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幾個人知曉,孫成早已經在蘇石領兵于南境的時候,就主動選擇了投誠。
此事十分的機密,便是連推薦他的楊文廣都并不知情。說起來,孫成也是功勳之後,隻是祖輩的名聲并沒有楊家和呼延家那般的顯赫而已。
且家中的祖輩人都不在了,孫家也就自然開始沒落。
沒落的孫家之後孫成,從小就見慣了什麽叫做世态炎涼,尤其是身爲武人,被文人如何地輕視,更是感受頗深。
從骨子裏反對重文抑武,奈何的是自己人微言輕,根本改變不了大勢。直到遇到蘇石,看到這位比自己還年輕的少帥是如何在戰場上縱橫,如何不将那些文臣放在眼中,他自是心中佩服不已。
一次戰時受傷,孫成原以爲自己将永遠的失去在上戰馬的機會,卻不想,蘇家軍的衛生隊收留了他,并一番精心的醫治下,讓他痊愈如初。
這種如恩同再造的經曆,讓孫成徹底倒向了蘇石。并在其安排下,沒有像是楊文廣和呼延慶等人回到汴梁,反留在了北境,還成爲了統兵将軍。
這一次得知要對付的是周軍的時候,蘇石便秘密給孫成下了命令,就有了他趕到不及時,給了周軍沖出包圍圈的機會。
周軍的女主就是盧思俏,這已然是公開的秘密。
這個消息一出的時候,便是連蘇石都給震到了。
他以前隻是感覺到盧思俏不尋常,身份怕是不簡單,卻沒有想到,竟然是柴氏之後。而現在既然知曉了,她當然不會讓其受傷,才有了他下令孫成放水之事。
一邊幹涉着北境戰事,蘇石一邊回到了汴梁城。
隻因路途之上,時爾會遭到攔截和刺殺,原本一月的歸期,硬是讓他用了兩個多月才回到汴梁。而此時,時間來到了1049年,即慶曆九年三月。
三月的汴梁城,天氣還沒有完全的回暖。早晚的時候,還有陰冷之時。
入了汴梁城後的蘇石,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回到天佑胡同,僅僅隻是派人将嶽思靈送回了府邸,他便直接乘着馬車奔向皇宮而來。
蘇石回京了。
消息也第一時間傳到了仁宗趙祯的耳中,讓他的面色有些不善。
蘇石是很有能力,其賺錢能力無人可比,其軍事指揮能力更是無人可敵。
按說這樣一個有能力的人,所有的帝王都會喜歡。但可惜的是,蘇石脾氣中也有桀骜不馴的一面,這從他殺過不少的大宋文臣武将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一個有能力,但又不是完全受控制,哪一個帝王肯甘心用這樣的臣子呢?
打天下的時候,或許需要他。可一旦天下初定,那第一批要收拾的也正是這樣的人。
或可以打一個比方,能幹但有時又不聽話的臣子就像是帝王眼中的夜壺,需要你的時候會拿來用,且一個勁地誇你的好。可不需要的時候,那就一腳踢得遠遠的,一副嫌棄的模樣。
現在,那讓人嫌棄的夜壺回來了。
趙祯是不可能在用他領兵的。無它,在給他機會立功,那就真的會功高震主,或許自己在的時候還可以壓制他,可若是自己不在了呢?
兒子趙曦就能夠收蘇石爲己用?
千萬不要忘記,趙宋的天下是怎麽奪來的。
蘇石的所爲,多像是當初的宋太祖之所爲?
有了前車之鑒,趙祯自是不會給蘇石再一次壯大的機會。在得知蘇石入京,直奔皇宮而來時,趙祯很幹脆的對着身邊的中官張茂則說道:“張大伴,就說皇宮不安甯,無旨任何人也不得入内。”
“奴婢領旨。”張茂則如何會不知曉趙祯的意思,當下便點了點頭,答應一聲之後轉身就向外走去。
就在張茂則親自去傳旨的時候,在他身後,龍椅上的趙祯卻是身體一歪,差一點就從龍椅上跌坐下來。
到今年,趙祯正好四十歲。
古時因爲各種條件所限,活到四十歲便可算是步入中老年之列。尤其在這個人均壽命三十出頭的時代,趙祯的年紀早已經超過了平均線。
人歲數大了,在加上這一陣子需要操勞的事情很多。
大宋錢莊、周軍出現、長公主出走、李唐和白蓮紛紛露頭等等,一樁樁一件件,皆消耗了趙祯不少的精力。
曆史之中,趙祯也僅僅隻是活到了五十三歲而已,且後幾年還都是在染病中渡過的。這一世多了蘇石這個意外之人,讓一些潛在的矛盾提前得以爆發,這讓趙祯的身體越發不好,越發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起來。
強行将身子座正,好一會,那種眩暈之感這才消失不見。
感覺到好受一些了,趙祯又伸手拿過一道奏折批閱起來。雖然說他疑心病很重,不是很相信人,一些決策上也容易被文臣們所裹脅,但趙祯一生還是很勤奮的。
若不是耳根子軟,心性太過于仁慈,怕是他還可以闖出比曆史中更大的成績與名頭。
再說蘇石乘着馬車剛到皇宮門口,就見張茂則已然帶着一些太監在這裏等候于他。
出行一年,再次見面的時候,兩人未有太多的寒暄,張茂則直截了當地向蘇石說明,“武吉侯,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不如回府中好好歇上一陣,皇宮還是不要進了的好。”
雖說是勸阻,但态度卻是十分的堅定。
蘇石是聰明人,自然從這些話中聽出了其它的意思,這也就是臉現苦笑道:“張中官,官家不想見我?”
