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半睡半醒之間，宇智波仙門隐約聽見有呼告聲忽遠忽近。
宇智波……是在叫我吧。
可是警視，多少年沒聽到這個稱謂了，應該叫我部長……
部長？什麽部長？
宇智波仙門眼皮跳動幾下，緩緩睜開，透過走廊的玻璃窗，可以看見下方街道人來人往，張燈結彩，幾家商鋪門口還裝飾着聖誕樹。
時近傍晚，些許白雪飄零，從天而降，大地銀裝素裹。
腦袋裏就像塞滿一堆漿糊，宇智波仙門迷迷糊糊，思維阻滞不暢。
即便如此，他還是一眼認出，這是自己工作十幾年的警視廳本廳所在的霞關。
“咳，咳，宇智波警視。赤城課長還在等着您呢。”
“不好意思。”
跟着一名助理來到辦公室的門口，标牌上是“刑事部搜查三課：赤城課長。”
“進來。”
助理敲開門之後，宇智波仙門獨自一人進入辦公室。
“老弟，你來了啊，坐坐坐。”
看着辦公桌後濃眉大眼、一身正氣，宛如昭和時代刑偵劇男主役的國字臉漢子，宇智波仙門不由得一怔。
“赤城前輩！”
某種即視感襲上心頭，宇智波仙門沒由來的眼眶一熱，撇過頭稍作掩飾道：
“你減肥了嗎？還有……”
“仙門你在說什麽？從大學劍道部到如今，我的身材都是如此健美。”
左手摸着另一側鼓鼓囊囊的肱二頭肌，赤城課長一頭霧水，反問道。
“沒什麽，我感覺自己有點不舒服。”
宇智波仙門皺着眉頭，在旁邊的沙發坐下，伸手擠了擠鼻梁，問道：
“前輩，今年是……哪一年？”
“平成三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五點十六分。”
雖然略感詫異，但赤城課長還是脫口而出，還很貼心的把具體時日報出來。
平成三十七年，宇智波仙門當即就換算成公元紀年。
是2025年。
不對勁，平成年号有延續那麽久嗎？
莫名其妙的違和感，再一次浮現在宇智波仙門的心頭。
“老弟，你沒事吧，你今天有點心不在焉。”
“我沒事，可能是昨天沒睡好吧。”
琢磨了幾下，沒得出個所以然來，宇智波仙門搖搖頭。
“聽說上禮拜周末，你們宇智波家已經和月見裏家正式辦完訂婚宴，恭喜。”
見宇智波仙門氣色并不差，赤城課長就沒太在意，拉起家常。
赤城課長這麽一說，宇智波仙門立刻回想起那場訂婚宴，微微一笑。
“可惜我家的黃臉婆不争氣，隻生了個混小子，不然憑我們兄弟之間的關系，親家公也輪不到月見裏那家夥來做。”
國字臉上露出幾分可惜之色，惋惜道：
“月見裏表面上斯斯文文，阿鳴考上東大，馬上就來個榜下捉婿，下手真快！”
“月見裏夫妻調去總務課之前，在搜查課和我們共事過半年，兩家是知根知底。”
宇智波仙門表情完全放松下來，莞爾一笑道：
“阿鳴和因幡也是在月見裏家的道場認識的，青梅竹馬，我很喜歡因幡那孩子。”
“你們兩家滿意就好。”
赤城課長聳聳肩，輕咳一聲，終于說到他把宇智波仙門叫過來的正題：
“仙門，你今天能不能考慮加個班？畢竟今夜是聖誕夜，實在缺人手。”
搜查三課主要負責入室盜竊、搶包、汽車盜竊案等輕微犯罪，在刑事部三個課室中屬于最安全，工作量較低的一個。
宇智波仙門一聽加班，頓時神情微妙。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加班！
“仙門你這幾年從不加班，到點走人，三課内部有點意見。”
赤城課長苦口婆心的勸說幾句，并且開始畫起大餅：
“你這樣懶散，我很難提拔你。不然憑我們職業組的出身和東大系前輩的提攜，你怎麽會連個系長都混不上？”
作爲職業組，應屆生一入職警視廳就是警部補，兩年後自動升遷警部，警視五年之内也是闆上釘釘。
仙門老弟入職二十年，不說課長，連一官半職都沒混上，躺得太平了。
“昨天晚上執勤的兄弟，看見你和美琴一起逛夜市，蜜裏調油，如膠似漆。”
