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潢府城樓之上,蕭孝友的舉動被瞧了一個清清楚楚。蘇石嘴角微微揚起,帶着一絲笑容的對一旁樓陽說道:“去,把張儉叫過來。”
很快,剛收斂完了耶律洪基屍首的張儉就被帶上了城樓。
蘇石也不廢話,指着正向城下一步步走來的蕭孝友大軍說道:“如果不想你們遼人死得太多的話,就想辦法勸降他們。你看好了,我們的炮彈可多得是,如果他們真敢沖,那接下來我們也不會客氣,隻是死的都是你們遼人,賺了便宜的卻是其它人,你自己看着辦吧。”
張儉聞言目光閃爍,看了看那遠處堆積如山的第二代龍彈,他知道蘇石并沒有吓唬他。
有如此威力巨大的龍彈在手,就算是三十多萬遼兵沖上前來也不會有絲毫的好果子吃。
重要的是,面對如此威力的炮彈,就沒有哪一支軍隊還能保護旺盛的軍心士氣,而一旦他們兵敗了,看熱鬧的聯軍一定不會有絲毫的心疼,最終苦得的确隻有他們遼人。
“好,請陛下放我下去,我和他們去講。”張儉似是下了某種決心一般的說着。
确切來說,張儉的确是一位忠臣,忠到不僅忠君,也更忠于遼國。
即然他還在,自然不會眼看着他們遼人去做無畏的犧牲,死在自己的面前。
之前耶律洪基出事,那是因爲他趕之不及。即然現在有了機會,可以救下這三十多萬的遼人同袍,他自當是責無旁貸。
至于說這樣做,自己會不會有危險,現在的張儉哪裏有時間去想那麽多的事情。
“可。”蘇石點頭同意了下來。
蘇石也想借此機會,看一看張儉的能力。
當然,這樣做是一定的危險性,但這不正是體現張儉的能力價值所在嗎?
如果一個貪生怕死之人,這樣的人也用不着蘇石花心思去重用他了。
既然請你過來,那就是讓你做事的。
蘇石同意了,馬上就有士兵準備好了吊籃,張儉一人獨座其中,這便被慢慢放了下去。
蕭孝友帶着大軍正在緩緩前進,已經到達了之前炮火覆蓋的區域,卻沒有發現一枚大爆竹落下來,這讓他也不免開始多想,難道真如耶律重元所說的,現在的龍軍已經沒有多少這樣威力巨大的武器了嗎?
心中還在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有一名親兵已然開口說道:“大将軍,您看,城樓下放人來了。”
“哦,馬上去查探,下來的是何人?”蕭孝友帶着好奇的想法問着。
沒多久,消息就傳了回來,下樓的隻有一人,張儉是也。
“竟然是張大人,快,将他迎過來。”一聽到來人是張儉,蕭孝友變得興奮和激動了起來。
蕭孝友很清楚自己,帶兵打仗的能力是有的,且他非是怕死之人,對将士們也不錯,是可以帶好一支軍隊。可除此之外,他的能力便是平平。
尤其像是出謀劃策這樣的事情,更非是他所擅長的。
張儉就不一樣了,能成爲了三司使的人,那無疑都是心思細膩之輩,如果身邊有了這樣一個謀臣在,接下來應該做什麽,應該怎麽做,他就可以放下心來。
且認識張儉多年,深知此人是忠于遼國的,對這樣的人,蕭孝友自然不會有任何的提防所在。
得了令之後,親兵出動,很快就将張儉給帶到了面前。
一見到張儉,蕭孝友就有些興奮與激動的說着,“張大人,你能出現在這裏實在是太好了,怎麽樣,城内的情況現在如何了?”
一說到城内的情況時,張儉就想到了遼道宗已死的事實,面色自然是有些難看的。但他又知曉現在還不能把這個消息給講出來,不然對于軍心士氣的打擊太大,有些人難免也會利用這件事情做文章。
“蕭大将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儉開了口,蕭孝友心道了一聲不妙,但考慮到茲事體大,還是答應了下來,“好,張大人請随本将軍來。”
大将軍帳中,禀退了所有人之後,蕭孝友看向張儉說道:“說吧,這裏沒有了外人。”
“唉,大将軍,城内的情況很糟糕。”一聲歎息之下,張儉就開了口,把自己了解到的情況一一給說了出來。
蕭孝友在剛才看到張儉的臉色時,就知道城内的情況怕是不會太妙,可也未曾想到會如此的不妙。
遼道宗竟然自刎了,僅這一條,便讓他失去了鎮定,大有一種天塌地陷,不知接下來要做何之感。
他同樣忠誠于皇帝,可是現在,自己忠誠的人竟然死了,那他接下來要何去何從?還要效忠于誰呢?
