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秋在欺騙元芹姑娘的時候，曾經做過一個假設。
黃千戶通過屠殺講武堂的人，激發神威軍的憤怒情緒，掀起造反的狂潮，甚至聯合大夏，推翻神武。
在接觸到元陽派後，他認爲自己的猜想是錯誤的，真正的敵人是元陽派與大夏的不良人。
但黃千戶的舉動過于異常了，不得不讓他做出一個更大膽的猜想。
自己做過的猜想并沒有錯，但這件事并非嶽父大人能夠定下的主意，而是軍隊更高層下的決心，這個人隻能是劉都統。
如果是其他的軍隊高層，嶽父大人不會如此的慌張。
隻有他欠下巨大人情的劉都統，才能讓他露出如此虛弱的表情。
神威軍的确是要造反，嶽父大人很可能反對過，但反對無效，劉都統依然決定推動這個陰謀。
黃千戶露出訝然的神色，他确實沒想到楚千秋會猜中答案。
“賢侄，怎麽猜到的？”
“人情債難還，能讓叔叔如此緊張的，天下怕是沒有幾個了。”
“如果是劉都統的話，一切都解釋得通，也隻有劉都統的協助，大夏的不良人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恐怕鄭巡撫也知道這件事情，并且采取了默認的态度，甚至推波助瀾。”
楚千秋苦笑道，他原以爲講武堂的事情，隻是大夏的不良人爲了利益铤而走險。
卻忘記考慮了一個問題，一旦這件事情暴露，神威軍也會變得服從朝廷，甚至對大夏宣戰。
隻要大夏的指揮官還有一點頭腦，就一定會想辦法規避風險，而規避風險的最大辦法，就是拉劉都統下水。
或者說雙方是一拍即合。
劉都統恐怕早就想造反了，隻是需要一個火星，一個标志性的事件，完成軍隊的思想動員。
大夏的不良人聯系上了對方，在不弄髒劉都統的手的前提下，幫助他完成這一切。
這樣就全部都能說通。
“當初楚賢弟說，慈母多敗兒，要讓賢侄從小吃點苦頭，等豎立了品德，再教武功。”
“畢竟對于我們來說，多花點銀子，追趕到蓄氣大成不是難事。”
“還是楚賢弟有先見之名。”
黃千戶不禁感慨道，仿佛在懷念着三兄弟，包括覺彌法師一起打拼天下的歲月。
“你說得沒有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靈州上下的文官，武官都在推動着這件事情，最終釀成了今天不可收拾的慘禍。”
“龍大将軍與劉都統有救命之恩，又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将領，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是一點都不奇怪。”
“三十年前龍大将軍被金牌召喚上京的時候，劉都統便力主與大夏議和，甚至聯合大夏，殺回上京。”
黃千戶提及了三十年前的往事，讓楚千秋聚精會神地聆聽着，這些情報的珍貴程度，不是在底層能夠打聽到的。
“但龍大将軍知道，隻要摩诃寺還在一天，就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摩诃寺才是蕭家皇室真正的靠山與王牌，隻要兩大聖地還沒有放棄他們擁護的王朝，普通的邊軍造反就不太可能會成功。
“所以龍大将軍在摩诃寺高僧的作保下，與朝廷進行了談判。”
“他自願返回帝都，接受朝廷的監督。”
“但朝廷也不能對神威軍的軍官們動手，要保證部下們的榮華富貴，不得秋後算賬。”
“朝廷值得信任嗎？”楚千秋忍不住地問道。
“蕭家皇室自然是不值得相信的。”黃千戶輕蔑地說道，他以前看不上蕭家皇室，現在同樣看不上。
“但是摩诃寺的羅漢卻還有幾分信用，畢竟比起龍大将軍來說，一旦失去了摩诃寺的擁護，才是蕭家皇室最大的危機。”
楚千秋點了點頭，看來龍大将軍也不是單純的愚忠之人。
這三十年來在帝都也同樣維持着部下們的利益，保持着朝廷的平衡，難怪過去了那麽多年，神威軍的士兵，軍官們依然在懷念着他。
“所以朝廷不敢明着對付神威軍，隻能玩些不入流的手法，慢慢讓我們引退。”
“劉都統認爲朝廷在溫水煮青蛙，遲早有一天會被煮死的，不如趁着還有反抗的餘地，搶先下手。”
“連龍大将軍都不覺得能對抗摩诃寺，爲什麽劉都統會有這個自信呢？”楚千秋忍不住發問道。
黃千戶點了點頭，贊許楚千秋問到了點子上，卻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慢條斯理地說道
“十二年前，天狼城一戰，賢侄可知道大夏爲什麽會主動退兵嗎？”
“難道是朝廷想要重新啓用龍大将軍？”楚千秋驚訝地說道。
“賢侄猜得沒錯。”
黃千戶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大夏的統帥魏無忌同樣是不可多得的名将，他在占盡便宜後，果斷選擇了收手。”
“當時神威軍與朝廷正在談判，要求重啓龍大将軍，等到大夏退兵後，自然就沒有了理由。”
“劉都統這樣做不爲了什麽，就是斬斷龍大将軍最後的牽挂，讓他在朝廷與軍隊之間做出選擇。”
“何必做到這個程度呢？”
楚千秋無法理解劉都統的想法。
“我們都想讓龍大将軍回來，可我相信這樣做不會讓龍大将軍滿意的，所以我多次反對了劉都統的做法。”
“但這一次我明白，他已經把骰子擲下去了。”
“靈州就要有大亂了，我阻止不了劉都統，也不能阻止。”
“所以跟元陽派談好了，他們本來就打算用兩個替身來代替你和小小，讓你們假死在講武堂裏面。”
楚千秋猛地擡頭，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本來元陽派準備用來偷天換日的替身，變成這個用途？
如果第一天，自己沒有離開講武堂，應該會像小小一樣，落入元陽派的手中，成爲他們的人質？
“從明天以後，我會安排伱和小小去離島修煉，将來換個身份再回來。”
到了這種程度，嶽父大人的安排仍是這般滴水不漏嗎？
楚千秋總算有點明白，老爹，嶽父大人，覺彌法師三人爲何能闖出偌大的名堂了。
“那叔叔你呢？”
“劉都統于我有大恩，沒有他的幫助，小小當年就死了。”
“我會留下來助他一臂之力，哪怕他要螳臂當車，我也得跟着他一起沖上去。”
“當年在戰場是這樣，現在也隻能這樣。”
“更何況楚黃兩家的生意都在這裏，我不留下來，你們兩個小家夥不得餓死在離島上。”黃千戶笑了笑，仿佛已經從事件的陰影下擺脫了出來。
“放心，就算是兩國大戰，叔叔也能活得很好，隻是不能時刻見到小小，你可得明白我的意思。”
“我會保護好小小的。”
“不是保護她，我派了一堆護衛，不比現在的你有用？”
“是要愛護她一輩子。”
“是，叔叔。”
“千秋，記住今天的話。”
“對了，我還有個東西給你。”黃千戶緩緩道來，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