見仙門不爲所動，赤城課長搖頭晃腦，咋舌幾聲：
“雖然夫妻之間琴瑟和鳴再好不過，但工作上也不能馬虎……”
就在這時，隻聽哐當一聲，宇智波仙門面色遽變，彈簧般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把赤城課長都吓了一跳。
美琴？
美琴！
“對不起，我要早退！”
話語未落，宇智波仙門心急火燎的奪門而出。
“喂……”
隻留下一臉懵逼的赤城課長，挽留的手僵硬的懸在半空中。
“轟！”
一輛白色轎車以90邁的高速在東京都街頭超速行駛，幾次強闖紅燈，後面幾個司機吓得狂罵不止。
轎車開到中野區彌生町二丁目，宇智波仙門街頭棄車，跌跌撞撞往宇智波家狂奔。
“一定要趕上！”
看見庭院外那道姗姗碎步的倩影，宇智波仙門宛如中了定身咒，呆若木雞，眼底閃現出淚光。
“仙門，今天這麽早下班……”
宇智波仙門一把将美琴緊緊的擁進懷裏，雙臂緊箍住她的身軀，力氣之大好像要将女人揉進自己的身體。
“還在外面呢，老夫老妻這樣多害臊……”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感受到肩膀上的濕潤和低不可聞的啜泣聲，美琴任由手裏的菜籃子落在地上，反手擁住宇智波仙門，眼眸溫柔得宛如一潭碧水，輕聲安慰道：
“是噩夢吧。仙門，沒事的，我在這裏哦。”
嗅着發梢熟悉的香氣，宇智波仙門感覺自己的靈魂，就好像是從風暴中幸免于難的一葉扁舟，終于回到了一個風平浪靜的美麗港灣之中。
他和她就這樣緊緊的相擁一起。
聖誕夜浪漫輕柔的燈光和雪花，紛紛揚揚的落在兩人身上。
經過的幾個路人，不由得用好奇而贊歎的目光投注過去。
這一定是對恩愛的夫妻吧。
——
“咔咔咔。”
簡單換上了一件新衣，套上圍裙，氣質冷峻的宇智波仙門一闆一眼的在廚房給美琴打着下手，工作得十分認真。
他的敵人是幾十隻基圍蝦。
剝掉蝦殼，小心翼翼的剔除蝦線，捯饬幹淨，接着在面粉、面包糠裏裹上一圈，放進油鍋裏猛炸。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氣度非凡，他俨然是個中好手。
忙完手上的工序之後，宇智波仙門用帶着面粉的手背擦擦額角，側過臉來，發現美琴正在凝望着他，對他微笑。
“都說了，讓我來吧。你看，你的鼻子上都沾上面粉了。”
美琴擦擦手，輕輕拭去宇智波仙門鼻尖上的粉白。
剛想擡起頭握住美琴的手掌，但是仙門顧及到手上的油污和面粉，轉而用臉頰去摩挲她柔軟的手心。
好笑的在丈夫的俊臉上揉搓了幾下，美琴唇角止不住的翹起。
好一會兒，捧着宇智波仙門的臉，美琴與他四目相對：
“真的沒事了嗎？仙門。”
“隻是莫名其妙的心慌，我好像失去過什麽寶貴的東西。”
宇智波仙門溫和道：
“但是仔細一想，什麽都沒有發生。是我的心亂了。”
越是幸福，便越是忐忑，他生怕這種平淡而幸福的日子，會像玻璃一般摔得粉碎，也許就是這樣，所以才心慌意亂。
這個世界對自己實在是太溫柔，恩遇得過了分。
雖然隻是警視廳不上不下的公務員，但是足以保障家計優渥，衣食無憂。
赤城前輩從大學社團到工作上，對自己也是關照有加。
最重要的是，還有相濡以沫的妻子，近乎四十年來都始終伴随在身邊，沒有比這更令宇智波仙門寬慰。
夫妻一起下廚已經到收尾階段，宇智波仙門這才發現聖誕晚餐是兩人份。
“沒有準備阿鳴的份嗎？”
“仙門，你太不知趣了吧。”
美琴用食指戳了戳宇智波仙門的眉心，好笑又好氣的嗔怪道：
“阿鳴可是大學生，平日都不在家。而且今夜是什麽日子，阿鳴可是有未婚妻的，怎麽可能回家陪老父母？”
經過美琴的提點，宇智波仙門這次恍然大悟。
對于熱戀中的情侶來說，聖誕夜哪有回家的道理。