“這陣子外事太多,皇宮中也并不安全,陛下有旨,非旨不得入宮,還請武吉侯見諒。”張茂則面色嚴肅而道。便是連蘇石借說話之機,遞來的一沓工業票據都是視而不見,沒有伸手接過的意思。
這可是工業票據,憑此可以在華夏商店中買到很多的稀罕之物。
朝中不知多少大臣想要,汴梁城中不知多少權貴眼紅此物,可是張茂則卻沒有接過的意思。
從這一點上,蘇石就知道,這件事情是通融不得了。
蘇石原本還想着,見不到官家,可以去見荊王。他要請令前往北境,在他來看,隻要自己出馬,解決周軍的事情并不會太過困難。
盧思俏是知道自己手段與厲害,相信她不會與自己爲敵。
縱然真要手下見真章,蘇石也不會害怕。且由他領兵的話,他就可以完全的保障住盧思俏的安全,也唯此,他才是最爲放心。
可現在,連官家,連荊王都見不到,何談領兵之事。
雖然心中焦急,但蘇石也無法硬闖皇宮。真要這樣做了,那就與造反無異,如此,便是他立下再多功勞,有此大錯也是罪無可恕。
想到自己入不了宮,還可以找龐籍入宮代爲去見荊王,蘇石就點點頭道:“即是如此,本侯回府便是。”
蘇石的馬隊離開,一直到目送其遠離之後,張茂則這才松了一口氣。攔蘇石的道,那是需要一定魄力的,畢竟此人的火爆脾氣,早已經被很多人領略,萬一要是腦子抽筋了,誰知道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你們都記住了,官家有令,非旨武吉侯不得入宮,誰若是看不住,小心你們頭上的腦袋。”向着守宮門的禁軍扔下了這句話後,張茂則這才帶着一衆小太監轉身向深宮中走去。
嶽思靈不過是剛回到天佑胡同,供蘇石休息的廂房還沒有重新打掃完,就見到蘇石回來了。
急急迎上前來道:“少爺,不是說入宮了嗎?”
“哎,别提了,誰都不想見我。”蘇石搖了搖頭,也說不出來是應不應該生氣。
“少爺莫急,要靈兒說,還是少爺太有能力,官家擔心少爺會立下更多的功勞。”嶽思靈笑着便走上前來,接過了蘇石的白衣外袍。
蘇石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真沒有造反的心思,當皇帝多累呀。
蘇石隻想逍遙人生,輔佐一位名君再現漢人盛世而已。
但他是這樣想的,說出去又有幾人會信呢?
如果一個人有能力,誰又想頭上再多出一個婆婆來壓制自己?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見不到官家和趙曦,蘇石也隻能去想其它的辦法。比如說等吃過了晚飯之後,他準備去一趟龐府,商量一下解決之道。
所謂計劃沒有變化快,就在晚飯之前,蘇石又收到了一條新消息,盧思俏竟然出現在了遼國上京城。
周軍與遼國達成暫時合作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得明白。
至于說,達成合作的過程,以及雙方需要付出的條件等等,這就屬于絕對的機密,所知之人甚少。
就像是盧思俏竟然以自己爲質,爲了獲得遼國支持,甘願入遼國都城上京城的事情,知道的人就極少,便是連負責在暗中監視着周軍的飛鷹中隊都沒有發現。
當初盧思俏和喬雲天離開的時候,是在天明時分,直接入了遼人的使者隊伍之中,這才沒有被人發現。
即便是盧思俏到了上京城的時候,也在遼人的安排下,深入簡出。若非是梅陽不小心看到了盧思俏,認出了此人的身份,怕是蘇石現在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