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石是實話實說着,但這些話聽在黃大可兩人耳中,怎麽感覺都是那樣的不真實。
僅是一個有飯吃,那便是不知道他們奢求多少年的事情,更不要說有衣穿、有房住。還有田地,他們是可以耕種,但都是給地主老爺們耕種的,一年辛苦下來,最終能分上幾十斤的粗糧讓他們熬過寒冬而不死,便是謝天謝地的事情。
土地永遠不會是自己的,而是那些個地主老爺們的,他們生來就是做佃戶的命。
運氣好,碰到一個好主子,能吃個半飽。
運氣不好,不餓死就是好的。
這個時代的百姓就是如此的善良與天真。沒有知識、沒有文化,更沒有眼界。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于很多人而言,從出生到死去,就是活在這屁大點的地方,你讓他們哪裏有什麽野心和欲望?
可就是這麽一點小小的要求,地主豪紳們也不能全部地滿足。每年死于饑餓之人,便不知道多少。反正死的不是自己,死一批,在換一批佃戶的奴隸就是了。
地主、豪紳、權貴們有了錢,就可以在高麗王都置辦房産,在那裏穿金戴銀,加速了開京城的繁華,也就會制造出一種假象,那就是盛世來臨之感。
“是,謝謝大王。”黃大可和周樹跪倒在地上,不斷磕着頭。
蘇石沒有指望一開口就能夠讓所有人信服,他更相信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一切。
“文陽,開始登記造冊,所有登記之人按着之前的計劃分田,到時候就可以憑借田地來我們這裏借貸糧食。其它人,都忙起來吧,先把我們要住的地方給打掃出來。”
蘇石沒有去理會黃大可和周樹,如何與這樣的小人物打交道,早在來時的路上蘇石就和農代表文陽與王阿大他們演示過很多次,接下來就看他們實戰演練,看他們的能力如何。
蘇家軍進入到了黃草鎮,這個所謂黃草嶺的核心區域。
整個鎮子,有兩個非常大的宅院,占地面積皆是百畝左右,分别姓黃和姓周,這也是當地的兩個大姓。
之前高麗的遷移舉動,讓兩位大地主提前一步逃走,值錢的東西和糧食也被一并搬走,但房子是移不了的,現今都成爲了蘇石的征收産業。
挑了其中最大的黃宅,蘇石帶着父母和四女入駐了進去。另外一個宅子留給了其它辦公部門。
随着蘇家軍的入駐,整個黃草鎮變得瞬間熱鬧起來。
一些個逃走而無人的住宅成爲了蘇家軍家眷們臨時住所,蘇家軍隻是留下了一小部分人住在鎮子裏,更多的軍隊在鎮外紮營,熟悉地形之餘,時刻防備着随時可能出現的高麗軍。
原本蕭條的鎮子裏,突然多出了一萬多蘇家軍家眷,熱鬧場面可想而知。但更熱鬧的還是農代表們都擠在臨時搭建的木桌之前。
當農代表們開始用着非常流利的高麗語做登記的時候,驚呼聲最先由這裏響起。
起初,黃大可和周樹并不知道登記有什麽用,但他們卻選擇了相信老油條,是這個人見到他們之後,拿出了口糧給自己,讓他們沒有在一個多月前餓死。
糧食,民以食爲天的時代,這永遠是最需要的物品,沒有之一。
有人肯把糧食給你,就算是他存着什麽其它的心思,也是值得相信的。
本着這種想法,兩人成爲了第一批來到農代表前登記的高麗百姓。
登記了名字之後,兩人又被領到了另一個木桌之前,然後拿到了一張硬白紙片所寫的身份證明。
“這個很重要,一定要放好了,憑此随後你們就可以領到五畝屬于自己的田地,以及這段時間所需要的口糧。”王阿大座在木桌之後,一本正經的向着面前兩人解釋着。
初時,兩人還并不以爲意,隻是機械般的按着老油條所說的在做而已。
即便是聽到能領五畝田地的時候,面色依然沒有任何的變化,還是那種茫然與呆愣。似乎世間所發生的一切都與他們沒有什麽關系一樣。
他們一生都在與田地打交道,隻是種的田并不屬于自己的,最終一切的收獲都要給地主老爺們而已。
所以五畝田地,他們還真沒有放在眼中,可直到聽說可以領口糧的時候,兩人就像是立刻活過來一般,都瞪大着雙眼。