“诶嘿嘿，明年這個時候，說不定我們都要當爺爺奶奶了。”
美琴得意的翹起鼻子，煞有其事的分析道：
“因幡這孩子很乖巧靜氣，如果是女孩一定像她一樣可愛。是男孩子的話，也不錯，宇智波家的男生長相就差不了。”
“我們要提早考慮阿鳴和因幡的婚事，現在少子化不比我們當年，大學生結婚也很常見。”
“話說回來，奈美流那野丫頭年初也嫁人了，我都快以爲阿鳴結婚了，奈美流都嫁不出去。”
聽着美琴的話語，宇智波仙門的眼神溫柔得好似春日裏的朝陽。
很快，仙門和美琴兩人的聖誕晚餐就準備就緒。
雖然宇智波家平日裏吃的是和食，但在聖誕夜不可避免的受到節日氣氛的熏染。
晚餐是和洋折衷的洋食。
油炸天婦羅、那不勒斯意面、嫩煎小牛排、生拌蔬菜沙拉……
雖然沒有火雞和蛋糕，但足夠豐盛，還開了一瓶價值不菲的紅酒。
“仙門，有沒有看見蜂蜜？我想調個醬。”
美琴在廚房裏的櫥櫃了翻找幾下，扭頭對宇智波仙門問道。
“不然我去超市買吧。”宇智波仙門起身說道。
“來回一趟多麻煩，算了吧。”
美琴蹙着眉頭想了想，眼睛一亮：
“我想起來了，上個月媽媽寄過來荒川嶽的野蜂蜜。就在倉庫左側最裏面，能麻煩你去拿一下嗎？”
宇智波仙門自然沒有二話，動身走到一戶建後院的倉庫裏。
倉庫儲放着家裏暫時用不到的東西，雜物雖多，但是經常打掃，擺放得井井有序。
宇智波仙門立刻就發現裝着野蜂蜜的壇子，一隻手就将它抱起。
就當宇智波仙門準備轉身離開，他眼睛無意間一瞥。
隻見另外一面牆上挂着一人高的白色團扇，團扇之上左右對稱，有三個黑色勾玉形成的神秘花紋。
“這是……老家的土特産吧。”
宇智波仙門有些好奇的上前幾步，對着焰團扇仔細打量：
“和蜂蜜一起寄過來的嗎？這麽大的團扇有什麽用，做工倒是極爲精緻……”
宇智波祖上是編織團扇的手藝人，不過時至今日，叔公去世之後，就再也沒人吃這碗飯了。
片刻之後，他試探的伸出手，往扇柄摸去。
指尖距離焰團扇隻差半寸的時候，宇智波仙門蓦地住手，臉上陰晴不定。
他心血來潮，浮現出一種不知是兇是吉的預兆。
當自己拿起這把焰團扇，宇智波仙門将變得不再是凡人，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幸福都會灰飛煙滅。
但又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驅使着宇智波仙門，必須拿起這把扇柄。
如此矛盾的心理，讓宇智波仙門如鲠在喉。
“不過是一把破扇子而已，難道還藏着付喪神不成？”
片刻之後，宇智波仙門終于下定決心，伸手把焰團扇從牆上摘下來。
在觸碰到焰團扇的一瞬，宇智波仙門就仿佛被毒蛇咬中手指，條件反射的将手臂抽回。
“哐當！”
懷抱的土壇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澄黃透明的野蜂蜜淌了一地。
“啊啊啊啊！”
他表情痛苦扭曲的跪倒在地上，雙手抱住腦袋，口中嘶聲。
搜查四課、妖怪惡靈、超凡者、曉組織……
十二神将、泰山府君祭、寫輪眼、伊邪那岐宇智波斑……
光怪陸離荒誕不經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湧來。
“不要再往我腦子裏塞這些東西了！假的，都是假的！”
匍匐在地上的仙門面上青筋綻起，雙眼赤紅，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這個世界和平淡的幸福，到底是真是假？！”
美琴聽到動靜趕來，對着自己心中最深處的依靠，宇智波仙門把自己内心的掙紮和迷茫全部呐喊出聲：
“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