣，非常順手。
“叔叔知道了，你沒有什麽感覺。”
“因爲你把他們看做是敵人，對吧。”
黃千戶不等楚千秋回答，便知道了答案。
“是。”
“那這本小冊子，賢侄看一下。”黃千戶想了想，從他的書架上面拿出了一本簡單的小冊子。
“神威軍的軍官都識字，軍隊經常會印一些小冊子，以前都是楚賢弟安排的，這本也是他寫的。”
老爹寫的小冊子？
是什麽武功秘籍嗎？
楚千秋看着有些泛黃的小本子，打開一看，隻是一些不太尋常的唠叨。
“士兵們，你們要回家了。”
“從今天起，伱們就回家了，不再是在腥風血雨的戰場上了。”
“你在回家後，請一定要善待你的鄰居，你的朋友，你的孩子，你的親人，還有身邊的路人。”
“我們都是神武國的子民，沐浴着佛法慈悲的人。”
“不要因爲兒子說話大聲，就擰斷他的脖子，隻要打一頓就好了。”
“不要因爲有人偷了東西，就砍掉他們的四肢，挖掉他們的眼睛，有氣先找一下長官，讓長官幫你處理，最多打一頓就好了。”
“不要因爲路邊的狗多叫了兩聲，就殺了狗主人的全家，把他們孩子釘在牆上，把狗殺掉真的就夠了。”
……
諸如此類的提醒還有很多，看得楚千秋有些冷汗直流。
“叔叔，這是什麽？”
“每一次大戰過後，回到家鄉的士兵，總是會出一點問題的。”
“他們會因爲鄰居的說話聲音太大而殺人，會因爲酒樓裏面的飯菜多加了點鹽而殺人。”
“殺人的理由千奇百怪，他們都是在戰争結束後，無法再适應正常的生活。”
“這些返鄉的士兵，軍官，曾經犯下了許多的慘案。”
“所以才有這本小冊子，讓士兵們時時觀看。”
黃千戶非常平靜地說道，這樣的事情對于他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了，所以才會覺得楚千秋殺人後的反應，太不正常了。
冷靜到了有問題的程度。
“道門有一句話：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活在這世道之中，做了這軍官百戶，自然不能學那慈悲的佛陀，不傷人，不害人，這是不可能的。”
“但也要少殺，慎殺。”
黃千戶在這裏笑了笑，覺得自己這種人談少殺，慎殺似乎非常幽默，但他确實不希望自己的子侄們，下一代的孩子們，也走上這麽一條路。
人也許就是那麽的矛盾。
“不是讓賢侄不再殺人，這世道不殺人是不可能的，但要有一點慈悲之心。”
“佛法講慈悲，在殺與不殺之間，多考慮一些，對别人慈悲，也是對自己慈悲。”
“哪怕是做強梁，也莫習慣殺人。”
“當然上了戰場，就不要想太多了。”
“該殺的時候，還是得殺。”
“這尺寸的把握，賢侄可以好好思量。”
“叔叔，我明白了。”楚千秋有些感激地說道，他能體會到嶽父大人的良苦用心。
最近楚千秋也感到自己的殺念越來越重，看到人的第一反應，就在想怎麽擰掉對方的脖子，或者如何一刀結果了對方。
幾乎每一次循環，都要殺上幾個人，殺意增長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
可以說除了修煉魔道，腦子有些不正常的人，沒有人像楚千秋這樣，每天重複性殺人。
雖然他認定了那些人是敵人，并沒有出現什麽心魔之類的東西，也确實該緩和一下了，調節一下心情。
“賢侄能這麽想，叔叔就放心了。”黃千戶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
他确定楚千秋的确是聽懂了。
“接下去這幾天，就不用去講武堂上課了，先到法華寺靜養幾天。”
“覺彌那家夥其他方面不行，在度化殺氣這一面上，是真正的行家。”
“賢侄去他那裏住兩天，免得留下什麽後患。”
黃千戶想了想，還是安排楚千秋去法華寺休養兩天，然後回來。
“叔叔和老爹似乎很少說過主持的事情？”
楚千秋找了過往的記憶，卻發現了很奇怪的一點，自己對于嶽父大人，老爹都很有印象，唯獨老爹的至交好友覺彌法師，反而印象稀薄。
“因爲他曾是軍隊裏面的殺神，殺的人比我們兩個加起來都多，一身的殺氣重得要命。”
“你們那時候都還小，讓你們去見他，準得吓哭。”
黃千戶笑了笑，理所當然地說道：
殺神？
既然覺彌方丈是軍隊裏面的殺神，爲何後來去做了法華寺的主持？
楚千秋有些疑惑地看着嶽父大人，然後
“那家夥比誰都聰明，差點聰明反被聰明誤。”
“賢侄也知道，每次大戰過後，都會有一堆的傷兵，有些還能治療，有些是治療不好的。”
“他是負責送人上路的，還是搶着去的。”
這種事情也有人搶着去？
“軍隊的武功最重殺伐，殺人多了修煉速度就快。”
“在戰場搏命未必能殺幾個，而處理掉治不好的，像是腐蝕了内髒的傷兵，讓他們痛苦掙紮半天而死，不如直接送他們上路。”黃千戶說起話來，也有一種看淡平常的味道。
“但殺人多了，性子就容易出問題。”
“十三年前那場大戰，他處決的傷兵不知凡幾，裏面還有自己的哥哥。”
“雖然他沒有說什麽，但我知道他心裏後悔了，回來後他就皈依佛門了，去了法華寺。”
“他的悟性很好，花了差不多五年的時間，徹底洗掉了身上的殺念，就連主持都說他很有佛性，将主持的位子留給了他。”
原來覺彌法師還有這樣的經曆。
難怪能一手拿着佛經，一手拿着戒刀，殺人盈野，看淡平常。
楚千秋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而嶽父大人則繼續說道：
“賢侄能一口氣殺了這五個先天高手，如果算上馮忠，湯五郎，那就是七個人。”
“一定是繃緊了弦才能做到的事情。”
“叔叔也不去深究這實力怎麽來的，是服了哪一顆道門的仙丹。”
“但如果你有事情，可以多給叔叔說一聲。”
“沒必要自己扛下這麽重的擔子。”
“去法華寺，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黃千戶說得這麽感人肺腑，楚千秋也不由得有幾分感動。
“是，叔叔。”
隻是下一刻，嶽父大人突然露出了莫名的笑容，從暗格裏面拿出了一本書。
“然後叔叔給你看一個好東西。”
“住在法華寺的時候，除了佛經，也可以多看看。”
是什麽武功秘籍嗎？
楚千秋一看書名，上面寫着三個大字——《鐵瓶梅》。
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