就算是打仗,打了勝仗,那又是爲誰而打呢?
其實不僅是蕭孝友,便是張儉之前也有這樣的感覺。隻是過了這麽長時間,他多少已經适應了過來,且已經開始考慮遼國以後的事情。
“蕭大将軍,陛下自刎以謝天下,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按說我們做臣子的,應該随着陛下而去才是。但我們現在還不能這樣做,陛下沒有了,但遼國的子民還在,他們還在等着我們去拯救呢。如果現在我們也死了,他們要怎麽辦??任由别人去欺負和淩辱嗎?”
“想必在這一點上,陛下地下有靈也是不想看到的吧。”
張儉很清楚自己是帶着使命而來,即是如此,那就必須要先說服蕭孝友。
“嗯?張大的人意思是??”這一會,蕭孝友從悲傷中也慢慢緩過勁來,看向着張儉,試探性地問着。
“某的意思很簡單,爲了遼國可以保存更多的火種,這一場仗我們不能在打下去了,因爲我們已經輸了,在打,無論結果如何,對我們而言都沒有任何的好處。”
“大将軍,您的家人還有将士們的家人,現都在臨潢府内,他們都在盼望着你們可以平安歸來呢。”
“什麽,她們都沒事嗎?”一說到自己的家人,這一會,蕭孝友也變得激動了起來。
他們當然不會有事,龍軍入了臨潢城之後,隻是懲戒了那些想借亂生事之人,至于其它的權貴和百姓,都沒有動。當然了,以龍始帝蘇石的做事風格,想必權貴和豪紳們多數人都難有什麽好下場,但隻要認錯态度積極一些,願意拿出錢糧來,想必性命還是有可能會留下的。而隻要人活着,一切都還會有希望不是嗎?”
張儉深知蘇石的性格,尤其是他對待那些以巧奪豪奪爲生的權貴和豪紳們是什麽态度,更是清楚。
在這樣的事情上,他不想對蕭孝友撒謊,而是以實事求是的态度說着。但正如他所言,人活着就還有希望,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蕭孝友并沒有馬上做出決定,而是變得沉默起來。
身爲臣子,自然是應該忠君報國。
君王死于戰火,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就應該一起陪死才對。
可是死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自己死後,他們的家人要怎麽辦?難道也要陪着他們一起死,才顯得忠貞不成?
想他們是何其的無辜?有些甚至還隻是襁褓中的嬰兒,他們又懂些什麽呢?
眼看蕭孝友還在猶豫,張儉又一次開口說道:“大将軍,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呀。現在明擺着有人把我們當成了犧牲品,現在我們沖鋒的越猛,死傷就會越發慘重,但得利的卻不是我們,那這樣的死又有什麽意義可言呢?”
“蘇石這個人,自是我遼國大患,現在事實已經證實,但有一點卻是不能否認,那就是他的強大。”
“不管是經濟上,還是軍事上,此人的強大之處都非是所有人可以相比。”
“現在想一想,這個人太可怕了。你是沒有回到臨潢府看看,那裏的街道上堆滿了各種糧食,此物一出,原本躁動的百姓之心瞬間就被壓了下去。他太懂得把握人心,與這樣的人爲敵,我們是丁點勝利的希望都看不到呀。”
“即是不可戰勝,那不如屈服。我們可是連陛下都沒有的人,那投降誰不是投降,爲何不選擇一個實力更強之人,對百姓也好的君主呢??如此,就算是我們有一天去地下見了陛下的時候,也算是有了一個交代。”
“到時候,就可以告訴陛下,他的臣民們并沒有因爲這場戰争而死太多人,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這也是我們這些臣子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張儉一字一句的說着,有如一道道驚雷在蕭孝友的心中炸響着。
是呀,君王都死了,他們現在的犧牲到底爲誰?
就是此時征戰又爲了誰呢?
立了功無人會來獎賞他們,反之,若是打了敗仗還會被人恥笑,連一個同情的眼神都不會給自己,這樣的仗打之何義。
再一想到自己的士兵的親人們就在城内,都在蘇石的控制之中,那就等于他們所有人的小辮子被人抓着呢,這個時候,反抗會有絲毫的好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