互相看了看,想要确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随後還是年長些的黃大可小心翼翼的開口問着,“這位老爺,您剛才說的可領口糧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你們若是不信,現在就可以拿着這個屬于自己的身份證明去那邊領糧。”王阿大呵呵地笑着,作爲曾經的流民,他感同身受,就像是當初他們在路上遇到了蘇石,然後得了糧食那時是一樣的,都不相信會真的遇上這麽好的人。
聽到真的可以領糧,原本走路還慢騰騰的,就像是下一息便會沒有了力氣,會一頭栽倒在地的兩人,雙腳就像是會了輕功一般,迅速向着王阿大所指引的那個木桌前小跑而去。
“拿身份證明來看看。”木桌之前,盡管看到黃大可和周樹兩人是從文陽和王阿大那一桌過來的,但坐在這裏的大喇叭和泥人張還是按着規矩說着自己的要求。
“給。”黃大可和周樹兩人小心地将手中的硬白紙片拿了出來,遞給了面前提要求的大喇叭等人手中。
“嗯,記錄下來,黃大可借糧一鬥,秋天糧食豐收的時候歸還。”大喇叭看了一眼身份證明之後,這便對着身旁一名負責記錄的蘇家家眷中的老者說着。
那邊在記錄着,大喇叭又道,“接下來你會領一鬥粗糧(十斤)。對了,這是一人量,如果家裏還有其它人,都可以來登記造冊,然後就可以領到五畝屬于自己的田地以及一鬥糧食。這裏你需要按一下手印,證明你把糧食給領了。”
田地現在已經有人去丈量,無法馬上分配,但是一鬥粗糧卻是可以馬上發到他們的手中。
這些粗糧是由高梁和稻米所組成,是蘇石打敗了追擊自己的趙宋禁軍時,從他們手中搶來的,現都放在系統倉庫之中,數量還有不少。
真的領到了糧食。
一鬥隻有十斤而已,不管是黃大可還是周樹都可以很輕松地背到背上。
身上多了十斤的重量,他們非但行走時的速度沒有放慢,反而更快了一些。
真拿到了糧食的那一刻,他們相信了蘇石之前所說的話。雖然知道這些還是要還的,但有人能借給他們糧食,已然是一件做夢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現在他們着急回家,一來是把糧食藏好,二來是讓家裏其它人快來登記。
誰知道這個什麽龍天王手中的糧食到底有多少,别在來晚了,沒有了糧食可領,那就真的虧大了。
黃大可和周樹背着糧食就跑,卻也沒有忘記把那硬白紙片的身份證明放好,這一幕被其它一些膽大的看熱鬧的黃草鎮高麗百姓看到,頓時他們也來了精神。
之前還猶豫着到底要不要登記的他們,這一刻什麽也不去想了。
縱然就算是有陰謀如何,隻要能得到糧食,他們不過就是賤命一條而已,有何可怕?
就這樣,驚呼之聲響起,跟着整個登記處就變得熱鬧來,還有些百姓主動擁擠上前,似是生怕晚上一步,就沒有了糧食可領。
負責這一片安全的蘇家軍起了作用,他們身穿黑色防刺服,手拿金龍戰刀大聲吆喝着,吓得這些高麗百姓一個個有規矩地開始排着隊。
隊伍越來越長,沒一會工夫,便有三四百的鎮内百姓自發排在隊伍之中。且不時還會有人從鎮中的各處冒出,這些都是之前因爲膽小躲藏起來的鎮中百姓,現在看到有好處可拿,一個個都主動站了出來。
黃大可和周樹兩人已經将糧食放回了家中,并藏了起來,這一會正領着家中其它成員趕來排隊。
“都排好隊,十歲以下的不能分田,但可以領一半口糧。男女都一樣啊,還有,登記過的,就不能二次登記,一旦被抓到,下大獄做苦力。”負責安全的蘇家軍們不斷出聲喊着,提醒着衆人要遵守規則。
還真就有人想要二次領糧,可一聽到被抓到要下大獄,一個個又變得老實起來。
一鬥鬥粗糧就這樣被分了出去,一名名鎮子上的高麗百姓是喜笑顔開。
很多人放完了糧食之後,又重新趕了回來,他們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所有人都可以領到糧食。這其中也不乏一些人領了身份證明和糧食之後,就呆在家中開始做飯的。
他們不知道這些糧食會不會被收回,隻有吃到肚子裏,他們才能放心下來。
至于說拿着這些糧食逃出去,不可能的,整個鎮子外面都有蘇家軍,想要跑出去,那就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